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儀良，完全是在強顏歡笑。

機械這種東西，他本人都沒怎么接觸過，要怎么教別人啊！

如果語文英語這類學過的，他忘得再干凈，也能扯上兩句。

但是，機械？

看著阿依莫爾認真的神情，儀良勉強扯住臉上的笑：“你想好了？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阿依莫爾再次點頭，神情堅定。

“新教”的教徒，在踏上“新”道途的那一刻，就會自行領悟機械方面的知識。

第一次考核并沒有明確標準，也不算難，只是檢測基礎共鳴度。

每個人的基礎共鳴度都有差異，有的人一共鳴就能有百分之三十幾、四十幾的共鳴度，而有的人終其一生也只能困在個位數。

目前，即使是新教，也沒能發明出精準檢測共鳴度的機械，還是要依靠實際發揮推測范圍。

但阿依莫爾共鳴的是“明”道途，并沒有“新”道途共鳴者的能力與知識。

如果在考核中暴露，她必然會被趕出工廠。

但工廠外面……

阿依莫爾打了個寒顫。

“家族”的人總是血債血償，即使他們不清楚是她阻止的貝洛，僅憑她的父親襲擊失敗一事，還是有可能讓她承擔后果。

不過，留在小店似乎也是個選擇。

阿依莫爾想著，如實回答：“明天有一個機械相關的檢測，不過關的話，我會被趕出來。”

儀良覺得，他明白了。

這不就是學校考試嗎！

阿依莫爾這個年紀，怎么想，都應該在上學。

既然是上學，那么有考試也很正常。

不過，考試居然考的是機械，不及格還會被退學，有點過于嚴苛了。

儀良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問系統：“有什么辦法嗎？”

眼睜睜看著一個小女孩退學這種事，他實在做不到。

儀良想著，又看了一眼阿依莫爾，她今天沒有穿著麻布衣服，而是換了一身淡藍色的短袖長褲，大概是學校的制服。

[書架第二行第一排第三本書]

系統說完這句話，就接著沉默了。

“行吧，黑心系統偶爾還挺靠譜。”儀良感嘆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書柜。

根據系統的指示，儀良從書柜里抽了一本書，封面上寫著《械識：初》

他翻了兩下，里面都是各種零件的打磨方法，還附帶圖像說明，確實挺基礎的。

“看看這個。”儀良把書塞進阿依莫爾手里。

他看了眼墻壁上的鐘，時針已經過了零點，正常來說，都應該在椅子上睡覺了。

店里的燈光依然開著，透過窗戶，他隱約看見了什么東西跑過，似乎是一只巨大號的老鼠。

儀良暗戳戳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這老鼠長得真大。”

阿依莫爾忐忑地接過書，這本書比她想象中要重很多，封面的字也很奇怪，似乎和店主人讀的那本“睡前故事”是一種語言。

在她接過書的那一刻，德雷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出于對本能的信任，他迅速從桌子底下鉆了出來，沖進了房間。

儀良的小店總共有三個房間，完全夠用。

阿依莫爾深吸一口氣，坐在儀良對面，翻開書。

隨著書頁翻開的，是知識之門的鎖。

它們從書里涌出來，像失控的惡虎，捕捉人類，然后吞沒他們。

不是人類在尋求知識，而是知識在追逐人類。

知識捏住阿依莫爾，輕輕剮蹭著她的頭骨，在她的大腦中膨脹、分裂、生長，直到淹沒她的意識。

黑色的附肢在她眼前浮現，多余的增生肉塊堆疊在它的表面，附肢上生出口器、膜翼和古怪的類人形肢體，一刻不停地彼此吞噬。

頭暈目眩之中，她隱約聽到了來自亞空間的險惡囈語，無意義的恐怖音節攻擊著她的耳膜。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阿依莫爾脖子上的藍色羽毛微微亮起，隔絕了周圍的壓力和黑暗。

她隱約能看見一根刺，和她附肢上的小刺極為相像，卻比她的刺要大上無數倍。

僅僅是這一根刺，就占據了她的全部視野。

知識還在狩獵她，緊跟著她闖進了這片黑暗的無垠空間。

它們剛剛闖進來，就被無形的恐懼壓在了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恐懼，會屈從于更深的恐懼。

阿依莫爾看見那根刺晃動了一下，地面塌陷——不，那不能被稱作為地面，那是這個巨型生物皮膚上的一個小小凸起！

羽毛塑造的藍色屏障不穩定地閃了一下，阿依莫爾迅速撿起那些知識，往相反的方向跑。

但這個空間，不存在反方向。

如山脈般高聳的巨物擋住了她的去路。

它——祂，緩緩睜開眼。

橫著的瞳孔攝住阿依莫爾的視線，它是如此巨大，原始的恐懼被迅速喚起，腎上腺素急劇飆升。

“地面”陷落。

阿依莫爾向下墜去。

再睜開眼，她終于回到了小店里。

機械相關的知識已經盡數填進她的大腦，無論是打磨零件的手法，還是組裝零件的技巧，通通填了進去。

現在的阿依莫爾，只要有材料，哪怕是槍械也能輕松制造。

她的大腦脹痛，卻無比清晰，這種感覺太過詭異，卻只能激起她的興奮。

從儀良的視角看，阿依莫爾只是翻開了第一頁，就愣在那里。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合上書大喊：“我知道了！”

儀良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就算看書再快，也不能只看第一頁就看完吧？

他問了一個第三頁的內容：“去除毛刺、銹跡的同時，增加涂層附著力，應該用什么方法？”

“噴砂。”阿依莫爾迅速接上。

“改善表面硬度和耐磨性呢？”這是第五頁的。

“熱處理。”

都是對的。

既然如此，儀良也不再糾結，最重要的是，他困了。

他放下椅背，往椅子上一躺，用書蓋住眼睛：“那你想看就再看一會兒，看完就關燈，找個房間睡覺，我先睡了。晚安。”

說完，他閉上眼，準備享受悠閑的睡眠。

系統的機械音卻把儀良吵醒了：

[正在搜索……錯誤。]

[無法找到目標。]

[錯誤。]

[錯誤，錯誤，錯誤，錯誤……]

儀良沒有睜開眼，“錯誤”卻填滿了他的視野，像是直接印在他視網膜上的一樣。

突然，它們集體扭動起來，像蜿蜒的群蛇，又想成群的附肢。

[找到你了]

它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