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余小悅言簡意賅地把程珂的大致意思表達清楚了,余世祁聽完卻不驚訝,仿若早已洞悉一切。
“三哥,莫不是你早已知曉我的身世?”余小悅很是好奇,他不過比自己大了幾歲,又是如何得知?
“嗯。這事父親母親早已囑咐貨我。一來你年紀尚小,二來,川渝那場地動……”
余小悅知道他后頭的意思,不過她要問的不是這個,而是……
“三哥,你覺得我該不該認這個親!”
余世祁看著眼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總是為著他著想,事事以哥哥們為先,就連東陵先生這樣的人,每每說起自己這個妹妹,都會感嘆一聲,“可惜了!”
以前他不知道先生為何要這般,如今他卻早已知曉,這些年跟著東陵先生,幾番游歷磨練下來,看過窮兇極惡的犯人宵小,見過貪得無厭的貪官污吏,大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國泰民安,而越是這樣的風浪不止,官場上就越是需要有勇有謀,懂得趨利避害,一心只為天下蒼生著想,為百姓解決吃穿住行的民生問題,不畏強權,卻又要懂得變通。
可如今大靖多的卻是一味只知死讀書,只想著功名利祿,平步青云的人,阿諛奉承,左右逢源,他原本也是一心想著要替祖父正名,替自己掙一個好前程。
可當他和先生抵達黔州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人可以死的這么痛苦。
黔州是吳地人口流動最大的一座城池,今年吳地氣候變化較以往大,糧食欠收,加上貪官污吏層層剝削賑災糧款,老百姓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地里的莊稼枯死,沒辦法只能去賣兒賣女,用換來的銀子買糧食,黑心商戶趁機抬價,所以換來的糧食一天比一天少,吃完了只能去啃樹皮,災民一多,樹皮也不夠吃,老百姓只能去吃觀音土。
觀音土,原是吳地用于制作陶器和瓷器的原材料,自從有饑民發現使用觀音土,可以讓肚子維持一種飽腹感的狀態,便開始四處奔走相告,觀音土可以用來充饑。
隨著越來越多饑民食用觀音土,吃的越多,就越難以消化,難以消化,而且毫無營養成分可言,所以越來越多的人出現腹脹、手腳浮腫、難以通便的癥狀,到了最后,整個黔州境內外大大小小的官道,沙石路,通幽小徑,隨處可見肚子脹得高高的死去的大批饑民。
小悅曾經說過,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君王如同這汪洋大海中的一片扁舟,沒有如水般的民心,隨時一個大浪過來,隨即顛覆。
東陵先生說得對,小悅若是男兒身……
“小悅,不管你做什么決定,三哥都支持你。只要不委屈你,不違背你的意愿即可。”余世祁原本是想勸她認親,因為只有這樣做,余小悅才能堂堂正正要回常悅郡主的身份,而且有了小皇叔的護航,小悅往后的路才不至于寸步難行。
有了靖康帝當年的許諾,小悅下半生便有了保障,至于和蔣珩的婚事,他倒覺得是件好事,蔣珩這個人,他已經接觸過了,確實是人中龍鳳,小悅若真能與他喜結良緣,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
蔣南候府人口簡單,不會有妯娌之間針尖對麥芒的糾葛,這也是他看中蔣珩另一個原因,往后只管夫妻恩愛,再有幾個孩子,小悅的身份地位,在蔣南候府也就能站穩腳跟了。
三月里,自己要下場科考,他早就下定決心,一定努力成為小悅堅強的后盾。
不能辜負東陵先生多年的栽培和教導。
可臨頭還是覺得,一切要以小悅的意愿為主。
余小悅很是清楚她此時最明智的選擇,就是認下原主這門親。
多了一個郡主的身份傍身,在這大得出門就能碰上個把皇子公主、王侯將相的京都里,郡主這樣的身份,絕對是可以碾壓一大票世家貴族夫人小姐的存在。
“嗯,三哥,謝謝你!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余小悅和余世祁談話完畢,余世祁就回去了。
而余小悅心里頭卻是終于放下了一塊壓得她喘不上氣的大石頭,早早地上床睡覺去了。
同余小悅余世祁一樣談著這個話題的還有文載舟和他的線人。
“你確定那人是失蹤十幾年的小皇叔程軻?”
這是一個眉眼始終耷拉著的老婦人,如同風干的橘子皮那般褶皺粗糙的面容,透過搖曳的燭光,仍然可以從她那上了妝容的臉上,看出幾分倦怠感來,可老婦人說出來的話,卻中氣十足,如一個精1力旺盛的中青年,“是的,大人。紅英看得清清楚楚。您知道的,紅英別的不行,過目不忘的認人本事,紅英稱得上個中好手。”
文載舟原本在手中來回摩挲的黑棋,陡然把握到了時機,找準位置,落子,無悔。
“人呢?還在宮里?”
喚作紅英的老婦人一直覺得這位文大人很是奇怪,為何他要自己跟自己下圍棋呢?
為何不找個對手博弈呢?
還是說大人的棋藝已經無人可與之匹敵了?
“回大人,小皇叔進宮見了圣上,而后去了一趟鳳鸞宮,又去了杏林胡同余家!”
文載舟靜靜地看著整個棋盤,尋找著另一個突破口,直到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落下一枚白棋,這才緩緩地開口:“杏林胡同?余家?”
余家的消息近幾天倒是有些多。一個和兩位皇子有瓜葛的小姑娘,還有一個東陵先生的關門弟子。
還有被江世同害死的余博聞,余老大人余威猶在。
“還一個,常悅郡主也回來了。”
“哦!”這倒是有趣。只怕如今的德寧,該樂瘋了。
看她都無聊得快長草了。竟然把他都玩上了!
文載舟突然間覺得,未來的京都肯定很有趣。
余家二房,安瑜公主,德寧公主,常悅郡主,也不知道常悅郡主如今是什么脾性?
想到這里,文載舟抬起頭來,“郡主如今在哪兒?和小皇叔程軻在一塊兒?”
“杏林胡同余家的余五姑娘,就是失蹤的常悅郡主。小皇叔程軻行蹤一向不定,據紅英聽到的,是小皇叔把小郡主托付給川渝的余大人,所以,常悅郡主就成了五姑娘。”
“德寧公主知道了?”
“不知。小皇叔還沒去跟公主請罪。圣上的意思是讓他親自上門賠禮道歉,還得帶上常悅郡主。”
也對,他這么不靠譜的人,做了偷雞摸狗的事,怎么敢那么快就去負荊請罪,肯定得先做好完全的準備。
“這么說來,余家五姑娘是有備而來?”
“這個……紅英看著不像,小皇叔似乎保密工作做得極為隱蔽。五姑娘上京是為了余家三爺三月里春闈的事。而且,幾年前川渝地動,余家大房已經沒人了。”
是這樣啊。這樣就更有趣了。
常悅郡主能在不知內情的情況下與七爺、大爺交好,又和蔣珩有婚約,德寧這人,照他這半年來的觀察,落水后的德寧,是個護犢子,這么護短的人,碰上親生女兒,到底會擦出什么樣的火花?
安瑜公主和清河郡主,德寧公主和常悅郡主,這下京都可熱鬧了。
而且,眼看著要進十二月了,吳地那邊肯定得速戰速決,要不然受天氣條件所限,于靖軍不利。
這會兒,大軍應該和姬尤發的姬家軍在永定碰上了吧!
黃知芳可真是好手段,姬尤發就這么被打發出來守永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