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克羅威的手捏得更緊了,拽著德雷的領(lǐng)子把他拉起來,“這主意,可是你自己提的!”
德雷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哈,哈哈。是啊。”
昨天凌晨,三人商量對策的時候,德雷自告奮勇認領(lǐng)了“找店主借筆”的職責。
原因很簡單。
上上個月初,他去“新教”的駐地[霍德蘭奇工廠]偷了點東西,轉(zhuǎn)頭就和“霧”途徑的飾品一起賣了,被“新教”追了十幾條街。
上個月中旬,在“家族”的駐地[地下咒物交易市場],他與一個志同道合的家伙一起立下了“血契誓約”,然后借助“刀”的能力把誓約轉(zhuǎn)到了傀儡上。
坑了“家族”一大筆錢后,德雷分到了七成贓款,為了活命逃進了灰霧中。
也就是說,如果讓他去寄信,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是兩邊團結(jié)起來追著他打。
剩下的一丁點可能,是連著天母教派,三邊一起追著他打。
但現(xiàn)在的德雷,只想給自己一巴掌。
無論教會再怎么恐怖,也不可能比真正的神更可怕。
直到現(xiàn)在,蟲翅震鳴的聲音還圍著他的耳膜跳個不停,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德雷剛想說點什么補救一下,就被蟲鳴打斷,張著嘴半天什么都沒說出來:“我,呃……”
克羅威放下他的領(lǐng)子,把他扔回椅子上:“我早該明白,你這樣的家伙,不可能全心全意為主的事業(yè)奉獻的。”
他說著,走到柜臺前:“您現(xiàn)在……”
要用這支筆嗎?
還沒說完,克羅威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扯自己的褲腳。
他低頭掃了一眼。
一截蟲肢從地板里探出,順著他的褲子往上爬,幾丁質(zhì)尖刺構(gòu)成了詭異的輪廓。
他能肯定,如果蟲肢繼續(xù)向上爬,那些突出的不規(guī)則尖刺肯定能輕松刺破他的皮膚,讓他血流不止。
儀良放下筆,面露疑惑:“怎么了?”
克羅威沉默。
他無法想象這截蟲肢是從什么地方鉆出來的,也完全沒有應(yīng)對它的方法。
好在,它停住了,那些尖刺只是抵在克羅威的皮膚上,沒有扎破最后的防御。
但克羅威能察覺到,一旦他想開口,蟲肢就會更用力一些。
“不,沒什么。”他放棄。
說完這句話,蟲肢扭動,沒入地磚里。
克羅威不得不放棄,找了個凳子,在德雷身側(cè)坐下。
“哈哈,這下你明白了吧。”德雷棒讀。
兩人一起盯著儀良,想說,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怎么了?”儀良更加疑惑。
換來的,是異口同聲的一句:“什么都沒有。”
[地下咒物交易市場]迎來的并不平靜的一天。
雖然在這里,共鳴者的打斗、辱罵比金幣更常見,但比這些更混亂的事多了去了。
今天一早,斯奈特一如既往地從郵箱里取出信件,一封封拆開。
贊美與寄售的信件占了多數(shù),斯奈特把附在信里的金幣、咒物都收起來,然后慢慢擦拭著皮手套。
桌上剩下的,是一封來自酒吧的信件。
信件的附件是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威廉,他的父親、爺爺、祖爺爺都為家族做事,他原本也是“家族”的侍者。
昨天,他還在這里清潔燭臺。
但這些并不能免去處罰。
《十戒》規(guī)定,“家族”成員不可進入酒吧,因此斯奈特聯(lián)系過酒吧老板,一旦看到疑似“家族”成員的人,就向他寄郵件。
斯奈特對著古董鏡子整理著西裝的領(lǐng)子,在胸前打了一個復(fù)雜的領(lǐng)結(jié),然后拿起他的鑲銀手杖。
臨時侍者頭都不敢抬,那一塊豪華地磚已經(jīng)被他擦得干凈到反光了,他還在機械得揮舞手中的抹布,生怕斯奈特注意到他。
所有“家族”駐扎在小鎮(zhèn)的人都知道,斯奈特表現(xiàn)的越有禮節(jié),證明他越生氣。
“你去把納斯達克叫來。”斯奈特對侍者說。
侍者仿佛得到了赦免,快步?jīng)_出房間。
幾分鐘后,一個同樣矜持的老紳士走進房間,摟著斯奈特,吻了一下他的側(cè)臉:“看來有人犯事了。”
吻側(cè)臉是家族禮儀,用于身份相近又關(guān)系親密的“家族”成員之間。
斯奈特也回應(yīng):“你總是那么敏銳。我不在的時候,這里就交給你了。”
與此同時,一家酒吧的盥洗室里,“威廉”的臉部逐漸融化成惡臭的粘稠黑泥,順著頭骨一滴一滴流下來。
“威廉”抬起手,接住黑泥,將它們按回臉上。
隨后他扒開融化了的肚子,在臟器的空當里翻找,從里面拿出一團防水皮毛。
他小心翼翼地解開皮毛,幾件衣服和一頭金發(fā)逐漸散開。
骨架之上,黑泥在重塑,逐漸凝成一張男人的臉。
他溫柔地親了親手中的頭顱:“愛莉,委屈你了。不過現(xiàn)在,我們可以回去了。”
頭顱依舊不回應(yīng)。
轉(zhuǎn)換完容貌,卡爾換了身衣服,把愛莉塞回腹中。
臨出門前,他看到一位拿著鑲銀手杖的紳士站在吧臺前。
“這個孩子,在哪兒?”紳士拿出“威廉”在酒吧的照片,在吧臺少女面前晃了一下。
少女一臉茫然。
紳士找上一個調(diào)酒師:“你呢?見過嗎?”
調(diào)酒師搖頭。
紳士依舊保持著笑容:“你們的管事呢?讓他來和我說。”
調(diào)酒師搖頭:“抱歉,管事最近比較忙,他說……”
話音未落,一柄鑲銀手杖就貫穿了他的心臟。
白天的酒吧并不熱鬧,只有三三兩兩往外走的客人,和暈暈乎乎倒在地上的醉宿酒鬼。
酒鬼們完全反應(yīng)不過來,而剩下的客人們尖叫著往外跑。
卡爾順著人流跑了出去,有一段距離后,才停下腳步,。
照片上的“威廉”正是他偽造的。
“泥”途徑,在于痛苦與再造,變換容貌只是最基礎(chǔ)的能力。
卡爾并不覺得他能騙過斯奈特,因此讓克羅威拍照、塞進[地下咒物交易市場]的郵箱后,就換裝離開。
斯奈特只要得知這個消息,無論如何都會來找人。
找不到人,以斯奈特的暴躁脾氣,必然會大鬧一場。
而選則這個酒吧,是因為,據(jù)德雷的信息網(wǎng),這家酒吧在半個星期之前剛剛改旗易幟。
卡爾帶著微笑,往商業(yè)街走。后面的事,就不需要他操心了。
因為,收購酒吧的,是“新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