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黑店
- 仙宦
- 妖爵
- 5112字
- 2020-01-17 14:57:21
黑氣滾滾的絕地鏜懸于空中,腐性極強的黑霧,逼得楊毅不敢上前,眼中盡是駭然之色,他有生以來,還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兵器。
轟隆隆!
絕地鏜中一陣轟鳴,聲音之響,就猶如是地崩地陷,滾龍翻身之音!
離之數百步的匪兵軍陣,其中馬匹聽了這轟鳴聲響,盡數揚蹄嘶鳴,站立不安,隱隱很是懼怕絕地鏜。
挾帶著黑氣,絕地鏜動作未停,當空翻滾一周,如離弦的飛箭,正對無生老祖殺去。
無生老祖鼓蕩真氣,正要煉了洪玄奇的血肉,聽到那聲轟鳴,知道事情不妙,舉長生鼎便迎斗上來。可是誰想這絕地鏜無人控制,憑空殺來的招式反倒要精妙些,貼著長生鼎足,如熱刀切豆腐般,只一下就割了無生老祖一臂。
斷了一臂,無生老祖仰天暴吼,四百多年來就算是被先天高手多次追殺,也從未受過這等傷勢!手中大鼎再也托不住,重重的砸在地上。
絕地鏜一招得手,立即便調轉刃鋒,再朝無生老祖殺來。
雖然痛失手臂,可是無生老祖畢竟是陳年的老魔,一生武斗不知多少次,只是他殺過的人怕就有此番匪軍之數,臨陣經驗已然是絕頂。側身一翻,避開絕地鏜這一殺招。
可是這一次絕地鏜的目標卻又不是無生老祖,直行到長生鼎之上,就見鼎猛的生出一只現了白骨,血肉模糊的手掌,一把將絕地鏜握住。
凌空而起,已經成了血淋淋一人的洪玄奇脫鼎而出,鷹眼睥睨,楊毅二人皆不敢直視!
走!
洪玄奇輕念一句,絕地鏜扭頭倒射回了木鎮。
“送石盒來!”
人臨殘破城墻之上,洪玄奇喝問,左將軍早有準備,抬手拋出一個嶄新石盒。身在半空,洪玄奇收絕地鏜于石盒之中,渾身是血的落于自家陣中。
拼死回陣,洪玄奇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就往后倒去。
左將軍眼尖,一把將洪玄奇扶住,朝兵士們喝到:“軍中金瘡醫何在?還不速速前來!”
聽到招呼自有金瘡醫趕緊上前,見著自家將軍傷勢,也是十分吃驚,渾身無一塊完好的皮肉,內外數件衣服都已經被鮮血浸透。也辛苦是將軍,若是一般人早就已經死了。金瘡醫剛想診治,洪玄奇卻又幽幽轉醒。
洪玄奇張嘴想要吩咐,卻實在是傷的太重,只能發出呃呃的喘息聲,待左將軍渡進真氣后才虛弱的說道:“我撐不了多久的,軍中之事就交給二位將軍了,布開神機器,定要誅盡此賊!”
話音一落,不待左右將軍答話,洪玄奇便暈厥過去,由士兵抬著送入城內醫治。
雖然初戰就先毀了城墻,后傷了主帥,但神機軍信心未失,已然堅信自己可牢牢守住木鎮,并且還能殺盡十六萬的匪軍,替將軍報仇。
得了軍令,左將軍點兵問道:“剛剛城墻垮塌,神機器可有損失?”
“回將軍的話,北面城墻全塌,東西二面則塌了一半,其余神機器都是無礙,只有神機炮被埋了兩門,另有三門底座傾斜,尚可救起,只是一時無法使用,南城那門神機炮完好無損,可是因為射程所限,也是無用。”
神機炮是軍中威力最大的神機器,現在六門皆無法使用,的確可惜,不過神機軍器械甚多,也不愁沒了手段。
“傳我軍令,依城布置神機器,所有飛鸞全部上樹,有敢進射程之人,盡管射殺!”
木鎮是秦府木器原材集散之地,暗地里儲備了甚多神機器箭枝、飛鸞等補給,神機軍將士用不著小氣。
楊毅這邊,阻攔絕地鏜不得,走了洪玄奇,暗自咬牙之下,也只好回了匪軍陣前。無生老祖閉了血脈,撿起斷手也跟了回去。
眾匪首雖然好奇楊毅身份,但因他身后跟著無生老祖這一敵我不分的兇人,皆不敢上前詢問。
李天王是早就知道楊毅真實身份的,所以沒什么驚訝,詢問道:“先生,那洪玄奇即便沒死,也差不了多少,我是不是該派兒郎們沖殺過去?”
“不急,讓他們的人先去送死。”
楊毅此時說話并未避開著眾人,送死之言匪首盡數都聽個清楚。
這事關身家性命,匪首們縱使懼怕無生老祖,也得逼上前去,斥聲問道:“姓李的,你究竟做的什么買賣我們不管,你給什么人賣命,我們兄弟也不問!可是你要想我們手下兄弟前去送死,那就算是被人恥笑唾棄,兄弟們也只能是舍了黃金,轉身回萬山郡去!”
剛才楊毅與洪玄奇相斗,眾匪首雖然沒聽著說話,可也瞧見了他手上兵器,或多或少都猜出些東西。這件買賣,絕不是一張《東海金烏圖》那般簡單,牽扯的事情太大,本就已經有些打退堂鼓了,再加上楊毅說開了要讓他們弟兄去送死,哪還有不走的道理。
可是楊毅既然敢直接說,就有能制住匪首們的手段,“想走,恐怕已經晚了!不知諸位大王,可曾聽說過一種手段,名叫做蠱呢?”
楊毅說著話,輕輕一拍手,從中軍陣前走出來一人,帶著個斗笠,遮住了面容,也未見她腳步有多大,卻一步就進了一丈,比無生老祖還要行的遠。近了眾人馬前,那人除了斗笠,大家才瞧清楚,原來是個艷麗女子,說是二十卻像三十,說是三十卻又像二十。
女子瞧見楊毅,嬌媚一笑,“楊家小子,前日你怎么跑的那樣著急,真就這么怕姑姑嗎?”
聲音絲絲入耳,只要是聽了的人,就沒有不醉的,眾人只道世間怎么還有這樣勾人的女人。
雖然是一路之人,但是楊毅在面對這個女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寒毛樹立,十二分的警覺。
“花長老,這些大王們想見識一下川門使蠱的手段,不如你讓他們開開眼吧。”
川門之名,由來已久,甚至還在江楚朝之前,只是那時川門做主之人,還并非是江家的旁支罷了。而川門聞名于世的就是它的毒藥和暗器,至于御蟲使蠱的本事,流傳的并非太多,非得是老江湖才有所耳聞。
而在場的匪首們盡是老江湖,在聽到楊毅喚女子為花長老時,頓時心就涼了!有人哆哆嗦嗦的問道:“你....你是花大姑?”
花大姑蘭花指一拂,帶出了些許女人香,嬌罵道:“哎呦,你真壞,人家還是待字閨中的黃花大閨女,怎么能叫人家姑呢。不過念在已經過了幾十年,居然還有人知道姑姑的份上,姑姑今天給你們唱一出。”
說話間,花大姑不知道何時拿了個小鼓在手上,輕輕打了三下。
這三下在鼓上是輕輕的,可是在眾匪首腹中可就是堪比刀割,臉頓時就綠了。一半是疼的,一半則是嚇得。
在傳言中,這種蠱極其麻煩,施法者稍有不慎,或是學藝不精,或是稍有疏忽,蠱都種不到人體內。而相對的,只要是將蠱種到對方體內,等種蠱人一施手段,那便是撥心割骨之痛,讓人只愿早早死了才好,而且這蠱等同于無解,就算是種蠱人自己想拿也拿不出來。
一個人若是被種了蠱,那這個人幾乎都等于是受別人控制的行尸走肉了,所以這般匪首才會如此恐懼。
咯咯笑了兩聲,花大姑又在小鼓上拍了三下,這三下拍的重,匪首無不疼痛萬份,好幾個甚至都跌下馬來,雙手到處在地上亂抓,劃出道道的血痕。
“停,停,花長老,花奶奶,我認了,求求你停手吧!”
“認了,認了!”
山匪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堅定之人,受了這番罪后,都是倒地投降,不敢再有異議。
楊毅見這幫人非要見了棺材,才肯落淚,不由冷笑一聲,說道:“剛剛要是老實聽話,可不就輕松許多,何必要吃這個罪。這次事情,只要是肯盡心盡力的辦了,花長老自然有辦法給你們解蠱,還你們自由之身。”
什么解蠱不解蠱的,眾匪首現在已經不敢奢望,只要花大姑別再敲那小鼓就成了。盡數唯唯諾諾的答應下來。
“要讓你們做的就還是剛才說的事,你們手下有多少人,就派多少人去攻打神機軍,我這要求不高,只要你們的人能沖到神機軍面前,死在木鎮里面就成。都下去準備吧,一柱香后進攻。”
落到現在這般田地,匪首們也懶的去管楊毅這道命令的怪異,搖搖頭,唉聲嘆氣的下去準備,自然得想出一個合適的借口,誆騙手下兄弟前去拼殺了。
瞧著匪首們盡數離開,花大姑輕蔑的說道:“匪就是匪,不但長的丑,也無什么腦子。用點六氣散一嚇唬,就真以為是被種了蠱。姑姑我要有這本事,早就橫行天下了,哪還用煉什么毒藥。不過我這右眼皮怎么總是跳個不停,楊家小子,這次事情不會有什么紕漏吧。”
“花長老大可放心,神機軍主將洪玄奇現在是生死不知,木鎮城墻也被毀了,絕無翻身的可能!”
楊毅自信滿滿的答道。
萬山絕嶺多險地,從不少藏人的地方。
自從那日從天王追了出來,處時劍氣尚且能替劉亭長指明方向,可是待過了一日,忽然就斷了蹤跡,劉亭長再也追尋不到種在大力刀體內的那縷劍氣了。
“師父,這劍氣突然不靈了,難道是賊人知道師父在他體內種了劍氣,所以已經取了出來?”
在山腳下的酒肆,劉亭長師徒歇歇腳,梅子疑惑的問道。
向店家買了半斤白酒,半斤熟肉已經一斤餅子,劉亭長搖搖頭說道:“賊人雖然用泣血法沖破了我的禁制,回復了功力,從天王山逃了出來。可是這泣血法是個傷己的法子,此時他的功力怕也剩不了多少。況且我種的劍氣無影無形,即便是那賊人功力全盛的時候,也絕對解不開。他恐怕是又尋到個幫手了。”
接過店家送來的酒水,梅子將其放在火爐上熱著,繼續問道:“那接下來師父打算怎么辦?”
“現在雖然失了賊人的蹤跡,可他與你有大仇,自然不能就這般算了。以賊人的性子,既然找到了幫手,定然會回來尋仇的,而且現在倒也不是無跡可尋。昨日在道上死的那一干山匪,傷口處參差不齊,皮肉盡是發黑,明顯與天王山被殺的那女子一樣,想來那賊人就在前方不遠。”
劉亭長江湖經驗十分豐富,雖沒了劍氣追尋,可是憑著蛛絲馬跡,依舊還是能追查到大力刀的。
師徒二人圍著火爐,將肉餅分食了,正準備喚店家來結賬之時,小小的酒肆外,來了不少的人。
這些人打扮各不相同,有只穿粗衣的樵夫,也有穿金帶玉的掌柜,不過更多的則是商旅打扮,為數百人。衣著雖有差異,可是這百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一路的。在這荒山野嶺卻有說有笑,四處打量,像極了沒怎么進城鄉下人。
“師父,這些人來路不善呀。武功都比我高出甚多,無一個庸手,如此多的高手聚集在一起,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梅子小聲的向師父說道。
劉亭長贊賞的點點頭,自己這徒兒的確是個練武的奇才,前些日子在天王山之時,尚且瞧不出那些匪人的高低來,現在不過短短數日,武藝和眼界便又有精進,實在令人稱奇。
“你說的不錯,他們的確都是高手,只不過他們練的不是武藝,而是修的靈人。個個都是已經大成的高手,如果為師所料不錯,這些人應該就是秦府中有名的靈人百眾了。”
秦府的事情,劉亭長閑暇時候和梅子說過,自然也提起過靈人百眾,此時聽師父說眼前的這些人便是靈人百眾,恍然說道:“原來這就是秦府武力,靈人百眾呀。只是師父不說秦府與萬山郡無什么糾葛,他們怎么會這里呢?”
“這也正是我感到好奇的地方,靈人百眾前來萬山郡,此事恐怕有些蹊蹺。”劉亭長此時尚不清楚湖陽之事,更不知道靈人百眾已經離了秦府東院,還了自由之身,有意難免會有些猜想。
抬手招過掌柜的,劉亭長付了飯錢,牽著梅子,從靈人百眾面前行過。
因為劉亭長連的武藝奇特,自有辦法瞞過眾人,所以并未引起百眾之人的注意,只有郎一似有所覺,看了劉亭長背影幾眼,但最后還是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能。轉身向酒肆老板說道:“店家,有多少酒肉盡管搬出來,我兄弟們全要了。”
酒肆店小,容不下百眾之人,但百眾兄弟也不計較這個,自己動手從店中搬了幾個火爐出來,十來人圍著一個,熱酒吃肉,很是快活。
雖拆了店中火爐,但是郎一給的賞錢頗封,足是酒肉錢的數倍,所以酒肆老板也不怪罪,只是笑呵呵的打量眾人。
劉亭長離了酒肆,并非走多遠,就又帶著梅子瞧瞧折回,暗地里瞧著靈人百眾吃酒吃肉。
梅子笑嘻嘻的看著,說道“師父,這些人本事雖高,可是眼界卻差,竟沒瞧出這是家黑店來,一會怕是要糟了。”
“哦,你也瞧出來?給為師說說,你是怎么察覺到的?”劉亭長很是好奇,因為這家酒肆掩飾的很好,酒菜也地道,就算是一般老江湖怕也瞧不出是家黑店來。自己若不是瞧出這些店家腰間都藏著放血刀,今日怕也得漏過了。沒想到梅子年紀輕輕,入得江湖還不足一月,居然也能瞧的出來。
得了師父夸獎,梅子大方一笑,搖搖頭說道:“這家黑店做的很好,平時怕也是做些正常買賣的,徒兒我哪能瞧出什么端倪來。只是覺得這家店位置有問題,所以才猜到的。這里是有條小道,想來走的人也不少,可是也得分走的是什么人。尋常商隊過萬山郡,都是打南山大道過,雖然交的買路錢甚多,卻勝在安穩,怎會繞遠走這北山小道。而走這北山小道的,大多是交不起買路錢行腳商,或是身揣著寶物想要魚目混珠,怕走大道被山匪惦記的獨行客。一日下來恐怕也過不得幾個人,酒肆開在這里,若再遇上幾個山匪白吃白喝,豈非得賠了老本。如此一來,也就能容易猜了。”
不從表象看,而從外物猜,梅子這樣的方法,雖不是江湖常用的手段,卻十分奏效。劉亭長不由大感寬慰,自己只是臨時起意,才收下梅子這個弟子,沒想到竟然可以觸類旁通,舉一反三,不管是學武,還是行事,都讓人有驚訝之處。
“你猜的沒錯,這店的確是個黑店,只是這回要糟的,恐怕是店家自己。全天下能打劫靈人百眾的黑店,恐怕還沒開張。”
取了一方石凳過來,郎一謝過店家,坐到眾兄弟中間,熱上一壺酒,大口喝了一碗,稍微一品其中滋味,暗暗搖頭一笑,又再給自己滿上。低聲對身邊的弟兄說道:“三十六呀,你不是總說要見識見識江湖嘛,今天就有個好機會,能讓你親身感受一下。”
郎三十六聽著有些糊涂,打聽道:“哪呢?一哥你說的江湖在哪呢?”
“一會你就能瞧見了。”郎說完只是呵呵直樂,就是不肯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