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大街上，一輛粗油布馬車?？吭谝豢脙扇撕媳挼拇髽湎?，一個十七八歲小廝模樣的少年郎，眉清目秀，風塵仆仆地站在馬車邊。

向著街對面包子攤旁的一個二十歲上下年紀的高壯青年揮著手，眼里滿滿的興奮。

雖然已近十月，可晌午的太陽仍然大得讓人受不了。一些無所事事的老婆子帶著自家的孫子孫女在大樹下乘涼。涼茶鋪子生意紅火，因著這天氣，客似云來。

高壯青年眼神好，瞅著街上一輛馬車過去的空檔，從人群穿過，一會兒功夫便到了少年郎跟前，“是你小子啊，寧遠，長高了不少嘛！我沒認出你來。這一路過來辛苦了！”

“可不是嘛，這鬼天氣，昨兒個下的那場大雨，路上不太好走！”少年郎寧遠嘟嘟囔囔道，“對了，還有…”

高壯青年打斷他，道，“姑娘怎么樣了？”

此時，馬車車簾被掀開了一角，“大明，你和秦叔在這還好吧？味鮮樓人手夠不夠？”

“姑娘，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秦叔走不開，讓別人來接姑娘又不放心，就讓我過來了，好在生意還算過得去，洪廚子手藝好，帶著個侄兒，人倒本分老實，也就湊活吧！”大明如是答道。

“嗯。宅子收拾好了？”

車里光線些許黯淡，大明看不太清楚里面人的表情，只是語氣平和地應答，“回姑娘的話，宅子是我去看的，榆樹胡同口進去最里頭，一座三進的宅子。因著姑娘信上說的，找了好些日子，挑了好多家，才碰上這么一家要舉家遷走的，就是銀子要的多了些，加上置辦了些許物什家具，七七八八要了兩千兩。秦叔說了，這個價錢差不多，主要是那院子真的不錯，就是得讓姑娘您親自過了眼…”

“嗯。我知道了?！焙熥颖环畔?，卻又從里面傳來一道清脆動聽的聲音，“這兒說話不方便，先去一趟味鮮樓。我見過秦叔再說?！?

“行，”，大明說著跳上了馬車，在寧遠身旁坐了下來，一路指引著，到了味鮮樓。

余小悅一行三個人進了味鮮樓，在柜臺后面算賬的秦掌柜一見大明領著人進來，忙從柜臺后迎了出來，一路領著余小悅進了味鮮樓后院的廂房，烹煮茶水之后，端到余小悅面前才坐下說話。

“姑娘，你不是前天出發的？怎么今天才到？信上不是說靳大爺也一起來嗎…”

余小悅端起茶杯，讓香氣在鼻尖縈繞了一會，才小酌了一口，嗯，還是這種沒有茶葉渣子的清茶更讓她歡喜，信陵毛尖果然名不虛傳，香味恰到好處，聞之讓人神清氣爽，飲之，頓覺通體舒暢。

“哦，路上遇到點事兒，靳大哥那邊我還沒想好，這事且放下不提，秦叔，我讓你找的今年年初至今的邸抄…”

“姑娘放心，因著日期較近，這些邸抄我已經讓大明分門別類整理好了，待會兒我讓大明一并送過去。”秦掌柜下意識捋了捋下巴那剛剛長出的胡茬子，才猛然想起什么，一手捋了個空。些許尷尬后扇扇然地放下手來。

余小悅見狀不由得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話道：“將近臘月了，也該出出新菜式了，回頭我重擬菜單，添些新花樣，換換口味。榆樹胡同那邊暫時不用添人，等出了正月再說。免得人多嘴雜，對大爺的病有害無益。”說到這里，余小悅不由得眼睛一瞇，似是想到了什么。

秦叔見她如此模樣，不由暗嘆，真是飛來橫禍，靳大爺好好地在鋪子里頭休養，竟遭了這等禍事，真是…這下子傷上加傷，傷人的倒還有理了。這叫什么事兒？

“姑娘，且寬心。別的倒不怕，小林大夫是臨安城數得上號的圣手，醫術精湛，回頭靳大爺和靳四爺來了，就請他到榆樹胡同給他瞧瞧去?！?

余小悅心思一轉，覺得現下這種情況，自是讓靳大哥先來臨安城就醫再好不過。

唐山縣的文房四寶鋪子只好先關了，反正也只是讓他打發打發時間而已。

把他和靳四哥都接來臨安城她才能放心。好在這兩年天下正太平著，做做生意，養養花，等來年三月里三哥過了科考再說。

三哥那邊來信說，在東陵先生那邊一切安好。三哥文章寫得好，又在東陵先生門下，定能青出于藍勝于藍。

三哥若能高中，這邊也可以安排安排了。給余家，給三哥找一個倚仗，迫在眉睫。

只是靳大哥的事兒我還沒跟他說。

算了，還是別說了，免得他心里掛記。

靳大哥如今傷勢嚴重，不知可經得起這一路顛簸。還是讓他在唐山縣，讓小林大夫出城去，診金倒是不怕，自己手上還有點余錢。

只是靳四哥生性爛漫，斷斷不能單獨留他們在那邊。好在唐山縣離臨安城不過一日路程。

又過了幾日，余小悅著了一身淡黃色的長衣，腰間墜著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掛件，手執一把紙扇，邊走邊扇地晃蕩出了門。

寧遠早已經候在垂花門外，看著余小悅意興闌珊地踱步出來，忙迎上前去，笑道：“姑娘，今早剛接到當歸的信，說靳四爺和靳大爺已經啟程了。估摸著今天就能到。”

“嗯。我知道了。先去趟梨園。”出了街門，余小悅踩著寧遠剛置下來的踩腳凳上了馬車，寧遠駕著馬車出了榆樹胡同，便上了南門大街。

兩人在梨園門口站定，余小悅讓寧遠遞上了拜帖。門房有個機靈的小廝麻溜地接過拜帖，轉身進門通報去了。

不一會兒，小廝隨著一名管事模樣的中年人一道匆匆出門來，還沒開口就先向余小淮二人作了一揖，直起身來才抱歉道：“這位就是五爺吧！在下是臨安城梨園的鄭管事。我們二爺恰好不在。五爺要不明天再來？”

余小悅笑了笑，卻道：“是我們來的唐突了。蔣二爺這么快就回京都了？我這有筆大生意要直接和二爺談。不知二爺什么時候有空，勞煩鄭先生告知一二?！?

鄭管事笑容和煦地忙推說當不起先生二字，卻道：“五爺說笑了，二爺也是因著臨安的梨春園打算在年關之際開張，事物繁忙，這不這些日子都忙得人仰馬翻的。后天，二爺要帶一批伶人過來，到時梨園一杯清酒一曲新調，還請五爺不要嫌棄?！?

余小悅暗道，不愧是蔣家，連這臨安城的一個管事說起話來，滴水不漏，左右逢源，讓人聽了順耳順心，心里頭一絲絲被怠慢的感覺都無，對方謙恭之態又盡顯，確實令人難以發起責難。

看來這蔣家生意做得好，不僅僅是當今皇后娘家人的緣故。

“哪里哪里，鄭先生說笑了。小五可不敢托大，清酒就不必了。我這人，酒水倒不貪，就好這一口清茶。到時還請二爺賞一杯清茶?！庇嘈傁蜞嵐苁伦髁艘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