第16章 王爺,為你而瘸,心甘情愿!
- 大明公敵
- 全村希
- 3704字
- 2023-02-06 12:10:55
“仙長這是要去北平?”
朱柏從朱棣也要造反的消息中恢復過來,方才意識到王凡要去北平的事。
心中又是羞愧又是不舍。
羞愧的是,自己剛剛聽到王凡去北平“勸說”燕王造反這事時,只顧著高興,卻忘了他要冒著危險千里北上。
朱柏雖然貴為藩王,從小錦衣玉食,在物質層面上說,可以算得上碾壓世上所有人。
可在情感上,身為老朱二十幾個兒子之一,自己的母親又被父親賜死,天家的無情,造就了他外表柔順,內在卻無比剛烈的極端性格。
從荊州文武官在這次造反里不同表現就可看出來。
荊州文武一樣受他的恩惠,甚至平日里朱柏對文官士族比武將們更顯得親切。
可真到事上,武將們為他甘愿赴死,文官們卻猶猶豫豫,便是因為他的性格太過剛烈,劉知府曾私下醉酒評論過湘王:“小事見大義,大事顯小情”。
說的就是湘王這人好則很好,不管是對人對事,都很上心,有古仁人之風。
但每臨大事,總是喜歡走極端,太過顯得沒有城府,喜怒言于色,讓人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這種直爽火爆的性格十分符合武將們的脾氣秉性,因此即便是自焚也有不少人愿意追隨。
可對于信奉“中庸”之道的士族文官們,這種人則不是效忠的對象。
官場政壇上的風風雨雨何其多也,古往今來,哪一個能夠在青史留名,建立一番偉業的人物沒被這些風雨吹打過?
若是都如湘王這樣,秉承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做事理念,只怕一波風雨就被拍死在歷史的洪流中了。
因此剛剛商師爺在勸諫時,拿勾踐和劉邦舉例子,便是想要規勸湘王。
文官士族們有這等想法,在他們的角度,甚至在大環境里來說并沒有錯,畢竟任何人在洪武朝那種高壓統治下當過官,都得學會委曲求全,隱忍為先。
朱棣面對朱允炆,不也是示弱求饒的姿態么?
但朱柏就是朱柏,他自知自己的性格難成大事,卻依舊不愿意去改。
少年時,在情感上有巨大的缺失,成年后,別人以誠待一尺,自己要還別人一丈。
便是你皇帝想要困死我,讓我“祗辱于奴隸人之手,駢死于囚籠之中”,縱然是死,也絕不會接受你的安排,本王便是如此剛烈的男子!
正是因為他這種性格,在意識到王凡為了自己孤身前往北平,自己卻在第一時間只在乎燕王造反分擔荊州壓力時,濃烈的愧疚感涌上心頭。
看向衣衫單薄,瘸著腿,但神情堅毅的王凡,一時之間,朱柏不知說什么是好。
前有張游等人要與自己一同自焚,后有王凡不惜冒著身死風險為他求生,只讓朱柏萬分感動與愧疚:“我朱柏何德何能...”
一旁的胡大不等自家王爺表達心境,壓住滿腔子火氣,按著跨在腰間的刀柄快步走上前。
“王爺,姓商的,某家可以作證,仙長是要我等一起陪同前去北平,代表王爺與燕王殿下聯盟的!”
胡大擲地有聲,眼中殺機閃閃,老吊等人跟著道:“沒錯,我等一起前往,若非王爺來得及時,俺們早就出城了!”
事到如此,王凡從一開始就殺招不斷,句句要陷他們不義,在荊州文官看來,這道童雖是第一次見面,雙方卻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也回過神,知道雙方乃是政治斗爭,明白了王凡為何如此激進。
心里對王凡再無任何輕視:這道童年紀雖小,行事看似莽撞,卻能在商先生說話后,馬上意識到與我等在湘王面前絕無共存的道理,隨后當機立斷,絲毫不顧忌任何顏面殺招疊出,句句奔著要置我等于死地,他雖是道家,但這般行事,卻很有我道之人風范。
商師爺為劉知府出謀劃策多年,倆人早有默契,待胡大說完,商師爺則冷笑一聲:“爾等知曉什么?這道童年紀雖小,卻是牙尖嘴利,詭計多端。若是不讓你們一同前去,只怕這荊州城他都出不去,再者你們隨他左右,必定是王爺安排,他一個道童安能左右?一旦出城,他若是想逃,施些手段,你們豈能不就范?”
“能當師爺的,果然眼光毒辣...”王凡沒有說話,心里卻是七上八下的,若非得知荊州能守個兩三年,他還真就是這么想的。
自己雖然有心辯解,卻又怕言多必失,只好拿出高人的態度來,只是看著商師爺面露不屑的冷笑,似乎在告訴別人,老子不屑回答你。
商師爺見他不敢說話,穩了穩心神,準備乘勝追擊。
他當師爺前曾在江南做過訟師,素有“江南第一訟”的名頭。
剛剛亂了分寸,只是因為沒有料到還有王凡這號人物存在,如今冷靜下來,這口舌之爭上,卻是恢復了往日的水平。
回到自己的主場,商師爺自信滿滿,十分清楚,若想給人栽贓罪名,最忌諱的就是在一個點上胡攪蠻纏。
如果自己咬著他逃跑一事大做文章,一旦湘王出來打圓場,王凡只要咬死說沒有逃跑之心,那就絕對不會有什么結果。
需得多點突破,每個點都淺嘗輒止,讓他被自己牽著鼻子走,辯無可辯。
因此話鋒一轉,笑道:“你說夜觀天象,算出燕王也要靖難,在下不才,也研究過星象之學,更知占卜問卦的說辭門道,靖難乃天大之事,關乎我荊州上下數十萬百姓的性命安危。燕王不日必靖難這等話,豈能當做謀國之據?”
“先生...”朱柏心里也一咯噔,但不想讓雙方鬧的太僵,打算出言說和,商師爺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搶先施禮詢問:“王爺,這不日是何日?若是燕王殿下三年后起兵靖難,難不成咱們也要等上三年?只怕那時,我等在荊州與王爺一同玉碎,別人卻不知在何處逍遙呢?!?
占卜問卦,常用模棱兩可的話哄騙客人,要么是“我看你面帶兇兆,不日將有血光之災”,或者“我看你面堂發黑,日后恐有大災”。
但凡以此為生者,絕對不敢以準確言辭唬人,商師爺也曾鉆研此道,未曾見過哪個高人說:“你面堂發黑,半個時辰絕對會被馬車撞死”。
若是這般說,客人只要躲在家里,半個時辰后出來絕對把這高人打個半死。
因此,當胡大說王凡夜觀天象,燕王不日必反后,商師爺根據經驗就可以確信,王凡絕對是胡說八道,只是為了逃跑胡謅的權宜之計。
他一個小小的道童,就算有些機智,藩王謀反這等軍國大事,自己這等每月都研究朝廷邸報,無時無刻不在關心朝廷動向的人都不敢斷言,他怎么可能知曉?
多半是在湘王府中,不知何時聽過燕王的名頭,此時為了逃跑胡謅編造的。
商師爺的話,已經不算是誣陷了,而是極其理智的分析。
古人雖然迷信,卻也沒有真的到每臨大事都要“不問謀臣問鬼神”的地步。
周圍的文武官員都是這個時代的精英階層,商師爺的這番話說出,縱然是張游等對王凡十分信服的人,也不得不有些遲疑。
是啊,造反這種大事,豈能不小心謹慎,靠著一個虛無縹緲的“不日必反”就壓上所有的賭注?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著王凡看去。
黑暗之中,荊州城前再次安靜下來,只有上百火把默默燃燒與馬匹偶爾響鼻的聲音。
“建文元年七月初四,燕王于北平起兵靖難?!?
王凡挪了挪身子,將受傷的腿輕輕盤好,端坐于馬車前,面露笑容看著商師爺,只覺得這小老頭有些可愛:你若是一直咬著我逃跑做文章,我或許真的因為心虛不敢和你爭辯。
可你偏偏要扯燕王造反,靖難之役的前后,老子出了一系列五十六集的視頻,每集半個多小時,燕軍四年靖難的戰線推移老子都能徒手給你畫出來。
“什么?”
商師爺不敢置信。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
“七月初四?今日是五月十八,豈不是四十七天之后?”朱柏眼皮狂跳。
四十多天,對于打仗來說,眨眼的功夫而已。
朝廷就算今日知道自己要造反,明日大軍就到城下圍個水泄不通,莫說四十多天,就算是一年半載,也休想攻克荊州城。
更何況現實里,自己哪怕今天大張旗鼓的起兵,朝廷也得十天半月后才能知曉,而后調兵遣將,最少也得一個多月后,等到大軍到了荊州,至少也得兩個月的時間。
王凡一臉淡然:“殿下,現在應該是五月十九了,距離七月初四還有四十六天?!?
“這,這...”王凡的淡定與回答,顛覆了商師爺對于占卜問卦行業的認知。
但理智告訴他,王凡絕對在胡謅,故意說個準確的時間,好讓自己能夠順利逃脫荊州!
“你胡說,你故意如此說,只是哄騙王爺,只是為了逃出荊州!”商師爺雙目充血,已然有些瘋狂:“就算有人能夠洞察天機,卻也不可能算得出具體時日!妖道,你,你不講武德,為了逃竄,這等假冒天機,敗壞陰德之話也說得出口!你就不怕上天降罪,劈死你!”
“七月初六,通州主動歸附燕王;七月初八,燕軍攻破薊州,遵化、密云歸附;七月十一,攻破居庸關;至七月二十七,北平周圍全部被燕王掃清,燕軍兵力增至數萬。”
王凡看著已經癲狂的商師爺,無比冷靜的說著。
每一句話,都準確無比,吐字清楚,字字砸在眾人心頭,震耳欲聾般。
待到說完,王凡為了配合商師爺,摸了摸自己的腿,面帶惋惜說:“貧道雖年幼,豈能不知道天機不可泄露?古往今來,窺探泄露天機者,誰也逃不過五弊三缺之罰,你當我這條腿為何而殘?”
他摸了摸只是骨折,三個月后就能下地蹦跶大跳的腿,努力的擠出眼淚來:“便是為了湘王殿下推演天機,上天降下的懲罰。只是窺探天機便是占了個五弊中的殘,今日泄露天機,日后貧道只怕死無葬身之地?!?
抬起頭來,看著早就被自己感動的熱淚盈眶的湘王,王凡哽咽道:“但為了王爺,縱然死時無葬身之地,死后被天雷轟擊魂飛魄散,又有何妨?若非殿下收留我等,只怕貧道與眾師兄弟,早就不知爛在荊州哪個臭水溝里了!”
湘王早就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雙目通紅:“仙長,小王何德何能...”
“姓商的,你辱沒仙長在前,逼害仙長在后,王爺能容下你,老子可忍不了你!”
武將人群中突然爆出一聲怒喝,緊接著一個漢子操刀疾步而出,黑暗中,寒光閃過,商師爺來不及反應,就覺得脖子一涼,天旋地轉后,再看時,只見自己無頭的身子躺在不遠處。
“好快的刀...”
站在尸體前冷眼瞧著腦袋,回刀用衣袖緩緩擦拭著刀刃鮮血之人,正是剛剛前往王府支援的千戶左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