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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販賣情緒的小店
天色灰蒙蒙,盡管落日的余暉還照耀著,但已不堪大用。
克羅威拽住腋下生長出來的眼球,用力一扯。
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響后,沾著血的古怪殘肢被扔在地上,蠕動著向克羅威爬來。
古怪的藻類從拐角探出眼球,破敗的街道蕩出老舊年代的漣漪,血跡在克羅威身后劃出鮮艷的軌跡。
諸多大小不同的眼球像芽孢般長出,覆蓋克羅威的軀體。
這是低階共鳴者皆有的痛苦,每一次使用能力都像走在刀尖上,一著不慎就會跌入“墮落”。
也就是,會變成怪物。
“該死……快到晚上了。再找不到休息的地方……”
會死的。
克羅威把那一個縈繞在他腦海中的詞咽回肚子里。
月亮出現的時刻,一切時間、空間都會扭曲再重構,“墮落”的誘惑會沖到頂峰。
到時間,克羅威的下場只會是被“墮落”吞噬,從此化為只剩本能的狂暴之物。
他的時間不多,來不及回安全屋了,只能先找個休整的地方。
克羅威強撐著抬眼,環顧四周,周圍全是大大小小的店鋪。
居然是小鎮唯一的商業街?怎么到了這里?克羅威暗道不妙。
臨近夜晚,不會有店鋪還開著門的。
更不會有人收留一個臨近“墮落”的人。
臨近“墮落”的人就是一個大號定時炸彈,一旦爆炸,這整個街區都不一定能留下些什么。
克羅威原本想直接砸門,但他的能力偏向調查和隱匿,力量相當于普通人,要強行砸開門非常困難。
突然,一家虛掩著門的店鋪吸引了他的注意。
店鋪的名字更是莫名其妙:垃圾情緒回收站。
木門兩側都是畫像,畫著飄飛的水母,潔白的畫布和灰濁的街巷格格不入。
克羅威從沒聽過小鎮里有這樣的店鋪。
這么特殊的名字,他只要聽說過,就不可能忘記。
“新開的,還是……?”克羅威猶豫。
“不管了,不會比夜晚暴露在室外更糟糕。”他下定決心。
克羅威拖著血跡,推開玻璃門,一家散發著神秘氛圍的小店出現在他眼前。
店主不在。
克羅威猜測,門之所以開著,可能是晚上離開時忘記鎖門了。
店面不大,剛進門是一個小柜臺,木質大桌放在正中央。
左邊的墻壁上掛了一些小工藝品,掛墜、項鏈之類的,右邊則放著一沓一沓的書籍。
正對著門的墻上掛著幾張垂到地上的畫,每一張畫上都畫著水母,它們漂浮、游動、收縮著,栩栩如生。
正中間的桌上鋪著一塊淺灰色的布,上面印刻著古怪圖案。
它由線條和圓圈以奇怪的節奏搭成,一下吸引了克羅威的目光。
克羅威像是被它吸住了。
一分鐘,兩分鐘。
一簇一簇的眼球從他的身軀各處生長,撕扯他的頭發、肉體,他都沒有一點感覺。
“墮落”在延伸,“墮落”在漫長。無需多少時間,克羅威就會成為墮落的巢穴,變成一個蠕動著的眼球聚合體。
直到——
“看來,你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克羅威猛然清醒,他的軀體近乎已經獻給了墮落,就差那么一絲,他的精神也要被墮落抓走。
他警覺地回頭:“誰?!”
柜臺后,一個褐發男子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這個人出現得悄無聲息,連克羅威都不曾發現。
他的眼睛是清澈的琥珀,笑容是夏夜的晚風。容貌算不上驚艷,但是清秀,還有一種莫名的親和力,讓克羅威迅速放松下來。
旁邊有一只大狗,鼻吻修長、耳朵尖豎,圍著男子的腳邊不停轉著圈,搖著尾巴討好他。
“我是這家店的老板,你可以稱呼我為,儀良。”
儀良笑著。
他的指尖在桌子上有節奏地敲著。
一小會兒后,他轉了轉食指上的鑰匙串:“你的困境,我可以幫你解決。”
說完這一番話,儀良不再言語,靜靜地看著克羅威的眼睛。
那是一雙幾近紅色的眼睛,血絲爬滿他的眼球,構成類似“手”的東西,撕扯著、抓撓著。
這一雙眼睛如同疤痕,刻印在克羅威嚴肅的臉上。
他身上的眼睛們聚合、膨脹,匯成許多個黑色的無底之洞,齊刷刷瞪著儀良。
沉默了許久,克羅威詢問:“為什么?你能給我什么?”
儀良似乎看出了克羅威的戒備,但他依舊笑著,嘴角的幅度都未曾變動分毫:“先坐下,我們還有很長的一個夜晚。”
克羅威權衡著。
無論如何,一個古怪的店主總比食人的夜晚要好得多。
儀良低垂眉眼,滿意地笑著,轉過身拿茶壺。
不知什么時候,那只大狗到了克羅威的腳下。
克羅威被它看得心煩,想推開這礙事的大狗。
還沒等他伸手,他的心臟瞬間產生了劇烈的疼痛。
這種疼痛,克羅威再熟悉不過——心途徑的危險預警!
克羅威的呼吸急促起來,閉上眼。
在一片黑暗的視野中,他“看”到了,看到了那只“狗”的本質。
那是一只血肉構筑的手!
一根根莫名增生的手指交錯,向上延伸,勾勒了它的尖耳。
鼻吻處的皮膚盡蛻,肌肉組織以超越人類理解的形式交疊,血紅一片。
它的爪是增生組織編制出的古怪物體,尾巴是血管與筋脈的結合。
它是血、它是肉,是——
——“墮落”。
克羅威僵住,努力控制著每一根神經,只為收回懸在空中的手。
這只“墮落”的壓迫感很強,他又不擅長戰斗,要是打起來,一瞬間就會被秒殺。
這幾分鐘,對克羅威來說,比他的前半生還長。
直到大狗對克羅威沒了興趣,慢慢走回柜臺后,這種如墜冰窖的感覺才緩慢褪去。
它湊到儀良身邊,抬起前爪放在他腿上,撒著嬌要撫摸。
儀良被它煩得受不了,胡亂摸了兩把,笑罵:“你這家伙,凈礙事。”
看似無心的舉動,卻挑戰著克羅威的認知。
“墮落”這種無序的存在,怎么會如此乖順?
儀良摸完狗,拿起茶壺倒了茶,推給克羅威一杯,放慢聲音:“來吧,放松心情,把你的壞情緒交給我。”
克羅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真的生出了傾訴欲望。
儀良轉了轉鑰匙,溫暖的燈光擁擠在他身邊,居然有幾分神圣。
他敲了敲桌子。
琥珀似的眼中像凝固了光陰,輕啟雙唇,進一步蠱惑:“你在被墮落拉扯,而我,能將你從泥潭中帶出來。”
“……我……那個該死的叛徒!”
克羅威用力錘了一下桌子,儀良手上的鑰匙串都被震得飛了一下。
隨后他警覺起來,繼而是震驚。
面前的這個人,居然隨口就能撥動他的思緒。
身邊還跟著那么可怕的“墮落”!
要知道,“墮落”這種存在,即使是“新教”和“家族”都控制不了。
這個看似尋常的店主,必定也是一個“共鳴者”。
而且,實力遠在他之上!
克羅威生怕那一下錘桌惹了儀良不高興,不再提起被背叛一事
他斟酌著詞句,謹慎開口:“你……您是哪個道途之上的?鳥?還是門?”
儀良笑而不語。
克羅威悟了,這位大人必然有扮演相關的需求,而且不能暴露,所以才裝作普通人開店。
這是強大的共鳴者們都有的通病,有著別樣的追求、古怪的愛好,還喜歡過家家一樣的扮演游戲。
既然無法反抗……
克羅威坐姿都拘謹了不少:“您愿意幫助我?”
儀良矜持地點頭:“當然,這并不麻煩。不過,我需要代價。”
克羅威一下面色煞白:“什么代價?”
儀良笑了笑:“放心,不是什么過分的東西。”
他拿起筆寫了什么,然后打量了克羅威好一陣,緩緩說:“如果只是解除‘墮落’的威脅,我需要你的部分情緒。如果包括‘墮落’背后的麻煩,那么我要你幫我一個小忙。”
克羅威聽說過,“鳥”途徑的共鳴者會掠奪人的思緒,而“門”途徑的共鳴者會拿走人的意志。
但是……情緒?屬于思緒,還是意志?
沒有猶豫過久,克羅威就做出了決定:“我……我愿意幫助您。”
那只“狗”一直對著他散發惡意,如果拒絕,克羅威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走出這家店。
如果選擇情緒,鬼知道會被這個神秘莫測的店主拿走什么!
儀良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拿起鑰匙,解開收銀臺的鎖,從中拿出一張紙,連同手上的筆一同遞給克羅威。
紙張的開頭寫著“垃圾情緒回收站:契約”
下面則是“我已知曉所有代價與潛在危險,自愿與店主達成協議……”
克羅威拿著筆,往自己食指上涂墨,然后把食指“啪嘰”一下按到紙上。
儀良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克羅威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的:“這樣……這樣就行了吧?”
見儀良久久沒有說話,克羅威越發驚慌:“您是上面來的大人,上面的大人都是識字的,我、我……”
原來是丈育啊,儀良了然。
他接過紙張,在另一邊簽下自己的名字。
[契約達成]
系統毫無感情的聲音在儀良腦中響起:
[任務:“第一次開業”,完成]
[售出:一份“安逸”、一份幫助]
[售價:一份“傲慢”、客人的承諾]
[賣價評定:等價]
[限時:24小時]
[用時:23小時43分]
[用時評定:合格]
[綜合評價:良]
[獎勵結算中]
[注:委托完成時,結算完成]
一截柔軟的怪異肢體爬出柜臺的抽屜。
那些肢體像是有著自我意識一般,順著桌子攀爬,爬到克羅威腳邊,刺進他的身體。
尖銳的刺痛感瞬間襲來,克羅威沒站穩,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肢體鼓動、吸取,從克羅威的腦中拿走了他難以承受的傲慢。
傲慢即是眼,是深淵。
傲慢化作實體,匯聚在儀良的手中,漂浮著陰影與粒子,隱約組成了一只黑色的眼珠。
肢體散發出淡藍色的光輝,莫名的安寧籠罩了克羅威。
克羅威腦中一輕。
先前那種瀕臨墮落的感覺盡數消散,意外生長的眼球全都脫落,像玻璃珠一樣滾落了一地。
儀良顛了一下:“你在被眼途徑追殺的?有意思。”
他把陰影塞進狗嘴里,轉了轉鑰匙串,遞給克羅威一把鑰匙:“畫著倒飛水母的那張畫,掀開,后面是你今晚的房間。進房間后記得鎖門。”
大狗“咔嚓咔嚓”咀嚼著。
克羅威難以承受的痛苦,對它來說,似乎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零食。
[委托一階段:完成]
[獎勵:親和力]
見克羅威還沒有行動的意思,儀良催促:“時間已經很晚了,行動至少要等到明天開始。而且,你需要休息才能恢復精力。”
他依舊笑得溫和:“如果精力不足,計劃是很容易出現差錯的,不是嗎?”
這句話已經近乎威脅了。
大狗喉嚨一動,吞下嘴里的東西,貪婪地盯著克羅威。
它吞下這團古怪東西后,似乎又變強了不少,讓克羅威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克羅威忍著心里的不安,迅速起身:“是,您說的是。”
說著,他快步走到墻邊,拉開掛畫,推門進入,然后麻利地上鎖。
儀良瞬間葛優癱在椅子上,先前那種莫名的神秘氣場蕩然無存。
前大學生、現情緒販子、沒有一點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儀良,兩眼發直,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他發出一聲游魂般的哀嚎:“好險,幸好趕上ddl了!這個世界怎么這么恐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