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平縣城，10文一人！坐滿就開船，就差一人......“

相思江渡口，船老大賣力吆喝，一邊收錢，一邊指揮麾下水手，給上船的乘客安排位置。

“包船！”

“客官咱不......”

低頭數錢的船老大，剛想拒絕，當他抬起頭時，看見頂在他腦門上的火繩槍后，立馬話鋒一轉。

“軍爺，您可別拿小的開耍了，小的家里還有好幾口子，等著吃食呢！您要去哪公干？小的送您，說么個包不包的？咱為朝廷效力，不是應該的嘛？”

楊秀清見此人上道，便放下火繩槍，扔了一塊銀子給他，周圍的百姓，在見到方才的那一幕后，唯恐避之不及，哪里還會湊過來？

“叫上面的人下船，現在咱們就出發，去貴縣。

這是定金，事辦好了，老爺回來還有賞。”

船老大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銀子足有十兩，夠他不吃不喝，跑三個月的了。

“沒聽見大人剛才的吩咐？趕緊叫他們下船。大人您這邊請！”

船老大一腳踹在身旁的水手屁股上，轉身換做滿臉笑容，客客氣氣的招呼楊秀清上船。

船上除了楊秀清外，只有六七個乘客，距離滿座，差了至少三分之二。

其他乘客心中再有不忿，見了楊秀清的官衣頂戴和火槍，雁翎刀，也不敢表露出來。

“退錢，我的船費.....”

“什么船費？耽誤了大人的事，要你的腦袋！”

船老大一腳將向他索要船費的漢子，給踹到了船下，如此行徑，周遭乘客，胸中的火氣，直沖腦門。

“砰！”

眼看要發生械斗，楊秀清對著水面放了一槍，別說乘客不啰嗦了，就連船老大也不敢再鬧幺蛾子，沒出一刻鐘，這艘船就駛出了渡口。

楊秀清坐進船艙中，將兩把火繩槍，分別放在自己左右。

彈藥都已經重新上好了，為了怕遇到突發情況，有人拿水滅火，讓他開不出來槍，他特意背靠一面，用船上的竹筐遮擋，即便船老大和水手二人同時潑水，他也能確保自己能開出來一槍。

只剩下一個人的話，拼殺起來，楊秀清憑借腰中雁翎刀，優勢絕對不小。

從平隘山到貴縣，走陸路也就二百多里，走水路要繞一些，但因為是從上游往下游走，半天時間肯定能到。

坐在船艙閑來無事的楊秀清，從彈藥袋里，拿出一枚彈丸，正是原綠營把總所有的。

他可是沒忘了王家路店的爆炸，先前因為趕路，沒時間仔細琢磨，現在卻是正好，探查一下其中關竅。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鉛彈上裹了一層油紙，油紙卷成紙筒，用線繩綁緊兩端，楊秀清拆開油紙，里面有火藥和鉛彈，他把這種彈丸塞到槍管里，發現彈丸并不會從中脫落。

在某種意義上，這已經具備了后世子彈的雛形。

因為里面有火藥，帶有擊發點燃的性質，這就難怪當天在王家路店時，楊秀清打在那名綠營兵的身上，會發生爆炸了。

原本楊秀清以為，綠營把總的那幾個竹筒里，裝得是火藥，現在他打開一看，發現里面全是這樣的子彈，算下來，足有上百發。

沒拆開油紙的時候，楊秀清以為鉛丸包油紙，就是向自己上完散彈后，會用一些稻草堵住槍口一樣，是用來防止彈丸脫落的一種手段。

誰曾想，這玩意兒，遠比他想象中的高端。

而且在琢磨了一會后，楊秀清又發現，自己剛才設想的使用方式，也是錯誤的。

如果按照正常使用，應該是將油紙的尾部撕開一個缺口，將火藥從缺口處倒入槍管內，然后再將剩下的紙筒以及紙筒內包裹的鉛彈一起塞入槍口內，最后抽出通條將其推入槍管底部即可。

如此一來，省去了往槍管里，額外再倒火藥的步驟。

這樣打出的鉛丸，其實也不具備點燃特性。

但之所以楊秀清在王家路店打出的彈丸能夠引爆，是因為他沒拆油紙，額外又放了火藥，兩個火藥一疊加，沒炸膛已經算楊秀清洪福齊天了。

現在回想起來，楊秀清也是不住得后怕，讓他再來一次，他卻是不敢了。

“大人，咱們進貴縣里，你看是......”

思路一時間，不知道蕩漾到哪里去的楊秀清，被船老大的突然言語，驚醒了過來。

“找個最近的渡口停下，在那等我，我回去還坐你們的船。”

“好咧！”

不知道是銀子的力量，還是官服的面子，再或者這位船老大真有一顆報銷朝廷的心。

楊秀清話說完，也是片刻功夫，船就靠岸了。

這渡口上一個人沒有，看那簡陋的模樣，傻子也能猜出來，這不是朝廷修的。

“船老大的生意，做得挺寬啊！”

“嘿嘿，混口飯吃罷了，還得靠軍爺多照顧，您以后派人吩咐一聲，小老兒張舟，隨時給您備船。”

“哈哈.....”

二人點到即止，楊秀清上岸后，從容離去。

待到看不見楊秀清的身影后，張舟臉上的笑容，方才消失。

“走！”

“爹，咱去哪？不等那位大人了？”

自家兒子這一問，直接把張舟給氣笑了。

他對著兒子的屁股，就是一腳，力道之大，差點讓其在船上來了一個狗啃屎。

“爹！”

兒子爬起來，很是委屈。

“今天爹教你個乖，你這個蠢娃子，啥時候見過軍爺，差役坐船給你錢？還一出手就是十兩！”

兒子一聽，瞬間懵了。

“爹，那他不是軍爺，咋有頂戴？”

“有頂戴就是軍爺了？快點劃，今天咱爺倆能撿一條命，就是祖宗顯靈了。

記住！回去后，甭管誰問，咱就咬死今天送得是軍爺。

說漏了，咱爺倆的小命，就沒了！”

“爹，我記住了！”

兒子見張舟，說得如此嚴重，哪里還敢怠慢？

“別回相思江，去桂平縣城，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給你娶個婆姨了。”

“嘿嘿！”

兒子聽后，高興不已。

“唉~”

張舟瞧他那傻模樣，默默嘆了口氣，點燃煙袋，狠狠的抽了一口。

娶婆姨，只是順帶，張舟真正目的是為了避禍。

渡口上那么多人，都看見楊秀清上了他的船，真要有事，官差肯定找他盤問。

官府什么樣，常年跑外的張舟還不知道么？

有理都得扒層皮，更何況沒理了。

此去桂平縣城探探路，若有別的好營生，以后便不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