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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內篇一(1)

易教上

六經皆史也。古人不著書,古人未嘗離事而言理,六經皆先王之政典也。或曰:《詩》、《書》、《禮》、《樂》、《春秋》,則既聞命矣。《易》以道陰陽,愿聞所以為政典,而與史同科之義焉。曰:聞諸夫子之言矣。“夫《易》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知來藏往,吉兇與民同患。”其道蓋包政教典章之所不及矣。象天法地,“是興神物,以前民用。”其教蓋出政教典章之先矣。《周官》太卜掌三《易》之法,夏曰《連山》,殷曰《歸藏》,周曰《周易》,各有其象與數,各殊其變與占,不相襲也。然三《易》各有所本,《大傳》所謂庖羲、神農與黃帝、堯、舜,是也。(《歸藏》本庖羲,《連山》本神農,《周易》本黃帝。)由所本而觀之,不特三王不相襲,三皇、五帝亦不相沿矣。蓋圣人首出御世,作新視聽,神道設教,以彌綸乎禮樂刑政之所不及者,一本天理之自然,非如後世之詭異妖祥,讖緯術數,以愚天下也。

夫子曰:“我觀夏道,杞不足徵,吾得夏時焉。我觀殷道,宋不足徵,吾得坤乾焉。”夫夏時,夏正書也。坤乾,《易》類也。夫子憾夏、商之文獻無所徵矣,而坤乾乃與夏正之書同為觀於夏、商之所得;則其所以厚民生與利民用者,蓋與治歷明時,同為一代之法憲;而非圣人一己之心思,離事物而特著一書,以謂明道也。夫懸象設教,與治歷授時,天道也。《禮》、《樂》、《詩》、《書》,與刑、政、教、令,人事也。天與人參,王者治世之大權也。韓宣子之聘魯也,觀書於太史氏,得見《易》象、《春秋》,以為周禮在魯。夫《春秋》乃周公之舊典,謂周禮之在魯可也,《易》象亦稱周禮,其為政教典章,切於民用而非一己空言,自垂昭代而非相沿舊制,則又明矣。夫子曰:“《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顧氏炎武嘗謂《連山》、《歸藏》,不名為《易》。太卜所謂三《易》,因《周易》而牽連得名。今觀八卦起於伏羲,《連山》作於夏后,而夫子乃謂《易》興於中古,作《易》之人獨指文王,則《連山》《歸藏》不名為“易”,又其徵矣。

或曰:文王拘幽,未嘗得位行道,豈得謂之作《易》以垂政典歟?曰:八卦為三《易》所同,文王自就八卦而系之辭,商道之衰,文王與民同其憂患,故反覆於處憂患之道,而要於無咎,非創制也。周武既定天下,遂名《周易》,而立一代之典教,非文王初意所計及也。夫子生不得位,不能創制立法,以前民用;因見《周易》之於道法,美善無可復加,懼其久而失傳,故作《彖》、《象》、《文言》諸傳,以申其義蘊,所謂述而不作;非力有所不能,理勢固有所不可也。

後儒擬《易》,則亦妄而不思之甚矣!彼其所謂理與數者,有以出《周易》之外邪!無以出之,而惟變其象數法式,以示與古不相襲焉,此王者宰制天下,作新耳目,殆如漢制所謂色黃數五,事與改正朔而易服色者為一例也。揚雄不知而作,則以九九八十一者,變其八八六十四矣。後代大儒,多稱許之,則以其數通於治歷,而蓍揲合其吉兇也。夫數乃古今所共,凡明於歷學者,皆可推尋,豈必《太玄》而始合哉?蓍揲合其吉兇,則又陰陽自然之至理。誠之所至,探籌鉆瓦,皆可以知吉兇;何必支離其文,艱深其字,然後可以知吉兇乎?《元包》妄《歸藏》,不足言也。司馬《潛虛》,又以五五更其九九,不免賢者之多事矣。故六經不可擬也。先儒所論僅謂畏先圣而當知嚴憚耳。此指揚氏《法言》,王氏《中說》,誠為中其弊矣。若夫六經,皆先王得位行道,經緯世宙之跡,而非於空言。故以夫子之圣,猶且述而不作。如其不知妄作,不特有擬圣之嫌,抑且蹈於僭竊王章之罪也,可不慎歟!

易教中

孔仲達曰:“夫《易》者,變化之總名,改換之殊稱。”先儒之釋《易》義,未有明通若孔氏者也。得其說而進推之,《易》為王者改制之鉅典,事與治歷明時相表里,其義昭然若揭矣。許叔重釋“易”文曰:“蜥易,守宮,象形。秘書說,‘日月為易’,象陰陽也。”《周官》太卜,掌三《易》之法。鄭氏注:“易者,揲蓍變易之數可占者也。”朱子以謂“《易》有交易變易之義”。是皆因文生解,各就一端而言,非當日所以命《易》之旨也。三《易》之名,雖始於《周官》,而《連山》、《歸藏》,可并名《易》,《易》不可附《連山》、《歸藏》而稱為三連三歸者,誠以《易》之為義,實該羲、農以來不相沿襲之法數也。易之初見於文字,則帝典之“平在朔易”也,孔《傳》謂歲改易,而周人即取以名揲卦之書,則王者改制更新之大義,顯而可知矣。《大傳》曰:“生生之謂易。”韓康伯謂“陰陽轉易,以成化生”。此即朱子交易變易之義所由出也。三《易》之文雖不傳,今觀《周官》太卜有其法,《左氏》記占有其辭,則《連山》、《歸藏》,皆有交易變易之義。是羲、農以來,《易》之名雖未立,而《易》之意已行乎其中矣。上古淳質,文字無多,固有具其實而未著其名者。後人因以定其名,則徹前後,而皆以是為主義焉,一若其名之向著者,此亦其一端也。

欽明之為敬也,允塞之為誠也,歷象之為歷也,(歷象之歷,作推步解,非歷書之名。)皆先具其實而後著之名也。《易革象》曰:“澤中有火,君子以治歷明時。”其《彖》曰:“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歷自黃帝以來,代為更變,而夫子乃為取象於澤火,且以天地改時、湯武革命為革之卦義;則《易》之隨時廢興,道豈有異乎?《易》始羲、農,而備於成周;歷始黃帝,而遞變於後世;上古詳天道,而中古以下詳人事之大端也。然卦氣之說,雖創於漢儒,而卦序卦位,則已具函其終始;則疑大撓未造甲子以前,羲農即以卦畫為歷象,所謂天人合於一也。《大傳》曰:“古者,庖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此黃帝未作干支之前所創造也。觀於羲和分命,則象法文宜,其道無所不備,皆用以為授人時也。是知上古圣人,開天創制,立法以治天下,作《易》之與造歷,同出一源,未可強分孰先孰後。故《易》曰:“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書》曰:平秩敬授,作訛成易。皆一理也。

夫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又曰:“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學《易》者,所以學周禮也,韓宣子見《易象》、《春秋》,以為周禮在魯。夫子學《易》而志《春秋》,所謂學周禮也。夫子語顏淵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是斟酌百王,損益四代,為萬世之圭臬也。歷象遞變,而夫子獨取於夏時;筮占不同,而夫子獨取於《周易》。此三代以後,至今循行而不廢者也。然三代以後,歷顯而《易》微;歷存於官守,而《易》流於師傳;故儒者敢於擬《易》,而不敢造歷也。歷之薄蝕盈虧,有象可驗,而《易》之吉兇悔吝,無跡可拘;是以歷官不能穿鑿於私智,而《易》師各自為說,不勝紛紛也。故學《易》者,不可以不知天。(觀此,益知《太玄》、《元包》、《潛虛》之屬,乃是萬無可作之理,其故總緣不知為王制也。)

易教下

《易》之象也,《詩》之興也,變化而不可方物矣。《禮》之官也,《春秋》之例也,謹嚴而不可假借矣。夫子曰:“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君子之於六藝,一以貫之,斯可矣。物相雜而為之文,事得比而有其類。知事物名義之雜出而比處也,非文不足以達之,非類不足以通之;六藝之文,可以一言盡也。夫象歟,興歟,例歟,官歟,風馬牛之不相及也,其辭可謂文矣,其理則不過曰通於類也。故學者之要,貴乎知類。

象之所包廣矣,非徒《易》而已,六藝莫不兼之,蓋道體之將形而未顯者也。雎鳩之於好逑,囗木之於貞淑,甚而熊蛇之於男女,象之通於《詩》也。五行之徵五事,箕畢之驗雨風,甚而傅巖之入夢賚,象之通於《書》也。古官之紀囗鳥,《周官》之法天地四時,以至龍翟章衣,熊虎志射,象之通於《禮》也。歌協陰陽,舞分文武,以至磬念卦疆,鼓思將帥,象之通於《樂》也。筆削不廢災異,《左氏》遂廣妖祥,象之通於《春秋》也。《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萬事萬物,當其自靜而動,形跡未彰而象見矣。故道不可見,人求道而恍若有見者,皆其象也。

有天地自然之象,有人心營構之象。天地自然之象,《說卦》為天為圜諸條,約略足以盡之。人心營構之象,睽車之載鬼,翰音之登天,意之所至,無不可也。然而心虛用靈,人累於天地之間,不能不受陰陽之消息,心之營構,則情之變易為之也。情之變易,感於人世之接構,而乘於陰陽倚伏為之也。是則人心營構之象,亦出天地自然之象也。

《易》象雖包六藝,與《詩》之比興,尤為表里。夫《詩》之流別,盛於戰國人文,所謂長於諷喻,不學《詩》,則無以言也。(詳《詩教》篇。)然戰國之文,深於比興,即其深於取象者也。《莊》、《列》之寓言也,則觸蠻可以立國,蕉鹿可以聽訟。《離騷》之抒憤也,則帝闕可上九天,鬼情可察九地。他若縱橫馳說之士,飛箝捭闔之流,徙蛇引虎之營謀,桃梗土偶之問答,愈出愈奇,不可思議。然而指迷從道,固有其功;飾奸售欺,亦受其毒。故人心營構之象,有吉有兇;宜察天地自然之象,而衷之以理,此《易》教之所以范天下也。

諸子百家,不衷大道,其所以持之有故而言之成理者,則以本原所出,皆不外於《周官》之典守。其支離而不合道者,師失官守,末流之學,各以私意恣其說爾。非於先王之道,全無所得,而自樹一家之學也。至於佛氏之學,來自西域,毋論彼非世官典守之遺,且亦生於中國,言語不通,沒於中國,文字未達也。然其所言與其文字,持之有故而言之成理者,殆較諸子百家為尤盛。反覆審之,而知其本原出於《易》教也。蓋其所謂心性理道,名目有殊,推其義指,初不異於圣人之言。其異於圣人者,惟舍事物而別見有所謂道爾。至於丈六金身,莊嚴色相,以至天堂清明,地獄陰慘,天女散花,夜叉披,種種詭幻,非人所見,儒者斥之為妄,不知彼以象教,不啻《易》之龍血玄黃,張弧載鬼。是以閻摩變相,皆即人心營構之象而言,非彼造作誑誣以惑世也。至於末流失傳,鑿而實之,夫婦之愚,偶見形於形憑於聲者,而附會出之,遂謂光天之下,別有境焉。儒者又不察其本末,攘臂以爭,憤若不共戴天,而不知非其實也。令彼所學,與夫文字之所指擬,但切入於人倫之所日用,即圣人之道也。以象為教,非無本也。

《易》象通於《詩》之比興;《易》辭通於《春秋》之例。嚴天澤之分則二多譽,四多懼焉。謹治亂之際,則陽君子,陰小人也。杜微漸之端,后一陰,而已惕女壯。臨二陽,而即慮八月焉。慎名器之假,五戒陰柔,三多危惕焉。至於四德尊,元而無異稱,亨有小亨,利貞有小利貞,貞有貞吉貞兇,吉有元吉,悔有悔亡,咎有無咎,一字出入,謹嚴甚於《春秋》。蓋圣人於天人之際,以謂甚可畏也。《易》以天道而切人事,《春秋》以人事而協天道,其義例之見於文辭,圣人有戒心焉。

書教上

《周官》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今存虞、夏、商、周之策而已,五帝僅有二,而三皇無聞焉。左氏所謂《三墳》、《五典》,今不可知,未知即是其書否也?以三王之誓、誥、貢、范諸篇,推測三皇諸帝之義例,則上古簡質,結繩未遠,文字肇興,書取足以達微隱通形名而已矣。因事命篇,本無成法,不得如後史之方圓求備,拘於一定之名義者也。夫子敘而述之,取其疏通知遠,足以垂教矣。世儒不達,以謂史家之初祖,實在《尚書》,因取後代一成之史法,紛紛擬《書》者,皆妄也。

三代以上之為史,與三代以下之為史,其同異之故可知也。三代以上,記注有成法,而撰述無定名;三代以下,撰述有定名,而記注無成法。夫記注無成法,則取材也難;撰述有定名,則成書也易。成書易,則文勝質矣。取材難,則偽亂真矣。偽亂真而文勝質,史學不亡而亡矣。良史之才,間世一出,補偏救弊,憊且不支。非後人學識不如前人,《周官》之法亡,而《尚書》之教絕,其勢不得不然也。

《周官》三百六十,具天下之纖析矣,然法具於官,而官守其書。觀於六卿聯事之義,而知古人之於典籍,不憚繁復周悉,以為記注之備也。即如六典之文,繁委如是,太宰掌之,小宰副之,司會、司書、太史又為各掌其貳,則六典之文,蓋五倍其副貳,而存之於掌故焉。其他篇籍,亦當稱是。是則一官失其守,一典出於水火之不虞,他司皆得藉徵於副策。斯非記注之成法,詳於後世歟?漢至元成之間,典籍可謂備矣。然劉氏七略,雖溯六典之流別,亦已不能具其官;而律令藏於法曹,章程存於故府,朝儀守於太常者,不聞石渠天祿別儲副貳,以備校司之討論,可謂無成法矣。漢治最為近古,而荒略如此,又何怪乎後世之文章典故,雜亂而無序也哉?

品牌:匯聚文源
上架時間:2015-12-27 05:49:19
出版社:北京匯聚文源文化發展有限公司
本書數字版權由匯聚文源提供,并由其授權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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