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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7評論第1章 天父下凡
1848年,3月,廣西紫荊山平隘新村,楊秀清坐在茅屋窩棚內,望著面前圍爐靜靜發呆,即便圍爐上水壺中清水早已沸騰不止,他依舊視若罔聞。
今日之楊秀清,已非昨日之楊秀清了。
因為同名同姓的緣故,兒時在學校,曾有同學給他起外號為“東王”,只因太平天國當中,亦有一個東王楊秀清。
誰曾想,當年的孩童戲言,多年后竟一語成讖。
在公司上了一天班的楊秀清,一覺醒來,竟然真成了廣西紫荊山中的燒炭工楊秀清。
楊秀清魂穿至此,已有五日,期間他除了吃飯,上廁所外,再沒出過自家這四處漏風,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茅屋窩棚。
五日的時間,足夠他整合前世今生的記憶,進行思考,確立造反目標了。
楊秀清知道,自己一旦造反失敗,落到清廷手中,千刀萬剮可不是說說而已。
即便不落到清廷之手,一著不慎,在日后的太平天國內部爭權中失敗,不僅自己會死,和自己有關系的人,都會死!
前路縱然艱險,卻絲毫沒有減弱楊秀清反清的決心。
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清廷戰敗,割讓香港給英國,簽訂了喪權辱國的南京條約,賠償6600萬兩白銀。
1856年,第二次鴉片戰爭,清廷戰敗,向沙俄割讓了150多萬平方公里的領土,簽訂了喪權辱國的天津條約,北京條約,共計賠款9400萬兩白銀。
1894年,甲午戰爭,清廷戰敗,割讓了遼東半島,臺灣,澎湖列島給日本,賠償軍費2億兩白銀,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
1900年,八國聯軍侵華戰爭,清廷戰敗,神州徹底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簽訂了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其中包括了辛丑和約,辛丑庚子和約,北京議定書,辛丑和平協定,辛丑賠款協定,共計賠款8.41億兩白銀。
前世楊秀清每每讀到此處,無不頓足捶胸,今得大機緣,魂穿至此,焉有不反之理?
清妖要打,洋夷也要除!
僅是確立造反的決心,何需五日?
讓楊秀清連日躊躇的是,幾個月前,蒙沖石村地主王作新,糾集麾下團練兵馬,把馮云山給抓了,這位可是拜上帝會中的大人物,說是前期假二真一的首腦也不為過。
王作新押解馮云山去官府的途中,楊秀清帶著曾亞孫,盧六等拜上帝會的弟兄,去把人給搶回來了。
誰曾想,僅一天時間,王作新又帶著麾下團練兵馬前來抓捕馮云山,這次不僅馮云山被抓,洪秀全,曾玉珍,盧六都被抓了。
當時楊秀清,因為在先前營救馮云山的行動中,受了些傷,又缺少錢財,沒有醫藥,一病不起,彌留之際,后世之楊秀清魂穿其身,李代桃僵。
紫荊山拜上帝會發展到現在,可以說是馮云山一手促成,楊秀清也是由他引入教會中的,以往教中事務,皆以洪秀全,馮云山為主。
現在他們倆個,生死不知,拜上帝會在紫荊山區中的二三千教眾弟兄,皆人心惶惶。
歷史上的楊秀清,解決這個局面是靠“天父下凡”的角色扮演,現在的楊秀清,坐了窩棚里五天,也想用這個辦法,來獲得紫荊山區拜上帝會的話語權,將人心暫時籠住。
只不過今時之楊秀清,不想單純的玩“天父下凡”角色扮演,他要給這些教眾一點震撼,以穩固自己在拜上帝會中的地位,為避免后期太平天國內部爭權失敗,重蹈覆轍,做準備。
具體的方法,楊秀清已然有所規劃,現在就差一個機會了。
“楊阿哥,王作新帶人堵在新墟集市,說是要今日踏平咱們平隘山,蕭家阿哥召集教會的兄弟姐妹去村頭議事。”
說曹操,曹操到。
坐在圍爐前的楊秀清,聽得門外女子呼喊,心中暗道:東風來了。
隨即拿起一旁準備好的炭筆藏于手心,匆匆出了窩棚。
門外女子乃是洪宣嬌,原名楊云嬌,號稱天父之女,被洪秀全去年才認作了義妹,生得姿容艷麗,擅使雙刀,平日里在紫荊山拜上帝會女教眾中,頗有威望。
魂穿以來,楊秀清沒和她碰過面,但原主腦海中對其自有記憶,今二人得見,楊秀清心中早有準備,倒也不至于露怯。
事情緊急,二人會面后,并沒有多談,直接趕赴村頭。
待他們到達此村頭時,周遭已然站滿了村民教眾,楊秀清粗略估算一下,人數大概不少于千人,老弱病殘占了三分之一。
“楊阿哥,洪阿妹來咧!”
有教眾兄弟喊了一嗓子后,大家紛紛為楊秀清,洪宣嬌讓出道路,他們得以來到中心的大石上。
此時大石上,已有一人站立。
此人身高八尺,單眼濃眉,穿著單薄衣褲,衣褲上盡是補丁。
楊秀清見他,以腦中記憶對照,認出其就是以后太平天國首義六王之一的西王蕭朝貴。
“弟兄們,姊妹們,王作新是閻羅妖的走狗,他今天帶人來打咱們,咱們不能怕,要打回去,這是天帝的旨意!”
蕭朝貴站在大石頭上,慷慨陳詞,并沒有因為楊秀清和洪宣嬌的到來,而有所停頓。
“聽后生們說,王作新這次帶了不少人呢,咱們能斗過人家么?”
“我看不行,王家有槍,有刀,咱們有啥?總不能拿著竹筐去和人家打吧?”
“前兩番,王作新來咱們這,咱們都沒斗過,今日便能了?”
“馮先生,洪先生,那么厲害,還不是被王作新給抓了,咱們又能咋樣?”
........
蕭朝貴之言,并沒有得到底下拜上帝會教眾的響應,大家都對抵抗王作新持悲觀態度。
蕭朝貴看在眼里,心中氣急,卻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挽回局面,直憋的黑臉通紅,卻再無一言。
楊秀清見此,默默的深吸一口氣,鼓足氣力,突然一聲大喝。
“大家靜一靜,都聽我說,昨夜天父下凡,入我夢中,已傳授我退敵之策!”
一個人的聲音,焉能壓過千人之聲?
但楊秀清拋出來的話題,過于勁爆,以至于前排已經聽到的教眾,只顧著震驚,忘了言語。
少人言語后,周圍嘈雜之音,立馬減弱不少。
“大家靜一靜,都聽我說,昨夜天父下凡,入我夢中,已授我退敵之策!”
“大家靜一靜,都聽我說,昨夜天父下凡,入我夢中,已授我退敵之策!”
“大家靜一靜,都聽我說,昨夜天父下凡,入我夢中,已授我退敵之策!”
.........
楊秀清見此,將方才之言,重復大喊三遍,周圍教眾徹底安靜下來,眼神中多是震驚,不解,懷疑,還有少部分人帶有不屑,氣憤之意,其身后的洪宣嬌,便是此中代表。
楊秀清深知這種安靜是暫時的,好似他兒時上學,老師不在的自習課,同學們竊竊私語,突然有人大喊一聲“閉嘴”,同學們聽到后,會有短暫的停止。
但如果后續沒有動作,很快竊竊私語之聲,就會再度響起,并且之后再有人,以同法試之,亦無用,甚至連短暫的停止,都不會有,只有等老師出現,方可解。
個體與集體之間的對話,一定要掌握主動權,要讓集體陷入個體的節奏中,要不然個體瞬間就會被淹沒,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樣,掀不起一絲風浪。
楊秀清根本不給在場教眾發問自己的機會,見已經聚集了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后,立馬從大石頭上跳到平地,拿出準備好的炭筆,在大石頭上一邊書寫,一邊講解。
“王作新和咱們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他有多少人,咱們豈能不知?
他的團練,充其量也就二三百人,即便臨時招募了一些鄉勇,亦不會超過五百人。
咱們現在聚集的教中兄弟,姐妹,就有上千人,刨除一些年老體弱者,能上陣的,也不少于七八百人,在人數上,咱們占據絕對優勢。
王作新的團練中,雖然有火器,但數量稀少,老舊,五百人的隊伍,算他有十支火器都是多的,倒不是他買不起火器,而是依照他的吝嗇秉性,斷然舍不得買。
火器在平地是大殺器,十支火器,如果運用的好,依托有利地形,足可抵擋上百人,但咱們在山區,樹木繁多,火器難以瞄準,馬上快要入夜了,更是如此。
如果王作新的人,一旦進入咱們平隘山,動用火器,怕是還不等打到咱們,就先傷到他們自己了。
至此,他們的火器已廢。
咱們雖然缺少刀劍,但是家家都有挑炭的扁擔,一旦咱們和王作新的人近戰,咱們手里的扁擔,也不怕他們手里的刀槍。
故天父昨夜告知于我,咱們這一仗不僅要打,還要大打,活捉王作新,救回馮先生和洪先生!”
楊秀清說完,一個健步,又竄上了大石頭,環視在場眾人,眾人無不震驚。
“阿公,楊阿哥寫得那是么個?”
“你懂什么?這是天書,是天父傳給你楊阿哥的。”
“這上面的字,咋和我在書上看到的,長得不一樣呢?”
“這是天書,是老天爺傳給你楊阿哥,能和那些凡人寫得一樣么?”
教眾隊伍前列,有老者給了身旁的孫兒,一個巴掌后,率先跪倒于地,口中大呼。
“給天父老爺磕頭了!”
當一眾人茫然之際,一個人的帶頭行為,足以引發骨牌效應。
在場的拜上帝會教眾,紛紛跪倒在大石頭面前,給楊秀清磕頭。
爺孫的對話,楊秀清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他面色如常,心中卻是感到好笑不已,簡體字的樣貌,豈能和繁體字相同?
方才楊秀清的言論,在場眾人能聽明白的,不過十之一二。
大家之所以相信他是天父下凡,不是因為他說了什么,而是因為楊秀清會寫字了。
平隘山拜上帝會的教眾,沒入教之前,大多都是平隘山的燒炭工。
大家朝夕相處,可謂是知根知底,楊秀清本名為楊嗣龍,五歲喪父,九歲喪母,由伯父楊慶善撫養成人,家里窮的只有一條褲子,楊秀清現在出門,還都是赤裸上身呢!
別說識字讀書了,就連他自己的名字,楊秀清都不認得。
這樣的人物,今日卻能邊寫邊講,其他拜上帝會的教眾見了,無不以為是神跡,豈有不信他被天父入夢傳授之理?
換做是楊秀清,若是前世和自己一起天天上網吧的兄弟,突然有一天去參加世界級數學競賽,并且還名列前茅了,他都得懷疑,這家伙是不是有系統,穿越了。
在場之中,唯有二人未拜。
便是站在楊秀清身后的洪宣嬌,蕭朝貴。
當楊秀清轉身將目光看向二人時,蕭朝貴面露震驚,無需楊秀清多言,反應過來的他就立馬跳到地面,跪倒于地。
反觀洪宣嬌,則是緊咬朱唇,面帶猶豫。
楊秀清并不準備給她太多考慮時間,他深知隊伍里,只能有一個頭!
“洪阿妹,汝可識得此天書?”
洪宣嬌聞言,嬌軀一顫,滴滴鮮血自朱唇中流出。
“我在夢中上天時,曾到天父書房游玩,偶然得見一書,其上內容,現在想來,卻是和楊阿哥你方才所寫,極其相似,想來天父傳授于你的,便是那部天書。”
洪宣嬌言罷,亦跪倒在楊秀清面前。
她已服軟,楊秀清便沒有繼續逼迫,大敵當前,自然還是要以團結為主。
洪宣嬌縱然心里不信楊秀清得天父上身入夢,此時也無可奈何。
她信不信不重要,大多數教眾相信就行了。
拜上帝會創立至今,已有數載,除了今日的楊秀清外,不管是宣揚自己是天帝次子的洪秀全,還是被其認作是天帝之女的洪宣嬌,皆只有口述,并無神跡展現。
二者一比,高下立判。
今日洪宣嬌不承認,楊秀清寫得是天書,那她這個天帝之女的身份,便會因楊秀清一句話而拆穿廢除。
孰輕孰重,洪宣嬌自有判斷,能夠獨自想出冒充天帝之女的主意,她顯然不是一個愚笨之人。
“蕭朝貴!”
“在!”
“你挑二百精壯弟兄,準備好利刃,在村口左側等待!”
“遵天父令!”
楊秀清聞言,看了一眼抱拳行禮的蕭朝貴,對方卻是不敢與他對視,連忙低頭不語。
楊秀清已然看得明白了,蕭朝貴也是個人物,不愧是歷史上緊跟著自己,沒多久就弄出了天兄下凡。
蕭朝貴雖然識字不多,但文字游戲,玩得倒是挺溜。
他說“遵天父令”,在側面承認了楊秀清是天父代言人身份的同時,也有意打壓了楊秀清個人的威望,不管之后對付王作新是何成果,都和楊秀清個人無關,而是歸功于天父授法。
經過今日楊秀清這一出,日后蕭朝貴再想玩“天兄下凡”,可不會像歷史上那么容易了,沒有點神跡,哪個認你是天兄?
時間緊迫,楊秀清沒時間理會蕭朝貴的小心思,其接著發令。
“洪宣嬌!”
“在!”
“你帶二百弟兄,姊妹,持利刃,稍后在村口右側集合!”
“遵天父令!”
“其余教眾,一人準備三根火把,無需點燃,備齊后,來村口尋我集合。”
“遵天父令!”
“遵天父令!”
“遵天父令!”
.........
眾人山呼,無有不從楊秀清之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