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兵敗如山倒，沒打之前，王作新的人，就想著跑，這一看原本新墟集市兩旁，突然出現大量火把，喊殺聲驚天動地，更沒了留戀的意思。

跑得慢的，被蕭朝貴，洪宣嬌麾下追上，連打都不用打，直接丟棄武器，抱頭投降了。

現在蕭朝貴和洪宣嬌的人馬，都正在興頭上，有勁沒處使，一見有投降的，立馬就有人過去，撿了刀劍，踹上幾腳，接著繼續往前追。

拜上帝會的教眾，之所以不殺這些投降者，倒不是他們心善，而是這些人在臨行前，楊秀清特意囑咐過，不許殺俘虜。

這場戰斗越順利，楊秀清在拜上帝會教眾心目中的威望，地位就越高。

現在即便是蕭朝貴和洪宣嬌，也不敢公然違抗他的命令。

“把他們都綁起來！”

“遵天父令！”

楊秀清見一排排跪地抱頭的俘虜，心中頗有幾分感慨，指揮手下人解下這些俘虜自身的腰帶，連成一串，綁住他們一只手，全當牛羊一般驅趕。

進了新墟集市，楊秀清帶著麾下四百人，便不在往前追了。

他更在意手中，趙五剛剛進獻上來的鳥槍。

“你懂使槍？”

“懂懂懂……”

跪在地上的趙五，聽到楊秀清問詢，點頭應聲如搗蒜。

他被俘虜，不是因為跑得慢，而是一見新墟集市左右都有火把，趙五就不跑了，直接投降。

雖然大家都是山民，但山民和山民之間，亦有區別。

趙五明白自己幾斤幾兩，青天白日里，都跑不過這幫燒炭工，更別說如今黑燈瞎火的了。

山路崎嶇，沒個光亮亂跑，純粹就是找死，哪只腳踏空滾落，都不知曉。

可一旦舉火把照明，就等于是活靶子，拜上帝會的教眾，哪里會放過？

“楊爺，打哪？”

“你認識我？”

楊秀清聽到趙五的話后，眉毛一挑，來了興趣。

“前番楊爺帶人來劫馮爺，小的也在。”

趙五說到這的時候，頗為不好意思，很是小心，生怕自己觸怒了面前這位。

“嗯！就沖天上打吧！”

“嗻！”

趙五接過鳥槍和裝有火藥，彈丸的口袋，老老實實用通條上藥，根本不敢耍任何花招。

楊秀清身邊，跟著不下五六十位拜上帝會的教眾。

別看這些人，手里拿著的都是扁擔，但趙五從他們看楊秀清的崇拜眼神中，就可得知，只要自己敢做啥出格的事，恐怕今夜自己立馬就會明白“打糕”是如何制作的。

“砰！”

趙五手里的鳥槍是火繩槍，點燃火繩后，需要等一段時間，這個時間不固定，全靠自己掌握。

黑夜中，突然出現的槍響，讓蕭朝貴和洪宣嬌的人，立馬停住了腳步。

響槍他們不害怕，只是聽這動靜，是從后面來的，楊秀清就在后面，他們怕其有危險，當然這其中未必包括蕭朝貴和洪宣嬌。

“撤！”

蕭朝貴想繼續追，但是手下人都滿臉的擔心，他知道自己再下令追，這些人雖然會聽令，必定不會有之前那么賣力了。

他們追了好一會兒，都沒追上王作新，誰能保證繼續追，就能追上？

更何況，此時帶人回去，即便楊秀清無事，責問下來，蕭朝貴也好作答。

總不能自己及時回護也是錯的吧？

而且正好可以遮掩自己追擊不利一事。

“回去保護天父！”

“保護天父！”

“保護天父！”

………

幾家歡喜幾家愁，拜上帝會的教眾高興了，王作新卻是倒霉了。

剛才趙五那一聲槍響，嚇得王作新從二人抬上，直接掉落在地。

他那一身肥肉，沒被這一下給摔死，已然是萬幸了。

好在身邊都是親信，見到自家老爺摔倒，連忙過來攙扶，要不然王作新的臉上，還不知道要多出幾個腳印呢？

“快扶老爺上轎！”

“哎呦，哎呦，輕點！哎呦……”

一眾親信，七手八腳將王作新抬到了二人抬上，方才重新開始跑路。

當蕭朝貴和洪宣嬌帶人回去的時候，正瞧見楊秀清在擺弄火繩槍。

“砰！”

鳥槍這東西，對于楊秀清來說，沒啥操作難度，看上一兩遍，自然就會了，只不過準頭太差，描著左邊樹，打到的卻是右邊。

這聲槍響，讓蕭朝貴和洪宣嬌皆是心里一顫。

蕭朝貴暗暗埋怨自己：為啥剛才自己沒發現有鳥槍呢？

“王作新跑得太快，加上我們突然聽見隊伍后方響槍，擔心天父安危，故而不敢再追，急急趕回。”

楊秀清聽了蕭朝貴的解釋，點了點頭。

“倒是我考慮不周，一時興起，耽誤了大事，今夜到此為止，收兵回村。”

“遵天父令！”

“遵天父令！”

蕭朝貴和洪宣嬌自無異議。

新墟集市上的十來家住戶，與附近的山民，都是老相識，楊秀清他們能提前得到王作新攻山的消息，離不開這些人的通風報信。

故而今夜他們進軍新墟集市，雖然楊秀清沒有明令約束教眾，卻也沒有出現趁亂打砸搶的事件。

回去的路上，楊秀清自然走在第一位，現在大家都當他是天父下凡，經過今夜這一仗，哪個敢在拜上帝會中，質疑他天父下凡的真實性，都會被群起而攻之。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如何，那就不好說了，要不然楊秀清也不會故意鳴槍，逼蕭朝貴和洪宣嬌收兵。

那個王作新，楊秀清一開始就沒想著捉他。

他就是個燙手山芋，若是殺了，洪秀全，馮云山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但不殺王作新，真把他活捉回來，楊秀清卻是要有罪受了。

手握王作新，即便楊秀清不想，蕭朝貴和洪宣嬌也會打要贖金的主意，且此事成功率極高，對拜上帝會的發展，幫助不小。

現今這個時間段，石達開，韋昌輝兩冤大頭，都沒加入拜上帝會呢。

拜上帝會的教眾，都是一群種山燒炭的苦哈哈，沒錢咋造反？

王作新的家資，可謂是雪中送炭。

出于為了拜上帝會的角度，楊秀清沒道理阻止蕭朝貴和洪宣嬌，但出于他個人的角度，王作新的家產可以要，卻決不能是現在。

除了搞出“天父下凡”以外，楊秀清在拜上帝會內，沒有任何根基。

他是個孤兒，養大他的伯父，前幾年還病死了，一旦發生權利內斗，拜上帝會中，現階段沒有人會真心幫他。

而楊秀清自己，除了會寫簡體字外，并不會什么真正的神跡。

蕭朝貴和洪宣嬌則不同。

蕭朝貴弟兄親族不少，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一旦他想對楊秀清動手，那些親族兄弟，都會幫蕭朝貴，他們本來在拜上帝會中就勢大，再得了錢財供應，哪還有楊秀清的容身之地？

洪宣嬌倒是沒啥親族，但她有一身好武藝，別說楊秀清不是她對手，蕭朝貴也不行。

客家女子，不裹腳，常年勞作，力氣亦不下于男子，洪宣嬌在女教眾中，威望高，勢力可謂不下于蕭朝貴，一旦有錢財支持，恐怕會比蕭朝貴更快掌權。

說不得，到時候楊秀清在她眼里，就愈發礙眼了。

這不是楊秀清危言聳聽，歷史上他身死，也是中了洪宣嬌的緩兵之計。

為了楊秀清個人的安危，還是先苦一苦拜上帝會的教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