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眼狼
- 反清抗洋:從成為天父開始
- 水水碩
- 4211字
- 2024-08-01 00:05:00
“叔父!”
“玉成來了,何事啊?”
書房當中的陳得才,眼見自家侄兒進門,緩緩放下手中兵書,漫不經心的詢問道。
他自領了販私鹽的差事,日子過得愈發滋潤。
說來有意思,他這個太平軍的水師將軍,做起大清的大湟江巡檢,有模有樣的。
周遭河道內往來船只,無有不稱贊者。
日子比先前好過了,收入多了,船夫,漁民,自然也就擁戴他。
“稟叔父,蘇堂主的貨到了,是蘇堂主親自押送的,您看?”
“哦?貨物你派人驗收,先請蘇堂主到偏廳用茶,待我更衣后,設宴為其接風。”
“諾!”
尋常走貨,自然不用驚動陳得才,但好歹蘇三也是一個堂主,雙方還在合作階段,他縱然如今地位水漲船高了,可并沒有狗眼看人低,待人接物,皆如從前。
“哈哈哈……蘇堂主,都說你的買賣興隆,似你這等大忙人,還親自壓貨,知道是你事無巨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信不過咱呢!”
雙方見面,陳得才語氣雖是玩笑,但話語里的意思,卻是不簡單。
他對蘇三個人沒意見,之所以夾槍帶棒,皆因職責所在。
他現在是太平軍水師部總將,兼大清廣西大湟江巡檢。
凡是楊秀清的地界水域,皆歸他統帥。
權利大,責任更大。
陸上的事,沒有楊秀清的命令,陳得才管不著,但若是有人從水里出了差錯,那他可是躲不掉。
每次運私鹽,蘇三那邊來得人都不少,尋常時便有二三百,此番最多,來了八百人,還是蘇三親自帶隊。
盡管兩家現在合作,但到底是隔著一層。
若是蘇三動了歪心思,陳得才沒頂住,上岸直逼金田,金田乃太平軍總部,一旦出了差池,僅是他陳得才一個人的腦袋,便擔當得起的?
蘇三在拿他們陳家的數百口老小前途,性命開玩笑。
陳得才沒當場發作,已然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了。
“陳將軍勿怪,三天后,張釗在蒼梧做壽,請了我好幾次,我是不得不來,羅大綱兄弟屆時也到,我尋思乘他的船,一同到蒼梧。”
蘇三不解釋還好,他這一解釋,陳得才的臉色,立馬就陰沉下來了。
廣西境內,誰不知道大湟江一帶是太平軍的地盤?
到蒼梧不止這一條水路,要去給張釗賀壽,走哪條水路不行?非得途徑他們大湟江?
便是要途徑,也沒有蘇三這個途徑法的。
帶著七八百精壯漢子,哪里有半點賀壽的模樣?
到了大湟江地界,買賣私鹽的具體事宜,一向都是太平軍負責。
如此一來,蘇三帶來的伙計,自是要跟他去賀壽的。
大家都是在水里討飯吃的,羅大綱,陳得才如何沒聽過?
但人家多活動于廣東,廣西邊境,與蒼梧近便得很。
若是真祝壽,怎可能舍近求遠?
蘇三完全可以在廣東乘船,與羅大綱同行。
如今這般行事,擺明了有貓膩兒。
陳得才自負和對方關系不錯。尤其是最近二三月。
販私鹽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手底下的二道販子,都將其賣出了廣西。
以往大家也鋌而走險,但貨源不穩定不說,風險太大,被官府抓了,就是死罪。
如今風險大大降低,真出了事,推托到太平軍的頭上就行了。
現在廣西境內,沒有一個官員愿意招惹太平軍。
都知道他們是禍端,留得久了,必有大禍。
可關鍵是知道歸知道,誰能收拾得了?
左右不在自己的管轄內,何苦自找麻煩?
故而只要聽到太平軍名號,再上交些銀兩,基本上十之八九,官差都會痛快放人。
這般行事,倒不是說廣西境內的官吏,都怕太平軍。
而是太平軍名聲在外,有黑鍋都可以往他身上扣。
再加上私鹽販子交錢不少,大家風險降低,收入均升高了,這等美事,何樂而不為?
如此重利,五五分成,蘇三還起幺蛾子,陳得才如何能不怒?
“哦?竟有此事?張釗的名號,本將軍一直有所耳聞,其麾下艦軍,頗有些聲勢,說起來我未入太平軍前,久居藤縣,與他也算半個鄰居。
今番過壽,焉沒喚我?”
陳得才心中怒極,面容神色,反而緩和了下來。
蘇三聞言,笑道。
“陳將軍莫怪,那張釗是個渾人,做事難免混賬些,一時疏忽也是有的。
憑今時陳將軍的威望地位,若能前去為他賀壽,怕不是張釗家的祖墳都要冒青煙了?”
“哈哈哈……”
蘇三的玩笑話很好笑,至少陳得才聽了,笑得很開心。
只不過蘇三笑著笑著,卻是發現自家脖頸處多了一柄利刃。
蘇三看了一眼,橫刀于首的陳玉成,臉色驟然冷了下來,轉頭望向陳得才,質問道。
“陳得才,汝這是何意?”
“爾等八百人欲過大湟江,竟無人事先通報,本將軍身為太平軍水師部總將,今懷疑爾等,勾結清庭,欲對我軍不利,現就此扣押,待上報魁首定奪后,再行處罰!”
“陳得才,放你娘的狗臭屁!”
別的蘇三,都能忍,唯獨忍不了陳得才說他串通清庭。
他是天地會的分舵堂主,陳得才這般言語,比指著和尚罵禿子,還要惡毒百倍。
蘇三情緒失控得快,平復得也快。
待回罵了陳得才一句后,其瞬間冷靜,轉而一指身旁穿斗笠的仆從,成竹在胸的詢問道。
“陳得才,爾可知他乃何人?”
“今日除非魁首親至,否則我水師部的牢飯,你蘇三是吃定了。”
陳得才答話時,緩緩端起茶碗,聲音并不大,卻鏗鏘有力,語氣平柔,卻亦可知堅決之心。
“放肆,他乃上帝之子洪秀全,洪先生,便是你家魁首楊秀清在此,亦不敢似爾等這般無禮?”
蘇三剛剛言罷,陳得才猛然起身,不顧茶水之熱,緊緊將茶碗攥在掌中,目光緊盯蘇三背后,仆從之人打扮的漢子。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洪秀全是也!”
洪秀全很是配合蘇三,在陳得才的無比震驚中,其緩緩摘掉斗笠,用衣袖抹了抹臉,大概露出本來面目。
“刀下留人!”
在場之人,誰也沒想到陳玉成如此莽撞,若不是陳得才出言及時,洪秀全恐怕剛剛摘下斗笠,腦袋便要掉下去了。
即便有陳得才及時出言制止,洪秀全的脖頸處,依舊見了血,只不過傷口很淺,皮外傷而已。
“叔父,魁首待我們陳家不薄,莫非叔父有轉投之意?”
陳玉成剛問出口,陳得才還不待回答,蘇三卻是急急拉人。
“陳將軍與乃兄,皆當世大才,若陳將軍愿意入天地會,我這堂主之位,甘愿讓賢!”
由不得蘇三不急,陳玉成的出手,讓他看到了變數。
本以為陳家和太平軍捆綁不深,今朝有洪秀全摻和一腳,足夠讓陳家動搖的了。
自己趁機許以高位重利,往后的廣西水面上,還不是任由他們天地會說了算?
“你這娃兒,胡說什么?魁首對咱天高地厚,你家叔父,豈是背信棄義的小人?”
“那這………”
陳玉成也被自家叔父的大義凜然,給弄懵了。
“茲事體大,非你我能夠定奪,傳我軍令,除巡視邊界的三營,五營,八營外,其余各營即刻起,回歸營部,沒有我或者魁首的軍令,誰也不許出營!
你帶著咱的本部親衛營,給我將他們一行人,都押入水牢,少一個人,走漏了消息,休怪叔父不講叔侄情面!”
“諾!”
陳玉成得令之后,猛地一腳將洪秀全踹翻,一旁的蘇三還沒反應過來呢,陳得才也給他來了一腳。
待二人緩過勁兒來,能夠喘勻這口氣的時候,已然在大湟江岸邊水牢里泡著了。
水牢雖然簡陋,卻是無比森嚴。
周遭有水師部士卒晝夜不停的看守且不提,單就雙手被綁在籬笆上,只漏半個腦袋,被關押之人,費盡渾身氣力,只夠探出口鼻呼吸的,哪里還有逃跑氣力?
時間越長,氣力消耗越大。
真把人關個三五天,怕是不用陳家叔侄二人動手,就會有大把蘇三所帶的人,因嗆水窒息而亡。
洪秀全和蘇三,在這水牢之中,倒是不孤單。
沒多會兒,蘇三帶來的八百人,便一個不少,赤條條的皆被陳玉成扔了進來。
八百人可是不少了,但他們來錯了地方,選錯了時機。
大湟江是陳得才水師總部,更是水面上護衛金田的最后一道防線。
僅是常備兵力。便有三個營,其中一個還是裝備最好,人員最精干的親衛營。
說是親衛營,其實就是陳得才,陳玉成的族人。
有道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陳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縱然是平日里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今朝都得了陳得才的好處。
他們哪里是護衛陳得才,他們是在護衛自己來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至于蘇三帶來的人,良莠不齊,別看外面像模像樣的,實則都是樣子貨。
他們原本都是渡口苦力,后被蘇三發展進會。
打清兵,他們沒得說,因為入了天地會,打清兵不賣力,就沒得活路,似尋常士卒,便是想要投降,廣西各地府縣都未必收。
但對上陳玉成率領的親衛營就不同了。
說是全員戰五渣,都算是夸獎他們了。
基本上陳玉成這邊才喊出“降者不殺”,一眾蘇三帶來的苦力,就投了半數。
剩下半數,眼看斗不過陳玉成,胡亂拼幾下,象征性掙扎了一下,便也利索的投了。
只有少數頑固者,吃足了苦頭,傷了個半死,還不得醫治,仍一同投入水牢,喝江水。
永遠不要小瞧底層人民的智慧。
他們縱然不識字,甚至大多還有分不清左右者,但這不等于他們分不清,清兵和太平軍的不同。
太平軍施仁政,大家都看在眼里,平日里往來販鹽,岸上生活如何,他們清楚得很。
那幫天天揮舞著鋤頭,臉上汗水沒停過,嘴角笑容卻從未消失的百姓,勝過千言萬語。
底層苦力,不管你是天地會,還是太平軍,他們只知道大家都是反清的,且太平軍的待遇比天地會強,最起碼太平軍無需藏頭露尾,終日搞得神神秘秘。
這些人都是苦出身,看見太平軍輔卒,種屬于他們自己的土地,哪有不眼饞的?
若不是有私鹽生意,大家日子好過了不少,且近來太平軍入籍名額有限,不少人又不甘心做輔卒,說不得真要有人投太平軍了。
他們投清庭,腦袋保不保得住,皆在兩可之間。
但是投太平軍,他們一定能得條生路,說不得還能因此入了太平軍籍,每日領糧。
相較之下,哪里還需要考慮?
誰不投,誰才是傻子呢!
蘇三被抓的也是時候,若有他在,眾人看在他往日的恩德上,還不會投這么干脆。
陳玉成先把對方一抓,剩余苦力群龍無首,大家不投降等什么?
蘇三自己被抓,還沒覺得如何。
當看到自己帶來的人,悉數被扔進水牢,頓感萬念俱灰。
“悔不聽夫人之言啊!”
蘇三哀嘆一聲,不再言語。
洪秀全可沒功夫關心其他,他只想活著,拼了命的探頭呼吸。
“汝親自帶人跑一趟桂平縣城,務必將此間情況,同兄長說明,請兄長給咱們陳家拿個主意。”
“諾!”
陳得才剛剛表面忠心耿耿,誰能想到,暗地里他也有所動搖。
只不過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憑借自己的見識,不夠分辨這等大事的,非陳和不能謀也。
伯父拿主意,自己和叔父實施,已然成了陳家慣例。
方才自己叔父的弦外之音,陳玉成如何能沒聽出來。
只不過是故意裝糊涂罷了。
雖然陳玉成是陳得才一手養大的,但是其脾氣秉性,卻像陳和,尤其是長了一個腦子。
陳玉成之前沒見過洪秀全,但在今天見完后。便知道陳家不可能選他。
一會之首,手里有三千之眾,卻讓鄉勇團練直入大本營擒獲。
脫身后,不思回去主持大局,卷土重來,竟渺無音信。
歸來時還是和外人一起,并有意圖分割自身勢力的大好前景。
往事不提也就罷了,今朝欲舉事,就如此輕松的又成了階下囚,這叫陳玉成如何能看得上他?
世上之事,就怕比。
楊秀清的事跡和洪秀全一比,便是陳玉成都得信幾分天父下凡。
他心中已然有所打算,盡管知道伯父陳和,不會昏了頭,但真若有萬一,其必然即刻奔赴金田,絕不能讓自己叔父,伯父鑄成大錯,以致招來滅族破家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