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陽西沉，天色漸晚，斯沃才敢小聲“啾”一句。

幾天前，他站在儀良的肩上進小店后，被大狗咬了一口。

之后的兩三天，他一直在養(yǎng)傷。

傷口的血肉和羽毛差不多長齊之后，他還沒來得及實施逃跑計劃，就親眼目睹附肢和機械交戰(zhàn)。

萊利是第一視角，只能看清面前附肢的行動軌跡，誤認成驚險逃離。

但斯沃站在鳥籠里，用第三視角居高臨下觀察，那些銀白色的、密密麻麻的柔軟附肢，簡直把幾個機甲戲弄地團團轉。

它們慢慢悠悠地晃來晃去，甚至費盡心思擴大體型，恐嚇機械們。

那些鋪天蓋地的附肢，明明可以像結成鳥籠一樣，在整個桌面上空結成網(wǎng)狀，卻非要跟在機械后面“追獵”，像貓一樣玩弄獵物。

機械居然真就上當，順著附肢們留出的唯一稀疏通道狂奔，一腳踏入畫的陷阱，再也沒能出來。

如果只是普通的機械，或許并不能說明什么。

但是，這些機械之間能夠裂變、組合、重構，就足以說明它們的身份。

只有“新”途徑的共鳴者，才能如此細致地操縱機械。

而這些附肢對抗機械時，呈完全碾壓的態(tài)勢，甚至還有余力戲弄它們，足以體現(xiàn)它們的實力。

“新”道途的共鳴者，尤其是“新教”中的共鳴者，全都出了名的難搞。

在材料充足的情況下，他們相當于擁有無限再生的能力。

就算被殺死，大不了意識上傳芯片，只要芯片不損壞，再用材料捏一個身體，就能“復活”。

但是他看到，機械被畫吸入之后，似乎是直接對靈魂下手，再多的肉體也無濟于事。

自此之后，斯沃完全放棄抵抗，再也沒有升起過逃跑的念頭。

甚至，他逐漸產生一種隱秘的享受。

在這里有吃有喝，還有安全保障，除了不能隨意走動之外，甚至稱得上幸福。

就算偶爾有危險，也不會危及到他。

要不是擔心家里的孩子們，他甚至愿意長期在這里住下。

但是不行。

他擔心塞烏提，擔心莉莉，擔心所有孩子，不可能在這里久居。

但是，作為一只有恩必報的好鳥……啊呸，好人，他也想幫上點忙。

他轉過頭，用喙梳理羽毛，同時梳理思路。

要怎么樣，才能提供一些直觀的幫助呢？

“鳥”道途的能力，大部分涉及知識和意識。

給祂留下一些知識吧，雖然可能祂不那么需要這個，但他總得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想到這里，他用鳥爪子在鳥籠圈住的桌面上寫起字。

大部分是他知曉的道途相關知識，剩下一小部分是道聽途說的古怪傳聞。

因為是鳥形，他寫的字體歪歪扭扭，頗有鬼畫符的風采。

寫了好一會兒，直到鳥籠里幾乎鋪滿字，他才得意地點頭。

接下來，就該思考離開的事了。

首先，絕對不能硬闖。

“意識鳥”形態(tài)下，大部分直擊肉體的傷害都難以對斯沃造成傷害。

與之相對，靈魂上的傷害會被擴大，甚至可能輕易殺死他。

看著那幅畫，斯沃頗為苦惱地“啾啾”叫了兩聲，小毛團子歪著頭，仔細思考。

他正猶豫著，一只狗爪突然從欄桿里伸進來，爪子勾住他的羽毛。

“啾！！”斯沃被撈出籠子，整只鳥嚇了一跳，扇著翅膀想逃。

不是吧，那只瘟神狗怎么又盯上他了！

隨后，斯沃轉念一想，或許被抓出來也是一個逃跑的機會。

他迅速變回人形，往側面翻滾，躲開大狗的襲擊。

大狗迅速反應過來，爪尖點地的同時扭轉腰部，在空中改變方向，向著斯沃撲來。

斯沃又變成鳥形，撲棱著翅膀往上飛，停在吊燈上，只露個鳥頭往下看。

大狗站在燈下，仰頭看斯沃。

斯沃松了口氣。

他認為，這種高一點的地方，大狗應該上不來。

實際上，大狗只是擔心弄壞家具，被醒來的儀良拽著耳朵罵罷了。

無論怎樣，斯沃現(xiàn)在的確安全了。

他回頭梳著毛，把炸出來的飛羽按回去。

最終，一狗一鳥對峙的結果是，斯沃在吊燈上睡了一宿，大狗在吊燈下面趴了一夜。

黎明時分，斯沃悄悄從吊燈上飛下來，恢復人形去推門，準備離開小店。

“嗷汪——”

他的手剛碰到門把手，大狗就嚎叫起來。

儀良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來，打了個哈欠：“……嗯？怎么了？叫這么大聲。”

斯沃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隱約覺得，這時候奪門而出的話，會遭遇更可怕的事。

大狗迅速飛奔到斯沃身邊，一口利齒咬住斯沃的胳膊，往儀良面前拽。

儀良這才看清這個陌生的面孔。

現(xiàn)在是黎明時分，天色還沒完全亮起來，依舊保留著幾分夜晚的余韻。

他沒完全醒，下意識問：“大狗，有小偷？”

這時候突然出現(xiàn)在店里的陌生人，嫌疑很大。

大狗“汪”了一聲，又湊到儀良面前，拼命搖尾巴。

一雙狗狗眼相當真誠，怎么看都不是會爭寵的壞狗狗。

儀良也沒懷疑到大狗頭上，只是迅速調整坐姿，打量著斯沃。

瘦瘦小小的，看起來像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神色緊張又尷尬，似乎很不情愿的樣子。

儀良剛到嘴邊的斥責轉了個彎，問：“你多大了？”

“十五。”斯沃垂頭喪氣地低著頭，老實回答。

看來逃跑計劃泡湯了，估計馬上就要被關回籠子里。

又是一個該上學的年紀，儀良痛心疾首。

因為上一世殘留的理念，他對未成年總會多些耐心，也會想方設法把他們引入正軌。

絕對不是想看他們一天上14個小時學，剩下時間全在補作業(yè)！

絕對不是！

儀良欲蓋彌彰地清清嗓子，決定用另類的方式“感化”這個少年犯：“你，過來。”

斯沃乖乖走過去，不敢違抗他的命令。

儀良站起身，從書架里挑了一本《角度轉換的練習冊——入門》，丟給斯沃：“把這本練習冊寫了，八十分以上我就放你走。”

斯沃：？

他的第一反應是，考一個“鳥”途徑共鳴者，這不是專業(yè)對口！

結果一翻開習題，他就傻眼了。

這……這什么sin、cos，tan……是什么鬼玩意？

他聽都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