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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網(wǎng)中魚

“哈哈哈……張?zhí)弥骷从写艘猓_開怎能掃興?

傳我軍令,各營后退三里,原地警戒待命,本將軍自行進城。”

石達開聲音洪亮,他的命令不僅身旁各營統(tǒng)領聽得明白,城墻上的李自昌,張家祥也聽得清楚。

張家祥請石達開喝酒,乃是一石二鳥之計。

石達開不答應,那說明他心懷詭胎,且失了英雄氣概,當眾便矮了一頭,淪為和張家祥,李自昌一樣的人物。

武宣縣城群匪,在心理上就對他沒有了畏懼。

若是他答應,喝酒自然不能帶著千軍萬馬。

張家祥不信,在武宣縣城當中,自己占了,地利優(yōu)勢,人數(shù)優(yōu)勢,還能叫對方反了天去?

“石老弟豪爽,來呀,還不趕緊去準備酒菜?大開城門,迎石老弟進城。”

張家祥回話的聲音也足夠大,目的一樣,便是不能在面上,敗下陣來,矮石達開一頭。

他嘴上說得漂亮,實際行動卻是等石達開的部隊,開始后退方才緩緩打開城門。

以示尊重,張家祥沒有開走人的角門,而是將城門完全開啟。

他不怕石達開趁機率眾殺進來,因為在張家祥的有意磨蹭下,等到武宣縣城的東城門大開時,石達開的部隊至少距離城門,要有二三里遠了。

這個距離,就是石達開想要耍貓膩兒,也足夠張家祥重新關上城門的了。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李自昌留在城墻上,帶了幾十個堂內(nèi)會射箭的弟兄,嚴陣以待。

一旦有變,這幾十人雖然無法和幾千人硬碰硬,但是卻可以阻礙石達開部隊前進的速度。

城門處是張家祥親自把守,別看石達開聲名在外,但是張家祥有這個信心,憑借他手中刀,對方絕對硬闖不了武宣縣城。

單人進城,石達開的屬下親族,皆擔心不已,但都知他脾氣,誰也不敢陣前違背,只得依令而行。

“張?zhí)弥黠L采依舊啊!”

“嗨,莫要叫什么張?zhí)弥鳎羰系芮频闷鹪郏还芊Q咱一聲祥哥!”

“祥哥說得哪里話,你的威名,當下潯江府何人不知?哪個不曉?”

“哈哈哈……都是各位綠林同道給面子。

武宣沒啥稀奇景色,但石老弟到此,咱不能怠慢。

我即刻命手下搭建涼棚,你我弟兄就坐在城樓上吃酒。

居高臨下,望一望大好河山!”

“客隨主便,祥哥有此雅興,達開自當奉陪。”

石達開神態(tài)自如,仿佛是到了自己家一般。

張家祥一聲令下,堂中群匪齊動手,不多時涼棚便支好,酒菜上桌。

不僅如此,李自昌更是叫來幾個窯姐,在城頭唱曲助興。

石達開見此,淡淡一笑,心中不置可否,難免又看輕張家祥等人幾分。

初時張家祥,李自昌二人皆不與石達開談正事,只是喝酒敘舊。

石達開也不急,酒倒杯干,來者不拒,甚是豪爽。

張家祥,李自昌二人見此,均在心中默默贊嘆:真英雄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歌舞暫停,窯姐紛紛入席伺候。

有了女人,酒下得便更快了。

面對一眾窯姐,石達開并沒有正襟危坐,不近人情,但卻頗有分寸,只風流,不下流。

張家祥觀之,心中愈發(fā)傾佩。

本來以為這一番下來,石達開定然是要吃醉了的。

誰曾想,勸酒的窯姐都被抬下去三個了,石達開臉色仍如往常。

反觀張家祥這邊,卻是有些不勝酒力了。

至于那李自昌,早忘了其他,迷失在桌上剩余兩位窯姐的石榴裙下。

張家祥見此,心知不能再飲了。

故而轉頭,神色平常,語氣輕和的詢問道。

“近來哥哥我和清軍好一番惡戰(zhàn),才得了武宣,消息閉塞,卻不知石老弟竟然都投了太平軍,那楊秀清當真手段不凡。”

若張家祥提及旁事,石達開皆可嬉笑應對,事關楊秀清以及太平軍的聲名,由不得他不正色。

“祥哥,非我吹噓,我家楊魁首,乃是當世真英雄!”

張家祥見石達開這般推崇楊秀清,心中活絡,面露不解,追問道。

“可否給哥哥講講楊魁首的英雄事跡?”

石達開聞言,卻是搖了搖頭。

“同一人,千人觀之,千人皆能說出不同,不是我不與祥哥分說,而是怕我之言語,讓你對魁首產(chǎn)生誤會,祥哥若有意,不妨隨我去面見魁首,也入了太平軍。

屆時魁首是何許人物,到底在祥哥這里,稱不稱得上英雄,自由祥哥自行分辨。”

“哈哈……如此且先作罷!咱現(xiàn)在是天地會怡義堂主,叛會它投,落人口實。”

張家祥打個哈哈,對于石達開的建言,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石達開知他心中有顧慮,且當家做主慣了,不愿受約束,如今時候又不到,便不再相勸,轉而道出此番來意。

“不知祥哥,此番準備在武宣逗留多久?”

張家祥聞言目光一縮,石達開的語氣很客氣,但內(nèi)容卻很不客氣。

這已經(jīng)是拿自己當武宣縣的主人了。

“怎么?你們太平軍也有意此城?”

雖然石達開說得很直接,但張家祥并沒有就此撕破臉面。

他這人看似大大咧咧,實則腹內(nèi)藏有韜略。

眼下情形,他們怡義堂剛和清軍惡戰(zhàn)一場,在貴縣鬧得翻天覆地,這個時候再得罪太平軍,腹背受敵之下,潯江府還有他張家祥的立足之地么?

為此即便張家祥心中氣急,但還是耐著性子和石達開談。

“魁首有令,命我于九月拿下武宣縣城,現(xiàn)在都是八月底了。

祥哥,莫要讓兄弟難做。”

“石達開!你們太平軍未免太霸道了!武宣是我們怡義堂打下來的,憑什么給你?旁人怕你石達開,我李自昌可不怕?”

李自昌和張家祥配合默契,有人唱白臉,便得有人唱紅臉。

其說話間,已然抽出了腰間刀,明晃晃的對準了石達開,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趨勢。

石達開見此,面不改色,甚至還頗有閑情雅致的小酌了一杯。

“休得無禮!”

“老大!”

“退下!”

張家祥執(zhí)意堅持,李自昌無奈只得憤憤收刀。

出了這檔子事兒,李自昌是在桌上喝不下去酒了。

他也不用旁人多說,自己收刀后,直接拂袖而走。

“這……唉~讓石老弟見笑了。”

張家祥看著李自昌的背影,神情頗為無奈。

“祥哥言重了,李自昌快人快語,剛剛只以公事論,我與其并無私人恩怨,又怎會怪他?”

“石老弟胸襟開闊,哥哥佩服!”

張家祥贊揚了石達開一句,雙方又碰了一杯,各自喝了杯中酒,其話鋒一轉,接言道。

“今日石老弟開口,武宣城,我這當阿哥的,便讓與你們了。”

張家祥雖然如此說了,石達開卻并沒有表現(xiàn)得太過欣喜,甚至都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的等待。

二者必無深交,更何況張家祥若是這般好相于,又哪里會造反做匪?

石達開知他必有下文,自己只需靜觀其變即可。

張家祥瞧著石達開不接話,心中惱怒,臉上卻不見尷尬之色,只是自顧自往下說。

“話說回來,老弟,阿哥愿意,底下的弟兄們,也得吃飯,這樣吧,你們太平軍出五萬兩白銀,武宣縣城,便讓給你們了。

如此,我對弟兄們,也好有個交代。”

說旁的,石達開沒變臉色,一聽“五萬兩”,他臉色立馬就古怪起來了。

為了維持自己的氣度,許多話石達開沒直接說。

他心中暗道:五萬兩,可真敢張嘴,你張家祥見過五萬兩雪花銀么?

當然,石達開自己也是最近才見過的。

龍山礦區(qū)之中,銀子用箱裝,石達開和蕭朝貴沒有數(shù),但是大概得有幾萬兩吧?

本來那么大的數(shù)額,他們二位身為主帥不可能不查。

只因運送的弟兄們,都是苦出身,大家見了金銀,難免私藏,若叫了真,反而傷了情面。

反正楊秀清又沒下魁首令,他們何苦做這個惡人?

這等事,楊秀清如何不知?

水至清,則無魚。

大家都是拖家?guī)Э趨⒓犹杰姡傄o些好處。

只不過大面上,他還是要提兩句的,省得以后弄成,底下人藏著藏著,把公家銀子藏沒了的現(xiàn)象。

創(chuàng)業(yè)之處,法度難免有個彈性,待日后站穩(wěn)腳跟,殺雞儆猴就會好很多。

“張?zhí)弥鳎瑢嵅幌嗖m,似五萬兩這么大數(shù)目,石某做不了主。

我收到的魁首令,只教我九月進武宣,還望張?zhí)弥鞒扇屖畴y做。”

石達開話說到這份上,張家祥再是能忍,也忍不住。

無需他出口,剛剛離席的李自昌復又回來了,并且還集結了堂中弟兄。

面對將自己圍起來的一眾天地會,石達開面無懼色,依舊等待張家祥的回答。

“石老弟,想必無需我多說了吧?弟兄們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張家祥言罷,李自昌率先張弓搭箭。

只待其一聲令下,便要將石達開射殺當場。

其余弟兄,自也是不含糊,紛紛抽出兵刃,一時間氣氛頗有幾分緊張。

“砰!”

眾目睽睽之下,忽然城中有煙花升空。

張家祥見此,暗道:不好。

即刻起身,向煙花升起的方向觀瞧。

一眾天地會匪人,亦跟著看去。

反觀石達開,則成竹在胸,夾了一口菜,慢悠悠的品品杯中酒,好不快活。

“迎太平,吃大肉!”

“迎太平,穿新衣!”

“迎太平,兒讀書!”

“迎太平,老有養(yǎng)!”

“迎太平,夫妻睦!”

………

自煙花之下,一艘艘船只結隊而來,船上士卒,齊聲高歌,聲勢之大,足以震動整個武宣縣城。

楊秀清為啥要武宣,除了由金田打柳州,必經(jīng)此地外,還因為武宣乃是潯江府的交通樞紐,控制了武宣,就控制了潯江府。

一半山來,一半水,易守難攻,可謂潯江府境內(nèi)的兵家必爭之地。

沒有武宣,楊秀清他們就得被憋死在金田,拿下武宣,別說潯江府了,廣西境內(nèi),他們哪里去不得?

“太平水師部,親衛(wèi)營長陳玉成在此!”

張家祥目睹此情此景,臉都氣紫了。

終日打雁,今天卻叫雁啄了眼。

他是水匪出身,武宣縣城一半山來,一半水,他如何能夠不加提防?

只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張家祥都不用問,他不認識陳玉成,但是卻認識其身邊的老卒,那正是張狗兒的叔父。

武宣是張家祥的武宣么?

是太平軍的武宣么?

武宣是武宣人的武宣!

老張為了報仇,可不管來得是太平軍,還是清軍。

誰來了,他都會舍命開門。

張家祥不說話,一眾天地會匪徒,可是慌了神。

陳玉成此番帶了三個營,二十條船,雖然都是小船,可魚貫而入,聲勢看著甚是嚇人。

船上水軍,持弓弄槍,舞刀揮棒,一時間天地會匪徒哪里能看清楚對方到底來了多少人馬?

只覺得武宣縣城,已然盡數(shù)落入太平軍之手,他們徹底被包圍了。

如此豈有不膽寒的道理?

“張?zhí)弥鳎硠衲阋痪洌臆姉羁祝水斒廊私埽缃袷赖纼措U,朝廷腐朽無能,汝既有猛力,何不擇明主護之?

若張?zhí)弥髟敢馔缎臆姡吃敢獗Ee,屆時前程自不再石某之下。”

“呃……”

張家祥聞言,眼珠左右搖擺,心中自有盤算。

如今形式,硬拼肯定沒戲。

倒不是說張家祥怕太平軍水師,而是這水師一旦上岸開城門,就憑他手下破了膽的弟兄,如何能擋得住?

若是城門大開,城外石達開的部隊殺出來,里應外合之下,自己豈能不敗?

當然,張家祥還有一條路,就是挾持石達開,鐵了心的和太平軍干到底。

這個念頭,張家祥只一閃,就被他掐死在了腹中。

方才他便懼太平軍三分,現(xiàn)在太平軍展露了實力,張家祥更不敢得罪了。

太平軍能夠輕而易舉打開武宣水門,那他們一樣可以買通自己的手下。

張家祥可不想下一次,自己是在床上被一眾太平軍圍堵著。

“石老弟,非是我不識時務,只因會內(nèi)對我不薄。此番之事,我張家祥認了,即刻起武宣縣城是你們的了,我立馬帶弟兄們出城。”

張家祥也是果斷,事不可為,也不糾結,直接棄城而走。

“慢!”

張家祥剛剛轉身,卻是被石達開叫住了。

張家祥聞言很是不解,神情也冷淡了下來,他只道莫不是石達開想要得寸進尺,占了武宣縣城,還要自家的腦袋?

“來之前,我家魁首有令,其知張?zhí)弥魇怯⑿酆脻h,今朝之事,亦是不得已而為之。

故而派我送上紋銀三千兩,算是給弟兄們的路費,山高水長,還請張?zhí)弥鞫嗉颖V亍!?

石達開言罷,對著陳玉成揮了揮手。

“噓~”

陳玉成收到信號后,一個呼哨,身后便有一個小隊抬著箱子下了船,將銀子送到了武宣城門前。

“替我謝謝楊魁首好意!”

送到眼前的銀子,張家祥哪里能不拿?

再者他不拿,實在也沒錢花。

此番陳玉成,石達開來得突然,張家祥自說了即刻出城,便是不能回城中收拾細軟了。

這倒不是他大方,而是張家祥看得明白,陳玉成和石達開,壓根沒想讓他再進城。

城門一開,外面盡是石達開的人馬。

張家祥見此,恍然大悟,方才的煙花,不是給石達開的信號,而是給其麾下人馬的。

此時他無比慶幸自家的決斷,若是剛剛魯莽行事,恐怕自家積攢的本錢,皆要賠個精光。

“張?zhí)弥鳎埩舨剑「覇柲膫€是李自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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