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柜檔房這邊，顧軼打了一個響指，哧一聲又一只火鴉在李延香和梁滿倉面前賦形。就像電話免提模式那樣，從這只火鴉口中，傳出申雪和歐陽情的聲音。

火鴉共享感知，也可以這么用。

“你們這邊人都可靠嗎？”

申雪首先問。

“我們這邊就三個人，再加上沒來的俞新峰，都可靠?！?

顧軼道。

至少梁滿倉在對付萬家魁上絕對可靠，只有徹底整倒萬家魁，梁滿倉才不怕那個三道體巫師的報復，真正睡好覺。

“好。”申雪道。

“你們在哪，保密嗎？”

顧軼反問。她們在的這座神廟必然是大同四大上神廟之一，顧軼無法以火神之眼窺視內部情形。

“我們在供奉‘太山帝君’的‘城隍廟’，這是刀筆的地盤，也是錦衣衛的地盤。在這里，申雪姐姐的幽冥之力也會永遠處于滿盈的狀態?！?

歐陽情道。

看來，四大上神還是會給傳承者福利的。在城隍廟，申雪的藍條始終保持充滿。同等情況一對一，沒有三道體者能和她耗下去。

申雪道，

“開始吧——我們這八天仍然在追查碎碑的幕后之人。

大同總兵和貴會的萬家魁掌柜都是我們的嫌疑人。無論他們有否作案的動機，但他們的確有作案的實力。

大同總兵是我們先調查的目標。

這幾日滿城慶?；鹕耧@靈，總兵家的女眷也出宅進香行街。我和歐陽千戶易容成游人，從總兵女眷那里套取了不少情報，總兵的確有不少疑點。

——你們這邊對家賊不會沒有什么進展吧？”

顧軼示意梁滿倉匯報。不久，那邊就得到了萬家魁的資料和他聘請神秘道士救總兵一命的情報。

“李富達受傷垂危的消息，從來沒有上達到朝廷?？偙硐祰曳矫嬷危趺茨茈[瞞自己病情。你們白駝會知情不報，真是——”

申雪頓了下，嘆道，

“——也不關你們商人家的事?！?

——的確，總兵自己不向上級報病，還要小老百姓來舉報？顧軼心里不屑道。

然后申雪陷入了沉默，她在用道體“多聞通”搜檢蕩魔院的過往案例和總兵的在案履歷。

片刻后，申雪道，

“你們聽說過‘奪舍法’嗎？”

顧名思義，那是湮滅目標魂魄，占據目標身軀的邪法。

顧軼在本來世界的志怪小說讀到過。

李延香和梁滿倉也神色凝重。在他們這個世界也傳聞著這種邪法，誰能想到這種邪行近在身邊。

申雪繼續道，

“蕩魔院記錄了一批‘奪舍法’的案例：有妖道使用‘奪舍法’竊取垂死富商的身軀，奪人家產；也有妖道使用‘奪舍法’竊取舉子身軀，奪人功名，詐取朝廷的官爵。

這些案子的罪犯傷害的是普通凡人，但罪犯本身也不過是沒有道體的‘巫師道術者’。

到了三道體者，魂魄和體魄都十分強大，巫師道術者就無法得逞?？扇绻┬g者是三道體以上的‘巫師’，就另當別論了。

——萬家魁費了三十萬銀子把總兵救活。但這三十萬銀子的資源也同樣可以保證最高級的‘奪舍法’成功率。

一個瀕臨死亡的三道體游俠正是神魂最弱的時刻，萬家魁一個三道體巫師就能趁虛奪舍了。

——你們給的資料里，萬家魁有道體‘他心通’。如果‘他心通’修煉到了天級，也包含了奪舍的異能?！?

——是呀，萬家魁自己就是巫師，他也能奪舍！

李延香又提醒道，

“還有那一個神秘道士幫萬家魁。我們找不到他的去向。他應該也是一個厲害的巫師?！?

申雪冷哼道，

“沒有必要額外加人——奪舍法是以一替一，萬家魁沒法同時是自己，又是活過來的總兵。

如果真正的總兵已經魂魄飛散，占據他身軀的不正好輪到那個神秘道士嗎？——相當的魂魄強度才能駕馭一具三道體者的肉身。”

歐陽情補充道，

“我們的調查，總兵府女眷對總兵的評價以三年前為界限。

三年之前，總兵十分勇猛，作戰身先士卒，也十分好色；

三年以來，總兵變得十分畏戰，作戰都交付給家丁指揮，連床上都不親力親為——‘雄風不再’可不足以解釋這一切?！?

顧軼三人倒吸一口冷氣。

萬家魁耍弄和欺蔽他們這些大股東還可理解。但發展到了用奪舍法殺死真總兵，扶植假總兵，已經是喪心病狂，跡近謀反了。

萬家魁如果純粹是鞏固白駝會的權位，并沒有替換總兵的必要。這樣瘋狂，必定有更大的圖謀。

——這和那個幕后之人擊碎碑體，放出妖王一樣，手筆很大。

之前，顧軼還在考慮，總兵和萬家魁到底是幕后之人沒來得及清除的對象，還是那人伏下的暗棋。現在，答案已經十分顯然了。

幕后之人早就用萬家魁這枚棋子滲透了白駝會，三年前，也用假總兵那枚棋子滲透了邊鎮的軍隊。

“你們相信，有一個四道體的幕后之人存在，要從竊取大同城開始，對大明不利嗎？”

申雪那邊，推導出了和顧軼這邊類似的結論。

“相信、相信。我們愿意和錦衣衛配合對付那個幕后之人。這是保我們白駝會，也是保大同城。

但我們目前只猜到了假總兵和萬家魁，那個四道體者還沒有影子?！?

李延香忙道。

“先抓假總兵和萬家魁，清除掉幕后之人控制大同城的抓手，直接從他們口中套取幕后之人的情報，再逼幕后之人現身；

如果幕后之人不敢現身，我們就呈報督公，調蕩魔院的高道體強者來大同?！?

這是申雪的建議。

顧軼向李延香點點頭，應道，

“到五月份，本會的五道體游俠天傷星也會回到大同城。到時候，那個四道體者絕對待不下去。

哪怕我們不動，敵人也必定要在這二個月和我們見一個分曉。

還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盡力削弱四道體者的勢力。”

李延香一邊考慮，一邊問申雪，

“我和顧少東家、我們的心腹都是低道體者，收拾萬家魁都要竭盡心力。

兩位錦衣衛能對付假總兵一頭嗎？他不止是三道體者，可有五萬雄兵吶！”

申雪嘴角不屑地微翹，

“每一次蕩魔院的錦衣衛下地方執行公干，天子就賜給我們等同尚方寶劍的‘蕩魔令’權限——凡遇到妖魔之事，可憑‘蕩魔令’直接命令地方大員協助。

——到時，我會以‘蕩魔令’約假總兵來城隍廟接收密旨，直接擒拿。

只要他是假總兵，就沒法調動五萬雄兵。大明軍制小大相制，內外相維，各級掌兵軍官都是朝廷任命。沒朝廷的軍令，哪怕真總兵直接能調動的兵馬也不超過一千人。

至于假總兵，他的死忠不會超過幾十個家丁，就有勞你們的鏢隊協助逮捕了。”

——在城隍廟的申雪，她的幽冥之力永遠不會枯竭。無論那個三道體的假總兵是什么職業，只要進去，就是踏入了死地。

而俞新峰已經在大同布置完了五百鏢隊，粉碎假總兵的衛隊也是輕而易舉。

“那么等我們準備好對付萬家魁，你和我們同時發動擒拿總兵。不讓他們兩人任何一個人跑了?！?

李延香下了決心道。

“給我們一個確切時候。

你們力量如果不足擒拿萬家魁，就爭取拖住他。收拾完假總兵，我們會增援。”

申雪道。

“我會催本會東山路的大掌柜，三道體匠人錢耕柱盡快來大同城協助，預計半個月內就位。”

李延香估算道。

顧軼明白李延香的想法。錢耕柱來大同的名義是為百足礦山善后，不太會惹人懷疑。另外，萬家魁是精神系的巫師，而一個三道體匠人的機械造物可以豁免萬家魁絕大部分的道體。

但錢耕柱來大同城，一面要清理門戶，一面要改造百足山主，非要停留半年以上不可。他得和屬下交接業務，得制作針對萬家魁的道具，半個月內就位已經十分緊迫了。

“你們的‘火神’不能再幫忙嗎？”

申雪玩味道。

“‘火神’只是和我們白駝會合作，我們未必付得出神明出馬的代價。”

李延香有些不自信道。

“從今夜算起，第十夜動手?！边@不是申雪的建議，而是錦衣衛的命令了。

那邊的火鴉再沒有聲音過來，這次軍議結束了。

李延香望向顧軼，哀嘆道，

“明早就和我上火神廟進香，給祂磕頭去！”

顧軼臉上戚戚，心里倒一點也不急——火神座上的自己想什么時候幫香香姐，就什么時候幫忙。

火神的問題只是，為了預備那個幕后之人的突然出現，得先破解黃財神龕之謎，拿到做底牌的半城愿力。

“小滿，你這次的表現很好。接下來十天，除了讓你的眼線繼續盯緊萬家魁的動向，就沒什么事了?！?

李延香另外囑咐梁滿倉道。

“姐，不如把梁滿倉借我，替我裝修房子吧。他辦事得力，我很欣賞——而且，未來十天，我們還是要向敵人顯示閑暇——小滿，你不嫌累吧?！?

顧軼拍了拍梁滿倉的肩膀道。

“為了兩位大股東，梁某愿意肝腦涂地！”

梁滿倉的眼睛里閃動起了不易察覺的興奮之色。當然，這根本瞞不過顧軼。就是火神顧軼慫恿梁滿倉去顧宅地道翻那個黃財神龕的。

“中?！崩钛酉阋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