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在西街區的據點中。
中年男人握著納斯達克的手,眼神狂熱:
“求求了,再借我四十,不,三十金幣,只要再有三十,我一定能全部贏回來!”
納斯達克嫌惡地抽出手,用手帕慢斯條理地擦拭,順著指尖、指縫一直到手背,把男人摸過的地方全擦了一遍。
納斯達克是“家族”在西街區的代理人,斯奈特最親近的心腹。
他斜睨了男人一眼,語氣冷淡:
“貝洛,你欠‘家族’的金額已經達到了六百多金幣,而且在以每小時零點一的速度增長。”
納斯達克的拒絕之意溢于言表。
貝洛卻像沒聽見一樣,又向前幾步,拽著納斯達克西裝的衣袖,膝蓋不自主向下彎曲,眼看著就要磕上地面:
“讓我見斯奈特大人,他會同意的!他肯定會!”
納斯達克扯了兩下,沒能掙脫,衣袖還是被男人緊緊攥在手里。
他皺起眉,順勢脫下了西裝外套,揉著手腕往里屋走:
“大人很忙,她不會有空的。如果你真的還想要錢,就去玩命運轉盤,別來煩我。”
如果儀良在這里,看見所謂的“命運轉盤”,必然能叫出它的另一個名字:俄羅斯賭盤。
沒了支撐點,貝洛瞬間倒地,像是被抽出了所有骨頭,爛泥一樣趴在地上。
納斯達克的背影漸漸沒入黑暗。
貝洛神色掙扎,面容扭曲了一瞬,咬緊牙關,還是喊到:“我女兒是新教的。”
納斯達克停住腳步,轉過頭,戲謔地看著他:“真是偉大的‘父愛’。”
他叫來一位侍者,吩咐:“讓斯奈特大人來一趟。”
片刻后,暗色的木門被一位成熟女人推開。
她化了全妝,鼻梁高挺、睫毛纖長,飽滿的唇上涂了深紅色的口紅,黑色的發絲一路瀑到腰處。
斜禮帽固定在她精心打理過的頭發上,禮帽邊緣是層層疊疊的蕾絲,一層黑紗從禮帽里延展而下,遮住她的眼睛。
她的腳上踩著一雙長筒高跟鞋,穿著一身繁復的洛麗塔風長裙,許多細小的金鏈隨著裙擺搖晃。
透過大理石地磚的反光,隱約能看見她裙擺下的黑絲。
推開門后,她把耳鬢的發絲理到耳后,提著繁復的裙擺走進屋內,和納斯達克交換了一個吻臉禮。
“日安,斯奈特大人。”納斯達克恭敬地站在一邊。
貝洛趴在地上,呆楞地看著她。
斯奈特優雅地坐在大廳首位,拉著納斯達克,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納斯達克附身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男人說不出話,語言系統都塞住了:“您……您是……?”
他見過斯奈特,那是一位富有禮節的紳士,絕不是一位淑女。
斯奈特的身體向后傾,翹起腿,雙手交疊在身前,從黑紗下睥睨著男人。
她的聲音富有威嚴與危險:“不要說沒用的話,我的時間有限。‘家族’需要你做一件事,債務一筆勾銷。”
與此同時,臨近灰霧的郊區,“新教”的工廠中。
阿依莫爾迷迷糊糊睜開眼。
德雷強顏歡笑,額頭上不斷冒著冷汗,詞語僵硬得像機器里吐出來的:
“哈哈,我很抱歉。這是一次意外……你信嗎?”
阿依莫爾用手撐著地面,勉強爬起來,往后挪了兩步,警惕地看著德雷。
她用余光觀察周圍。
木屑、螺絲釘、使用到一半的油漆桶,還有一堆一堆的機械零件。
他們身前是一個還算高的貨架,背后是墻角,沒有逃離的機會。
阿依莫爾緊盯著德雷。
在之前單方面被毆打的過程中,她的眼鏡被拍到了一邊,在她的視野里,德雷就是一團扭曲的人形陰影。
在陰影的周圍,她隱約看見一只剝了皮的血肉手,還有一絲銀光。
那一抹銀光,給她一種奇妙的親切感,像海洋、像母親。
她平靜下來。
德雷攤開雙手,向上舉起,證明他真的沒有拿武器:
“你也是祂的信徒,對吧?”
他漸漸放松下來,手越舉越低,自顧自地說:
“你是這里的教眾?這個沒建完的倉庫可是我的秘密基地,看在店主人的份上,別把我說出去。”
阿依莫爾點點頭,撿起眼鏡,然后站起身。
“哎哎!等一下,”德雷隨手拿了一團陰影,團吧團吧,捏成了一小團,丟給阿依莫爾:
“這個拿著。有需要的話,捏一下,我就會盡快趕到。打架,被騷擾,或者別的什么都能喊我。”
他深諳共鳴者的交際之道,唯有利益才能締造朋友。
陰影團被扔到阿依莫爾的肩上,滾了兩圈,隱匿進發絲的陰影中。
阿依莫爾點頭。
她走出幾步,又轉過身,問:“你有辦法輕松離開工廠。”
她用的是肯定句。
德雷正忙著收拾他的“秘密基地”,聽到阿依莫爾的話,又抬起頭:“怎么了?”
阿依莫爾抓著他的肩膀,透過厚厚的眼鏡片,盯著他:“今天晚上,帶我回小店。”
說完,她往倉庫的門口走。
剛出倉庫大門,她就靠著門框,緩緩往下滑,捂著砰砰直跳的心口。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站起來,看了看門口貼著的地圖,往員工宿舍走。
在她視線之外,工廠門口,貝洛焦急地扒著鐵門,試圖從門縫里鉆進去。
他剛剛伸進去一只胳膊,就被保安攔了下來。
他立馬陪笑:“我女兒昨天沒回家,我想去看看她。”
保安來回掃視著他,冷淡地問:“你女兒的姓名。”
男人搓了搓手,哆哆嗦嗦地摸向衣服口袋,拿出一根卷煙遞給保安:
“她……她叫阿依莫爾。”
拿出煙的一刻,他的心都在滴血。
雖然是斯奈特給的,但這根煙要是賣了,他又能去賭一輪了!
現在居然便宜了一個小小保安。
他堅定地認為,只要手氣好,他肯定能成為小鎮的首富,和斯奈特那樣的人物稱兄道弟。
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遲早有一天……
他捏緊拳頭,握住衣服口袋里的小盒子。
那是斯奈特給他的,只要他把盒子放在廠長辦公室樓下,就能免除他的一切債務。
保安翻了翻花名冊,在入職教徒一欄找到了阿依莫爾的名字,領著男人進入警衛室:
“從這個機器里過去,就能進廠了。”
這個機器約有兩米,像是一個憑空出現的門。
貝洛從斯奈特那里聽說過這個機器,能檢查出所有危險物品,除了那個小盒子。
他深吸一口氣,踏進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