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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湖陽靠山亭
“這塊玉的質地溫潤,但卻太過翠綠。據我所知并沒有哪個玉坑曾經開采過這么綠的玉,并且自然界中的玉料基本不會有如此無暇的質地,對著燈光也看不出半點瑕疵來,所以可以斷定這是塊人工材質做的假玉,手段很高明。再看看這玉的雕工,菱角之處十分圓滑,幾個角的弧度我剛剛大致測量了一下,完全沒有差別,不像是手工打磨,倒像是機械水磨加工。而且從形狀制式上看,和歷朝歷代出土的玉器相對照,也有很大差別,完全是個臆造的產物。綜合來說,很明顯你這塊玉只是個化工材料的仿玉工藝品而已”
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神州大地涌現出一片鑒寶的節目,各色各樣的專家開始粉墨登場。眼前坐在臺上評玉的那個老頭,也是其中的一員。
聽聞玉是假的,秦云毫不在意,這并非由于‘收藏第一,真假第二’冠冕堂皇的話,只是因為這塊玉壓根就不是他的,他既沒想過要拿玉換錢,也不是做收藏的,是真是假自然就無所謂。
臺上的那個專家為了觀眾的惡趣味著想,緊跟著便對上來拿玉的秦云問道:“這玉你花了多少錢得的?”如此問話,自然是希望秦云說出的數字越大越好。
可惜秦云并不讓他如愿,輕巧的把玉往口袋里一放,丟了句“撿的,謝謝”,便揚長而去,絲毫不像鑒寶失敗的人。
自從這選寶節目興起之后,多少前來之人說起自己的寶貝,都一口咬定說是家傳的,只恨不得讓政府開個證明才好,像秦云這樣張口就說是撿的,又一臉毫不在乎的神情,專家們卻是少見。
走出了選寶節目的海選大廳,秦云的二姐秦如玉就迎了上來。
“怎樣,怎樣?值錢不?”
瞧秦如玉如此著急的模樣,倒像極了一個財迷。說起這點,秦云就是滿心的奇怪。按理說自家父母屬于先富起來的那一批人,連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都不在乎,足足生了二女一子才罷休,怎么就把二姐給培養成一個財迷了?
“假的,聽那專家說,可能連玉工藝品都算不上。咯,玉給你。”秦云聳聳肩,一臉輕松的說道。
但秦如玉卻一臉的喪氣,“假的你還給我干嘛,自己收著吧。唉,姐姐我還準備這塊玉賺一筆,好還上幾張卡貸呢!”
秦如玉比秦云大三歲,是他二姐,家中還有個大姐陪著父母身旁。今日大學放假,秦云出來閑逛,正巧碰上在這個城市工作的二姐秦如玉,說市里今日來了個選寶節目的攝制組,自己有塊玉想找人鑒定一下,碰上這個機會,倒是省了一筆堅定費。秦云正巧沒事,便陪著二姐一道來。排了挺上時間的隊,總算是輪到秦如玉了,可事到臨頭又瞧上街邊的小吃,一時嘴饞就讓秦云替她進去。
現在聽著二姐的抱怨,秦云問道:“姐,你花多少錢買的這玉,若是賠了,我卡里還有些錢,給你補上得了?!鼻卦片F在雖然還在上大學,可自家父母每月給伙食費頗豐,他除了衣食又沒有別的花銷,卻是存了不少。而二姐秦如玉倒是個大手大腳之人,一切自己看上眼的東西,恨不得全都搬回去才好。但秦家父母是個明事的人,知道秦云安穩,錢給的多些也無所謂,而女兒秦如玉全無女人的細心,生來就有大手大腳的毛病,非要在錢糧上好好扼制一下不可。所以自從秦如玉有一次買了個大理石雕噴泉景觀回家后,就只能靠著自己的薪水度日了。
“這玉是撿的,沒花錢。不過今日見到你小子,就不能輕易饒了你,非得吃你一頓不可。想想我們老媽,都什么年代了,還是那么重男輕女,每月給你的伙食費都趕上我的薪水了?!?
聽著二姐的抱怨,秦云一臉苦笑的辯駁道:“老媽哪里是重男輕女,要不是二姐你盡買些沒用的東西回家,也不會惹得老媽一分錢也不給你。而且姐你現在的薪水也不低,怎么倒像是幾天沒吃飯似的?!弊约哼@二姐什么都好,就是不會花錢,聽人一掰話就要掏錢包。若是把她往商城里一送,不等她錢包空了,是絕對出不來的。
這時候天際上來了一片黑云,壓得低低的,眼見就是要下大雨了。街上的行人也都加快了腳步,免的走的慢了就會淋著雨。秦云看自己和二姐都是兩手空空,沒有帶傘,提議道:“要不我們在這歇會,等這片云過去再說。”
說起了吃,秦如玉可是半分鐘也不能等,一邊把秦云往外拽,一邊說道:“走啦,走啦。一個大小伙難道還怕雨淋?再說了,這天氣正熱,淋上點雨也涼快些?!?
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二姐拽著衣服,秦云也只好是跟了出去,看看那黑云,目前還在黑聲轟鳴,一時半會倒還沒有雨落下來。卻是黑云中的雷聲有些嚇人,云層壓的低,那雷聲就像是在耳畔炸鳴一樣??粗闹艿母邩谴髲B,秦云并不擔心會有落地雷打到自己,因為雷打高處,自己除非是長的百米以上,才可能有雷電光顧自己。
但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秦云剛想到這里,就見到一道霹靂,直落落的在一片高樓的縫隙之中打下,精準無誤的打在秦家姐弟的身上。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秦云十分狠毒的詛咒了告訴他雷打高處的那位中學物理老師。
二日報紙縫隙之中:
昨日我市有兩位市民被雷電擊中,不知所終,望有關部門及單位在這雷雨季節做好防雷防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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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樓臺,十里庭院。
江楚朝的文人多有用此句來形容繁華江南景致的,但這句話放在湖陽卻不是用來形容某處街市的勝景,而是說秦府的富庶。
湖陽地處水陸二道的咽喉,陸是四郡交匯之所在,水則有一江兩湖。所以天下便有這么個說法,天下之商十之三四皆在湖陽,說的便是湖陽一地商旅之多,金銀之富。
而在湖陽境內則還有句俗語,叫做‘湖陽半城盡屬秦’。俗語中的這個秦字便是湖陽秦府,其中雖有些夸大,但秦府之財便不是富甲天下,也差不得多少,端是一個金銀之所在。
但是人之事皆無十全,總得缺上一二。秦家雖然富庶,歷來子嗣卻都不豐。數代以來都是獨苗單傳,而這一代的秦家之主,更是入贅而來,更名改姓為秦易將,皆因上代秦家只有一位小姐,并無男丁,不得已只好尋個入贅之婿。
秦易將雖只是秦家的入贅之婿,但在上代秦家之主死時,卻是實實在在的把秦家全交給了秦易將,而秦易將本人也的確有主事秦家的實力。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便趁著江楚王朝日暮西山,國勢不穩之機,將整個湖陽打造成‘只知湖陽有秦家不知此郡有太守’的私家之地,世人私底皆言秦易將此人確是個一方雄才。
在離秦府一千七百里之外有一處靠山亭,因地處湖陽郡與萬山郡的交界處而得名。靠山亭只是一亭之地,亭中多是山中獵戶,衣食尚且恰恰,并無一戶富庶。除了和秦府同處湖陽郡外,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一起的兩個世界,可是這一天亭中卻來了輛秦府的馬車。
駕車的是兩匹高頭大馬,亭中的獵戶們平日里見過不少林中虎豹,這般大的馬駒卻沒見過,看亭中來了這樣一輛馬車,都十分好奇的遠遠的打量。有認識字的見到馬車上的插旗,和身邊的人小聲的嘀咕道:“秦家?莫不是湖陽城的那個秦府?”
對于這些獵戶來說,秦府向來都只是聽過,高高在上讓人仰視,如今便是看見了秦府的馬車,也不敢太確定。
“大頭,你小子斗大的字還不認識一籮筐,莫要看錯了。秦府的人到我們這小地方來做啥?”亭里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稍微認識幾個字的大頭,一開口嘀咕,就有人笑道。
被鄉親這么一笑,大頭也不惱,而是說道:“秦家在鎮子里有鋪子,我大頭雖然認字不多,可記性還不差,旗子上那字就是個秦?!?
馬車跑的快,車上的馬夫并沒有聽到靠山亭人的議論,就算聽到了也不會理會,而是駕著馬車停在劉亭長家的門前。
靠山亭地方破敗,亭長家也不過是比別家多了層瓦片蓋頂而已。馬夫在亭好車后,隔著簾子向車內稟報道:“二夫人稍等,我去打點一下?!?
“你去吧。”車內是個女人,從聲音上看大約是二十余歲,雖被稱為夫人,卻沒一點豪門大戶的威嚴。
得了車內人的允許,馬車才進了亭長家中。亭長不過是鄉親選出的頭頭,平日里主持一下亭中大事,不領俸祿,不在品序。這靠山亭的亭長姓劉,三十余歲,自小在靠山亭長大,十歲多的時候出去一回,隔了有近十年的光景才回來,打獵是把好手,于是亭中鄉親便選了他做亭長,算算時間也已經做了八九年的亭長了。所以時間一長,人人都只叫他劉亭長,反倒是忘了他本來的名字。
劉亭長向來好酒,不管是好酒濁酒,便是酒糟泡水,他都能喝得下去。雖然有一手打獵的本事,可若不是等自己窮的賣不起一滴酒了,是絕對不會清醒的,所以除了在一開始回靠山亭時候給老屋加的瓦頂以外,家中的其它擺設反倒比別家還要破落。
今天劉亭長倒是有些奇怪,沒有往嘴里灌貓尿,而是窩在里屋,似乎是在等什么人。隱隱的聽見馬夫進門的聲音,他目光一亮,隔著里間破了十幾二十個洞的布簾子問道:“來了?”
馬夫在堂屋,雖沒見到劉亭長,聽到這一聲問話,神色卻十分恭敬,“來了,老爺讓我吩咐大人…..”
話剛說到一半,劉亭長挑開簾子走了出來,打斷道:“行了,他是什么打算我也知道?!彼萃獾鸟R車瞧了一眼,繼續說道:“秦易將管不住身下那活兒,弄出這么一個荒唐事來。既然不想撕破臉皮,夫人又容不下此人,除了就是,何必要送到我這來?!?
從這番話語上看,不像是一個小小的亭長所敢說的話,劉亭長此人恐怕還另有一番來歷。
馬夫與劉亭長也是舊識,見他埋汰自家老爺,苦笑道:“劍大人,老爺做事自然有他的打算,你又何必揶揄他呢?!?
“別介,如今我是靠山亭的亭長,你要么叫我大劉,要么叫我劉亭長,什么劍呀刀呀的,我早就忘了。你家老爺如何做事我管不著,當初我答應他兩件事,前一件差點要了我的老命,如今只讓我保護一個女人,倒是輕松了許多,免得我這把老骨頭送在他手上?!眲⑼らL不過才三十余歲,卻一口一個老字。若不是賣弄,便是有著坎坷的經歷,能讓人年級雖輕,卻自覺已老。
馬夫是知道劉亭長經歷的,自不會以為他在賣老,指了指馬車,說:“不是讓你護著二夫人,而是讓你護著二夫人肚子里的公子。”
一聽這話,劉亭長愣了,還在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就知道是男是女?但又立馬搖搖頭,暗道自己卻是忘了秦易將的手段。既然肯來勞煩自己,那么秦易將必定是百分百肯定馬車上的是公子,而不是他秦家的第二位小姐,自己實在沒必要去操這個心。
隨即笑道:“難怪他肯讓你來勞煩我,原來是為了他秦家之后。行了,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只要我還活著,你家公子就還能活著?!?
得到劉亭長的答復過后,馬夫也沒去向馬車中人告別,便快步出了靠山亭,一刻都沒停留。
“小子走的這么急,難道怕我揍他?可惜我喝了這么多年酒,便是想動手,也沒那力氣了?!眲⑼らL自言自語感懷一句,抬眼一望馬車上的插旗,眉頭微微一皺,又自語道:“這秦易將到底是怎么個打算,如此光明正大的把人送來,卻好似怕人不知道似的。又或者是故意,有意要告訴府里那位…..”
從土坯灰瓦的屋里走出來,劉亭長斜著身子挑開車簾子往里瞅,車內坐著一位面貌清麗的姑娘,歲數不大,正是姣好之歲。別的倒也尋常,就是這女子的一雙眼睛特別明亮,十分清澈,就像能瞧透人心似的。
劉亭長暗道,好一個玲瓏的女子,不知道秦易將哪來的福氣,能遇上這姑娘。想罷,覺著自己這么盯著人家姑娘看,似有些不妥,問道:“姑娘貴姓,告知一聲,日后也好稱呼。”
車內女子見這么個滿身酒氣的人挑簾發問,并未顯得驚訝,因為懷著身孕,身子有些不便,就只屈身行個半禮,說:“不敢。奴家小時便被父母給賣了,終不知姓什么,先生叫我寶珠便好?!?
“那行,既然秦易將把你送到這里,我便托大叫你一聲妹子。我家數輩都住在這亭子里,有什么親戚亭子里的鄉親也都知道,若是有人問你起來,你便說是我出外練武時的師妹就好,免得鄉親們嚼舌,壞了妹子你的臉皮?!眲⑼らL自問有自己相護,能傷得了寶珠母子的人少之又少,本不用編個謊話,找個借口,可是寶珠既然要在靠山亭生活,總得顧及點他人言語,來投靠自己還是找個穩妥的關系為好。
“奴家省得。從今日起,先生便是奴家的兄長了。”
劉亭長點點頭,說:“行,今日你暫且住在我這,明天日里我在亭里替你尋一處獨門獨戶的房子出來?!?
自打從湖陽城出來,這一路上馬夫除了必須的那幾句話,其余的是一句也不多說。寶珠是個看事清楚的姑娘,雖然無人和她說,但她也知道自己在避什么,在躲什么,日后會是怎樣的日子,只是她并不覺得難受。
她生在窮苦人家,自小就被賣到勾欄之地,由于相貌不俗,便被當做青官人給養了起來。此番被秦易將給贖出來,哪怕是被送來這窮鄉僻壤之地,也只覺得這輩子才真正是活了,以前在煙花繁榮之處的年歲,都就是死的,便是出著氣,也僅是個行尸罷了。
將寶珠從車上扶下來,熱了些飯菜于她吃了,劉亭長便出門去尋個空屋好安置寶珠。
靠山亭十分的窮苦,房子也都是些土坯茅草頂的土房,雖有幾間空屋,是亭子里的人出去討生活留下的,卻因為沒人打理,破的厲害,土坯之上都生了綠芽,而茅草做的頂更是早就散了。
“叔,亭子里倒是有那么幾間閑置的屋子,可都破的不成樣子。你也知道,咱亭子不富,做房子全用的是土坯打實了,再鋪上茅草就好。那幾間屋子少了人平時補補草,墻土又無人月月夯實,實在是住不得人。再說了,您老師妹是懷有身孕的人,最怕見風受凍,現在這日子已經近冬,乍一住茅草的房子,必定會受涼的,對于大人小孩都是不好?!闭f話的叫柱子,也是靠山亭人,雖然比劉亭長小不了幾歲,可算算輩分卻得叫一聲叔。劉亭長把寶珠的身份向他搪塞一下,說是自己出外練武時的師妹,他是個熱心腸,便隨著一起出來尋個空屋。
對于自己亭子里的情況,劉亭長也了解,土坯茅草的房子的確是差了些,一旦刮風,屋里就和風口沒啥區別,鍋碗瓢盆都能吹的打轉。要是個平常的漢子,住上一兩月,大概也就習慣了。但是寶珠現在懷著孩子,必定得小心些才是。而且她雖然身世凄慘,自小被賣入勾欄,可也不是個苦寒之人,沒吃多少苦頭。若是被涼風一吹,卻是要生大病的。
劉亭長點點頭,說道:“沒事,我那屋子倒是有幾片瓦,讓與她住就是了。再找個土坯厚實的空屋,添上層茅草我搬進去住。”
要是真要靠山亭找個稍微好點的房子,還真就只有劉亭長那鋪了層瓦的,所以劉亭長在出門時,便就想好了將自己的屋子讓給寶珠,自己另找一間空屋。
兩人在亭子里走了沒幾步,就有一人忙慌的趕上來,“劉亭長,可算趕上你了。你家來的那姑娘肚子難受,瞧樣子是要生了!”
“要生了?!怎的才送來就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