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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客星應火而臨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不知什么緣故,“顧軼”陷在一個漫長的噩夢里,始終無法醒來。
——他夢到,自己陷在一座到處是火,到處燃燒的古代木構神廟里。
哪里都沒有逃生的出路,一切的掙扎全告無用,火焰像一頭殘暴巨大的野獸爬上自己的身軀,狼吞虎咽,連骨頭渣子都不放過。到了最后,甚至仿佛自己的全部都成了火焰本身。
等那個噩夢終結,他睜開雙眼,已經魂穿到了這個世界,頂上了目前這個身份,“顧軼”。
——顧軼,年十五,目前孤兒。父親遺下產業(yè),東土大明王朝北方邊鎮(zhèn)最大的商會,大同城“白駝會”,顧軼是三個大股東之一。
在顧軼魂穿到這具身體的時刻,原主的整個靈魂,或者說人格早就原因不明地蒸發(fā)干凈。留存在目前顧軼頭腦里的,只有原主殘留的,對這個世界并不完全的記憶與知識了。
——燃燒的火神廟,是顧軼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做的最后一場夢,也仿佛是他從自己本來的世界降臨到這個世界的一座臨時驛站。
巧合的是,在這個世界的這座大同城里,也存在著一座古老的火神廟。
就是在這個世界七天前的深夜,這座大同城的火神廟突然失火,焚燒殆盡,片板不存。而七天前的那個深夜,這具身體的原主就在那座火神廟里。
——然而,那夜原主的現(xiàn)場記憶,現(xiàn)在顧軼的腦海里卻沒有半點殘留了。
等現(xiàn)在的顧軼第一次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已經是這具身體被仗義的好心人從火神廟搶救出來的次日。
噩夢里的大火,把顧軼化成難解難分的一體;
這個世界現(xiàn)實里的大火,卻只在顧軼這具身軀的左手手背上留下了六道淡紅色火燒疤痕,六道燒疤合起來,恰似有一朵六品火蓮紋在顧軼的手上。
七天一過,現(xiàn)在這個少年竟然就能活蹦亂跳地行動了。
不過,顧軼的追求可不止是能動。
在本來的世界,他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什么偉大的目標,追求的只是普通人的幸福。
在現(xiàn)在這個世界,他也沒有特別的期望。或許,只是稍微多了一點歷史愛好者觀察新世界的期待。
但要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長期地求存下去,或者活得很好,或者能夠返回原來自己的世界,他都需要資源,需要情報,需要在這個世界的朋友和生存指南。
首先,從搜刮原主并不太完整的記憶開始。
“太平世界之暗處,有妖有鬼,有魔有怪。”
這是顧軼從原主記憶里獲得的第一條告誡。
表面上,這個世界類似顧軼本來世界中后期的明朝。
東土大明皇帝通過宦官和文官治理天下,東土和平繁榮,國運昌盛,農業(yè)發(fā)達,工商振興,有玻璃,有火藥,有鐘表,有火槍,隱隱然已經到了人類下一個工業(yè)文明階段的門檻上。
而在暗處,又游蕩著顧軼本來世界那些志怪小說里流傳的妖物和鬼怪,讀書人們三緘其口的異術妖法,每日每夜在這個世界上都發(fā)生著常理難以解釋的怪事。
比如,原主自己就遭到了原因不明的詭異事情。
人是其人,魂已非其魂。
“‘道術’仍不足夠,只有具備‘道體’,才能真正行使‘白駝會’大股東之權力。”
這是顧軼從原主記憶里獲得的第二條告誡。
什么是“道術”?
這個世界不存在他本來世界網文里想象的“修真門派”那樣的超凡傳承。
看起來合情合理,如果網文里那樣龐然的修真門派存在,這個世界絕不會呈現(xiàn)出宛如大明的風貌,更不會有皇帝至尊無上的地位,只會到處是俯仰修真門派鼻息的小國。
在這個世界,超凡傳承分十二種職業(yè):
“武人”。
“游俠”。
“獵人”。
“農人”。
“煉丹師”。
“匠人”。
“術士”。
“商人”。
“刀筆”。
“妙筆”。
“樂師”。
“巫師”。
名稱都十分簡單,這十二職業(yè)囊括了每一個凡人都在從事的工作。即便你失業(yè)了,什么都不會,還能擠到“游俠”這個職業(yè)去。
當凡人在自己職業(yè)上的技藝造詣達到人力極限,有所明悟,便能得“道”,稱為“道術者”。
刀槍在手,可敵百人的武人;
飛檐走壁,詭行刺殺的游俠;
荒野求存,射虎斬蛟的獵人;
種豆得豆,種瓜得瓜的農人;
制作器物,心靈手巧的匠人;
接骨割毒,燒煉丹藥的煉丹師;
觀星畫符,每算必中的術士;
識貨炒貨,繡口錦心的商人;
多聞廣博,律法明達的刀筆;
進士及第,下筆有神的妙筆;
聲入人心,千嬌百媚的樂師;
禪定苦修,施咒驅鬼的巫師。
——達到這等境地的凡人都可以稱為“道術者”。
在大明,這些各行各業(yè)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俊才有百十萬之巨,大大平衡了妖魔鬼怪的勢力。
但徹底讓妖物和鬼怪躲藏于暗處,不敢侵犯人類世界的英杰稱為“道體者”。
什么是“道體”?
從“道術者”再進至關重要的一步,將“道術”凝結為“道體”。
唯有“道體者”可以摧破妖鬼。
顧軼不懂的是,“道體”究竟是什么樣子?“道體”的威力能達到什么層次?
顧軼本人自然沒有過“道體”,原主也沒有“道體”。
——所以原主只有“白駝會”少東家之名,無法行使“白駝會”大股東之權,他對“道體”充滿渴望。
三十年前,原主的父親“顧一貫”從一個沒有根腳的伙計,從無到有創(chuàng)立了“白駝會”,挺過了同行的競爭,官府的勒索,贏得了邊鎮(zhèn)將帥和草原汗王的友誼,生意北至草原,南達中州,不止有茶馬生意,還有鏢局、錢莊、礦山、茶園、牧場……大明朝廷每年的財政收入有三千萬兩白銀,白駝會就報效了其中二百萬兩的銀子。
除了時運與朋友,顧一貫靠的就是十二職業(yè)里“商人”的“道體”。
但顧一貫還沒來得及享受如此龐大的財富就辭了人間,只留下原主這個獨生子,根本來不及指點他如何獲得“道體”。
按照白駝會的規(guī)矩,沒有“道體”者,無法進入商會決策層。
沒有“道體”的原主雖然貴為股東,也不得過問“白駝會”一切生意,不得自由使用顧一貫的遺產。每年只能問“白駝會”派來的監(jiān)護人報銷自己的花費,還是從自己這個股東應得的分紅里扣除的。
現(xiàn)在輪到顧軼,哪怕純粹為了銀子考慮,他也要爭一爭這個“道體”。
——可是,單憑顧軼自己一個人的爭取,恐怕有相當大的阻力。
原主或許還是一個不知人心險惡的小孩子,但顧軼憑他本來世界的常識,嗅到了白駝會對原主隱然的抗拒——如果他是白駝會的那些大掌柜,哪里會希望少東家真的有掌握“道體”的出息,騎到他們頭上發(fā)號施令呢?
顧軼搜刮到了原主頭腦里的第三條忠告,
“香香姐與我同命,如有難事,可以求助于她。”
——李延香,現(xiàn)年二十五歲,艷絕本城的大美人,大同城第一酒家“梅龍鎮(zhèn)”的老板娘,也是白駝會的三大股東之一。
她的長輩就是顧一貫的合伙人,一道出生入死,打下了白駝會的江山,李家與邊鎮(zhèn)將帥的關系更是非同尋常,給白駝會的生意開了極大的方便之門。
李延香也有年少失怙,商會監(jiān)護的經歷,與原主相似。
不過,早在五年前,李延香就擺脫了商會的監(jiān)護,成了在白駝會行使權力的真正大股東。這也意味著,李延香在五年前已經得到了“道體”。
從原主的記憶看,多年來他一直蒙受李延香的關照,顧軼有希望爭取到李延香這個朋友和她對“道體”的指點。
但是,與李延香的會面也隱含著風險:
一旦李延香發(fā)現(xiàn)如今的顧軼再也不是當初的原主,過去她對原主的關照,是否會變本加厲地轉變?yōu)閷θ缃襁@個顧軼的敵意呢?
顧軼照著宅中的大玻璃鏡子,端詳著鏡子中那位少年,也就是他自己。
——這位少年的相貌平平無奇,但身板結實,手腳勁捷,可以媲美任何成年男子。
——原主是“武人道術者”,手持刀槍,可敵百人。
以原主的身份,這也并不很奇特。
這里是時刻準備和游牧部落廝殺的邊鎮(zhèn),少年又出生于深入草原腹地的貿易商人家庭,保持武德是耳濡目染的風氣和傳統(tǒng)。這具身體是長年堅持刀槍弓馬修煉的結果,也是家中有大把銀子砸下去丹藥飼養(yǎng)的結果。
本錢如此雄厚,絕對不會惹女人生厭。
再者,原主是一個晚熟寡言的少年。通常一個二十五歲的女人和這種十五歲的少年有著巨大的心理差距。李延香即便關照原主,也談不上和少年有什么心靈上的深入交流。她哪能察覺到少年心靈的巨變呢?
再說,過去李延香對原主關照,難道純粹是友愛嗎?比起少年本身,顧軼代表的大股東身份不是更值得她重視嗎?
只要顧軼表態(tài)在白駝會未來的重大投票上始終力挺李延香,想必她總能接受自己的吧。
——主意已定,顧軼可以冒這個風險。
時為東土大明王朝,成德二十年,年關將近,臘月夜深,邊鎮(zhèn)“大同城”大雪漫城,人鬼俱寂。
顧軼佩上一口防身的好刀,從馬廄牽出一匹黑色駿馬,一躍而上,呼嘯出宅。
在本來的世界,他并非有產家庭,不通馬術;可在這個世界,不必顧軼任何學習,原主的身體記憶里就保存了精湛的騎術。
這個時辰,大同城的大小街巷里忽然響起了嗚咽嗚咽的樂器吹打之聲,又有無數(shù)團火在顧軼的眼中逐次生起,是無數(shù)人家白色燈籠里透出的火光。
這是送死人的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