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東院事了(五)
- 仙宦
- 妖爵
- 5261字
- 2020-01-17 14:57:21
冷靜的看著劉亭長等人離開,秦易將并未現出怒氣,而是向身側站著的人問道:“你有多少把握可能勝他?”
站起秦易將身側的不是別人,正是擊傷佛爺的鬼閻王,他今天被秦易將喚之同來,就是為了查探一番劉亭長的武藝,看看究竟誰強誰若。
“瞧不出來。此人武藝是強是弱,在我眼里就是一團云霧,不辨深淺。要是沒有親眼見他出手,只怕是估摸不出有多少勝算的?!?
劉亭長的武藝非比尋常,遠不是尋常道理可以計算。只此一個照面,鬼閻王根本看不出多少東西來。
微微點頭,秦易將低聲說道:“既然看不出深淺,那便算了,倒不是一定要與他為敵。”
在眾人面前討了個沒趣,劍大師也未接到,轉身就回了秦府。
乘風大艦停泊在三江上的泯口碼頭,離湖陽城不算很遠,在趙承剛的帶領下,靠山亭的眾人在午間便到了泯口碼頭之上。
靠山亭之人,皆是依著大山長大的,群山峻嶺見的多,而江河湖海見的少,此時見到隨江而建的泯口碼頭,對于它恢宏的氣勢,很有些稀奇之感。
“娘!叔!你們都來啦!”
秦臨一早便得了信,知道母親和大伙都要來。本想著飛身去迎,可是又念著這乘風大艦若沒了自己這個假先天的威懾,怕再生出其他的事情來,便和狗子就在碼頭等著。
見到離別數月的母親,秦臨急忙小跑上來,一下跪在母親身前:“孩兒不孝,讓母親身處險地?!?
急忙將兒子給扶起來,看著秦臨似乎又長了些的個子,寶珠欣慰的笑道:“臨兒你沒事就好,就好。這次事情多虧了你劉叔,不然大伙現在已不知身在何處?!?
“妹子不必客氣,些許小事而已。倒聽說小臨子你成就了先天,我怎么看著有些不像?”劉亭長眼光銳利,一眼就瞧出來秦臨這個先天高手有些問題。
秦臨狡黠一笑,眼掃四周,低聲向劉亭長嘀咕道:“我就知道瞞不過叔,這里耳目眾多,不好細說,我還指望著靠先天的身份,蒙混一陣子,所以還請叔稍等,一會到了大艦上,侄兒一定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叔?!?
乘風大艦??吭阢诖a頭的這些日子,大羽樓那般雖無大的動作,可盯梢的探子一直都未停過,秦臨都瞧得有些眼熟了。
“咦,這丫頭是哪來的?亭子里的小丫頭,我怎么不記得有長這模樣的?”靠的進了,秦臨便瞧見原先被馬頭擋住的梅子。靠山亭的小孩不多,只數月而已,秦臨倒不至于忘了模樣。
梅子十分愜意的窩在寶珠的懷里,慢悠悠的說道:“你就是小臨子?看著沒什么出奇的地方呀,不像師父說的那么超然事外。不過聽說你成就先天了,這倒也算是個出奇之事?!?
聽了梅子少年老成的話,秦臨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稱贊,但也猜到這小丫頭的身份,肯定是劉叔收下的徒弟。心說一會將她介紹給老姐認識,倆人八成得掐起來。
“瞧瞧,大伙瞧瞧,俺家的狗子現在也是做官的,這身官服穿著確實威風,真給俺長臉!”大頭指著身穿侍衛服的狗子,大聲的嚷嚷道。
狗子今天特意換上四等爵的奔馬侍衛服,是有些虛榮的心思,但是現在被老爹這么一嚷,頓時覺得非常尷尬,恨不得找個地縫藏起來。
“爹,這是侍衛服,不是官服。你不知道,就不要亂說了。”見父親在鄉親們面前說的愈發的高興,聲音愈發的大,狗子唯有小聲的解釋。
可是大頭卻不管這些,拿眼一瞪狗子,罵道:“好小子,做了官就敢教訓老子起來!別以為你老子真的什么都不懂,這同樣是侍衛,也有高下貴賤之分的。秦臨是侯爺,你這個侍衛怎么著也得有個一等朝爵吧,大小都能抵上木鎮的城防老爺了?!?
“我這就身衣裳而已,爵位算不得數的,爹你老就別再嚷嚷了,讓知道底細的人聽了笑話。”狗子現在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該貪慕虛榮,沒事穿一身侍衛武服出來干嘛。
在一旁秦臨見到狗子的窘境之后,趕緊過來解圍,說道:“怎么不算數,我有開府之權,授你一個四等宗爵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說你是你就是。大伙也別在碼頭站著了,先上船吧?!?
乘風大艦是來往江海之上最大的貨船,只一條船就占據了小半個江面,足可乘千人。靠山亭的百余人盡數上船,也還是十分寬敞。
大伙都是第一次瞧見如此大的船只,自然是覺得稀奇,秦臨便讓狗子帶著大家四處看看,瞧個稀罕,梅子也一道跟去。
“娘,秦夫人在艙內陪著佛爺,倒勞您去見她了。”
寶珠微微一笑,由秦臨扶著從馬背上下來,怪罪道:“你這孩子怎么也學得這般多心思!她是主人,我們是客,前去相見也是應當的?!?
笑著任由母親訓斥,秦臨就知道母親不會在意這種事情。
秦臨帶著母親和劉叔,正要進到艙里,秦夫人卻先自己出來了,老姐在其身后賊兮兮的朝自己笑,看來這是她的主意。
“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竟然在這種境地下再次見到你,十多年過去了,你真是一點都沒見老。”秦夫人與寶珠有一面之緣,憶起舊事有些哀傷之感。
寶珠微微一愣,問道:“夫人以前見過奴家?”
走過來,拉著寶珠的手,秦夫人笑道:“那時我曾女扮男裝,遠遠聽過妹妹一曲,你我二人算是有一曲的交情了。后來若是出了那些事情,我也打算將.....算了,說些沒影的事做什么,舊事已過,想也沒了用處。玉兒你倆小輩的,將鹽湖的事情說給劍大師聽吧,我與寶珠妹妹二人聊些家常。”
“如此也好,妹子大約也聽不慣打打殺殺的事情,就隨沐嫻夫人說話去。”
寶珠隨著秦夫人離開,依著船欄說話,而秦臨和秦如玉則將事情全部向劉亭長說出來,連自己二人的身世都未保留,一切全都是實話實說。
說是穿越,但是在劉亭長自己想來,大約就成了下凡,聽完之后,點頭說道:“如此而言,你們二人在天上之時,就已經是兄妹了。此番謫仙落凡塵,還成了兄妹,實在是天大的緣分,難怪小臨子你要千里迢迢從靠山亭逃來湖陽城。現在知道小臨子你是謫仙下凡,落地的星斗,那么先天之事也就好解釋了,據我猜測秦易將之所以可能讓佛爺使不出先天威力來,完全就是大訓的功勞?!?
雖然很想解釋自己是穿越,不是下凡,可是秦臨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唯有作罷,問起了大訓之事。
“我曾許下秦易將三諾,答應替他幫三件事,最后一件便是護著你母親,這些事想來小臨子你也聽說過。而前兩件事是何,天下人知之甚少,時至今日或許只有我、秦易將以及舒白生三人知道而已。那兩件事情做來異常兇險,以我手中長劍,都幾乎身死其中,最終所得的便是重器大訓!關于四重器的傳言,坊間有許多,你們必然也都聽過。河圖、大訓、天球、赤刀,四樣重器,傳言他們都是神仙所用,得一即可匹敵先天。傳言由來已久,但是四重器究竟生的什么樣子,落在何處,就再如人知曉了。當年秦易將能夠探知大訓的下落,完全是機緣巧合,誤打誤撞而成的。”
大訓是劉亭長所得,對于當年之事,他是一概知道的,“本只是一處山坳塌陷,出了些異獸,秦易將命人去剿,哪知道其坑碩大,內有瘴氣,尋常的甲子高手能進不能出,在那樣情況之下,他便用了一諾,央我來除異獸。異獸害人,我本也有了動手之心,再加上許了秦易將三諾,便受命下到坑中。仗著我手中長劍,胸中劍氣,初時倒也順利,殺了不少的蛇蟒異獸。不過越到深處,異獸便越多,也越厲害,漸漸的我也覺得有些吃力,但也還是挺了過去,一路殺盡了異獸。真正讓我差點喪命的,卻是坑底的一座小廟?!?
“那座小廟立在坑底,誰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月,上無牌匾,只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寫著一個大字,圣!在這個圣字下面,還有四個小字,凡人莫入!口氣十分狂妄,不過那時的我已經沒了爭強好斗之心,見異獸已除,便了然身去了。不過事情還不算完,大約只過了五六日,秦易將便又來找到我,除去尋我所花的時日,只怕那日我剛一走,他就準備再來找我了。這一次他求我進圣廟,取其中的事物出來,所謂圣廟就是那個坑底小廟。我有諾言在身,也就答應了他,隔日再次下到坑底。”
“前幾日我走之時,坑底散落了不少的異獸尸體,不過當我再去之時,就都已經消失不見了,或許是被秦易將命人給打掃趕緊??墒菂s多了許多武人的尸首,皆是被大力給震死的,傷口凹陷,有些幾乎是骨肉都被擊穿,看得人觸目驚心。我心中就起了戒備,提劍剛一推開廟門,忽覺得有重物襲來,急忙就抽身退開,剛好避過,若是晚上一點,只怕就又多了一具尸體??磸R門之內,有那么一排八位武人,全都是臉色鐵青,可能已經是死了。雙目緊閉,卻又可能清楚的查知我所在之地,甚是詭異。開始我只想著會不會是某個邪道門派,門內好手真在練邪功,可是后來我瞧見一物,卻知道事情并無這般簡單。”
“那是正數第三個武人,手上拿著的是根大腿粗細的斑銅柱,得有近千斤重,江湖之中能使這般兵器的高手少之又少,即便是古往今來,也只有一人而已。那就是早在武帝之前,就已經銷聲匿跡的鎮南霸,他是以外功成就先天的大高手,沒想到竟然是死在這此地。猜到鎮南霸的身份之后,再看其余七人,無不是在江湖中聲名赫赫,可又忽然消失之人,鎮南霸是其中離今天最近的,最遠甚至還有千年前的人物。雖然身死,沒了先天境界,可是這些高手們武藝還在,個個都是強絕天下之人,我對上一個都無十分勝算,何況還是足足八人。不過答應要進廟取物,自然不能不戰而退,基本是身死其中,也算是有個交代。我便硬著頭皮提劍殺了進去,這其中兇險勿用多言,我幾次都以為自己會死在其中,幸好最后我偷了個巧,冒險以劍氣挑翻了大訓鐵牌才得以活命?,F在想來,或許第一個來圣廟取大訓之人,是因為坑中瘴氣太勝,中毒后未有察覺而死,而后便一個接一個,都是死在前代高手的手里。如是無劍氣遠擊之法,即便是先天之人來了,也無活命可能。”
將這陳年往事娓娓道來,秦臨二人才知道原來劉亭長還有這般的經歷。
秦臨好奇的問道:“叔,那大訓究竟是個什么樣的物件?”
“當年我看著只是個鐵牌而已,上面刻了些誰也不認識的古字,并沒有覺得有什么用處,若不是廟中還有碑文說此是重器大訓,我只當他是那個邪道的供奉鐵牌。因為是秦易將要得,我也未過多留意,便交給了他。沒想到他耗費多年真的知道了大訓的用法,竟然可以克制住先天境界,實在是厲害。嗯,對了,你們不是謫仙下凡嘛,難道沒瞧出大訓來?”
傳言之中四重器都是仙家的寶物,在劉亭長的想法中,既然秦臨姐弟倆個都是神仙,那就應該是知道大訓的。
“呃.....在先天什么大訓啦,赤刀啦,都是些不入流的寶貝,所以未曾聽過?!狈凑龥]辦法讓劉叔理解清楚,秦臨干脆就胡謅個借口。
正在秦如玉偷笑老弟撒謊之時,小翠突然跑了出來,一臉著急的說道:“不好了,佛爺連連咳嗽,傷口迸裂,血都止不住了?。 ?
“怎么會這樣,徐郎中不是給抹了傷藥,說已經無礙了嗎!你速速去請徐郎中,我進去看看!”
秦如玉吩咐小翠去請徐郎中,自己趕緊下去查看,秦夫人聽了信,也急忙與她一道下去。想著劉叔本事高絕,也許可以幫忙,秦臨便將劉亭長拉著,也進了船艙。
一張上好的木塌,鋪了數層的棉絮,收拾的十分干凈的被褥,現在卻都已經被血水給映紅了。
佛爺的斷臂處,敷上的傷藥,本都已經接竭了,只要佛爺能夠靜養,待這層血竭長好褪下,便算是完全的好了。至于先天境界能剩下多少,就已經不是人力可為的。
可是沒想到這時候,原本一直都平安無事的佛爺,卻忽然咳嗽起來,想停都停不住,身子劇烈的抽動,使得傷口處再次裂開,血流不止。
“佛伯,你還好嗎?”秦夫人扶著佛爺,關切的問道。只是現在的佛爺,渾身都在抖動,雙眼都已經翻白,哪里還能聽到她的問話。
劉亭長進來瞧見了佛爺的傷勢,心中暗驚,先前他只知道秦易將擊傷了秦夫人手下的先天高手,沒想到卻是雙手被斷,傷的這般之重。
因為佛爺的傷勢,徐郎中一直都在碼頭待命,小翠前去相喚,立即便來了,趕忙以金針封穴,想要閉住血管,止住流血。可是佛爺晃動的身軀,讓他下針極其不準,三針之中只有一針落在準處。
費了一番工夫,徐郎中總算是將金針插好,見著傷口處的血流漸止,正要取藥來敷,就聽到噗噗幾聲,所有的金針全都被震飛出來,幾乎傷了人。
“徐郎中,這是怎么回事?前幾日你不是一切無礙,佛爺的性命已經保住了嗎!”出了這樣的變故,秦夫人自然首先要質問徐郎中。
而徐郎中也是糊涂,以他行醫多年的經驗來說,也沒少替江湖中人治傷,可是這般的情況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對呀,既然都已經接竭,脈象也歸于平穩,內火未起,外火未生,絕無忽然潰血的道理!”
“潰的不是血,是境界?!毙炖芍袥]瞧出其中問題,劉亭長卻瞧了出來,“撐了這么多日,先天境界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隨時都有潰散的可能。而以佛爺現在的傷勢來看,境界一除,性命也就難保?!?
總算是遇到明白人,秦夫人望著劉亭長,就如同是看到了救星,“求劍大師救救佛伯!大師能看出其根源來,就肯定能救佛伯的,沐嫻在這求大師了!”
家中有病人,人也顧不得什么矜持尊嚴,哪怕是個乞丐說能救人,為了親人著想,無什么是不能跪的。
伸手虛抬,止住秦夫人跪拜,劉亭長苦笑著說道:“佛爺和我同是武人,即便是仇家,我也不會見其一代先天如此死去。只是我能看,能殺,卻終究不是先天,不能救呀!佛爺是境界有虧,想救他只能有兩種人,一種是先天高手,肯以自身境界補之,以先天換先天,最后能就佛爺一命,但二人都得落下境界來?!?
劉亭長看了眼秦臨,原想說秦臨這個半真半假的先天不算,但瞧見有徐郎中這個外人在場便住口未言,而是接著說道:“還有種人便是自己。佛爺現在怎么說,都仍是在先天境界之上,雖然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只要佛爺可以在落下境界前挺過來,那就無事。”
咳咳。
說話間,佛爺又開始連續的咳嗽,秦夫人都扶他不住。
秦夫人看著佛爺如此,十分憂心的問道:“那大師看佛爺現在,能挺的過去嗎?”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