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巖洞里，篝火噼啪炸響。

眼前潮濕的巖壁上，正滴落著暗紅色液體。

后腦的鈍痛逐漸消退，陌生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

徐淵意識到，自己大抵是穿越了。

篝火搖曳中，顧瑾鳶跪在他身旁，指尖捏著沾血的帕子，正一寸寸擦拭他胸口的赤鱗紋路。

那些暗紅紋路忽地傳來灼熱感，仿佛在與巖壁上滴落的液體共鳴。

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見徐淵睜眼，喉頭一哽：“徐大哥，你終于醒了……”

話音未落，玄鐵鎖鏈的碰撞聲由遠及近。

望著從陰影中走出的錦衣青年，徐淵瞳孔驟然收縮。

“你的命還真硬啊，這小丫頭一路背你上山，骨頭斷了三根都沒吭聲。”

錦衣青年負手踱入洞口，腰間玉墜刻著“周”字。

這是伏妖司主簿周旺之子周顯，對方昨天早上還笑著給原主遞驅邪香囊，記憶中那香囊的味道極其濃郁。

此刻他一臉陰鷙地走過來踩住徐淵的胸膛，蹲下身來，匕首在后者心口比劃：

“要怪就怪你多管閑事，非要去西礦區查妖紋和失蹤案。”

劇痛讓記憶更加清晰。

大垣歷九百年，諸子百家道統昌盛的時代，肆虐的妖獸與人類在資源上展開爭奪。

處在磐巖城邊陲的苦海鎮，因長年盛產珍稀礦石導致妖魔橫行，鎮民在伏妖司的庇護下艱難生存。

鎮守的部分官員為一己私欲，竟暗中與礦脈大妖勾結，定期獻祭礦工換取長生秘法。

原主在十年前被顧家兄妹撿回，后加入伏妖司成為一個緝妖小吏。

有次在陪同顧瑾鳶救治傷患的途中，發現礦工身上的妖紋，遂暗中著手調查。

不料就在昨日，當他和顧瑾鳶在前往礦洞治療傷患時，半路上遇上了一只大妖截殺。

果然在這樣的世界里，好奇心真的會害死貓。

腦海中迅速閃過許多畫面：鐵匠鋪十年揮錘、融丹大妖的利爪、顧瑾鳶背著他逃命時的場景……

匕首的寒光閃過時，徐淵看到了周顯脖頸處蠕動的青色妖紋。

原主正是發現礦工頸后也有同樣妖紋，才被設計引入妖窟。

身受重傷，命不久矣，這就是徐淵的穿越現狀。

迷糊中，他腦海里甚至浮現出另一個世界的鎏金特效。

反正要死了……徐淵心里忽地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喉間熱流翻滾，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當場濺了周顯一臉。

周顯踉蹌間栽倒在地，再次起身時，那表情恨不得將徐淵大卸八塊。

徐淵勉強起身，將手掌緩緩搭在顧瑾鳶顫抖的肩膀上，而后咧嘴一笑道：“香囊里摻了化妖散吧？難怪那群畜生能精準截殺。”

周顯略感驚詫，隨即瞇起眼道：“我倒是沒發現，你還懂這個？”

“不過都無所謂了。等你身上的東西被取出來，我保證讓你尸骨無存。”

“到時候不僅要讓這個烈性的娘們兒來給我當通房丫鬟，還要送顧廉來找你團聚！”

徐淵第一次覺得有人這么聒噪，正想動手，洞外突然腥風大作。

周顯的咒罵突然被洞外異響打斷。潮濕的巖壁開始滲出細密血珠，篝火搖曳間，洞頂垂落的藤蔓詭異地蜷曲成螺旋狀。

這是大妖過境時妖氣侵蝕草木的征兆。

徐淵耳膜突然刺痛，仿佛有千萬根銀針順著脊椎刺入顱腔。

顧瑾鳶藥囊中散落的朱砂忽地自燃，在青煙升騰的剎那，洞外傳來利爪刮擦巖層的聲響。

那聲音起初極輕，像是頑童用指甲劃過陶甕，漸漸變得密集如驟雨。

周顯腰間的玉牌迸出青光，符箓紋路在妖氣刺激下顯形，那是伏妖司特制的「引妖玨」，能感應到周遭的妖氣波動。

“這次送來的是個硬骨頭。”

沙啞低吼裹挾著硫磺毒霧灌入洞窟，赤瞳狼妖破開血霧現身。

它右前爪缺失三趾，斷口處晶化的骨茬泛著暗紅。

望向兩人時，那瞳孔突然綻放出駭人的妖異兇芒。

徐淵這才想起“自己”的死因：苦海鎮十年的鍛器生涯，讓原主的身體素質相當強悍。

無奈大妖屬于融丹境，高了鍛體三重的他整整兩個境界。

在保護顧瑾鳶的時候，融丹境的狼妖一爪便奪去了他半條命，最終因傷重而斷了氣。

狼妖的喉間發出咕嚕聲，“鍛體三重能撐三個時辰，夠本座煉三爐血丹了。”

“你們伏妖司倒是會養蠱。”狼妖看向周顯，涎水滴落處巖石滋滋冒煙，“每月都有礦工消失不見，就不怕青陽宗的巡查使發現？”

“青陽宗？”周顯輕撫腰間玉牌，陰鷙目光掃過徐淵滲血的繃帶，“巡查使上月收了我家三箱血紋礦，此刻正在醉仙樓聽曲呢。”

狼妖舔了舔嘴角，“如此甚好，等我享用完，一定跟大哥美言幾句！”

“徐大哥快走！”

顧瑾鳶聞言一臉驚恐，猛地推開徐淵，自己卻被狼尾掃飛。

徐淵掌心金紋暴漲，在少女撞上巖壁之前反手接住對方，抱著她滾落數丈。

他能感覺到，這畜生是真想顧瑾鳶死……

果然，攻勢再次來襲。

他摟緊顧瑾鳶的腰肢就地翻滾，狼爪擦著發梢掠過，在巖壁犁出五道焦黑溝壑。

少女身軀不住地顫抖，兩人身上的血腥味混著她衣襟里的藥草香直沖鼻腔。

赤瞳狼妖喉間滾動的低吼震得巖壁簌簌崩裂，融丹境威壓化作實質化的腥風，將顧瑾鳶散落的發絲絞成寸寸斷絲。

少女嘔出的血沫尚未落地，便在妖火蒸騰中化作猩紅結晶。

融丹大妖獨有的「血煞凝晶」神通，煉氣境之下的修士觸之即經脈枯竭。

“說你是硬骨頭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狼妖利爪叩擊地面，五道熔巖火痕迅速蔓延至徐淵腳底。

洞頂垂落的鐘乳石尖端突然逆向扭曲，尖銳石棱如活物般指向二人咽喉，“本座昨日捏碎的巡礦使，可是煉氣七層的劍修。”

周顯靴尖碾碎滿地血晶，腰間玉牌折射出妖異的青芒。

他俯身扯住顧瑾鳶的發髻，迫使她仰頭注視巖壁上扭曲的妖紋圖騰：

“知道這些礦工怎么死的嗎？他們的血氣被抽離時，眼珠會像熟透的漿果般爆開……”

他篤定二人是在垂死掙扎，指尖猛然戳向少女顫動的眼皮，看著徐淵狂笑道：“你這般重情義，不如讓你親眼看著……”

徐淵抬腿就是一腳，周顯反應過來的時候，背部已經貼在了巖壁上。

陣痛過后，腦袋上突然流下一股溫熱的液體，一抹鮮紅將他的視線遮擋。

“徐淵！你居然敢對我動手？”周顯怒不可遏，掙扎著從巖壁上跳了下來。

他抹去臉上血水，咬牙恨恨道：“賤民，你怎么敢！”

“吼——”

狼妖突然張開血盆大口，腥臭氣流裹挾著三枚旋轉的妖丹橫掃洞窟。

殺氣頃刻來襲，徐淵摟著顧瑾鳶翻滾躲避的剎那，左肩胛骨被余波擦到，削去了大片皮肉，那傷口邊緣正迅速晶化成青灰色！

傳聞融丹境的大妖對「妖氣蝕骨」運用得出神入化，再這樣耗下去，他們兩個都得死。

“居然躲過了？”狼妖將視線從周顯身上收了回來，豎瞳突然收縮成線，利爪凌空勾畫出血色符咒。

“本座改主意了。”它舔舐著爪尖殘留的晶粉，看著徐淵因劇痛抽搐的軀體。

“把這小子的脊椎抽出來煉成打魂鞭，定能助我突破融丹后期。”

洞內所有血晶應聲懸浮，化作千枚血晶妖針將二人困在方寸之地。

劇痛讓徐淵視野開始模糊，恍惚間看見顧瑾鳶染血的指尖正悄悄摸向藥囊。

狼妖的咆哮與周顯的怒喝同時炸響，懸浮的血晶妖針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腦袋昏沉之間，徐淵腦海中那幾行鎏金文字越發清晰了：

【救人亦為奪運，顧瑾鳶的死運因你而改，你獲得1000縷氣運】

【氣運之眼已覺醒，你可以看到并奪取目標身上的氣運】

【姓名：徐淵】

【當前境界：鍛體三重】

【奪取進度：1000/9999】

【氣運值：1000縷】

【可模擬境界：通靈一重（需消耗800縷氣運）】

道統境界當中，從鍛體、煉氣、融丹、入魂到通靈，每隔一個境界，差距如隔天塹。

鍛體錘煉肉身，融丹可凝氣為丹，威能倍增。

而通靈境的修士，則可以溝通天地靈物，借勢自然，比如召喚靈獸、天地共鳴、靈脈共鳴等。

“都快死了，還不模擬等過年嗎？”

氣運值瞬間蒸發800縷，丹田涌出不屬于這個境界的磅礴力量。

陌生的概念悉數涌進腦海，仿佛早就屬于自己一樣。

狼妖嘶吼著撲來的剎那，徐淵身上的赤鱗紋路驟然逆轉。

他確信，即使搜遍原主的記憶，也沒有此刻這般強大的感覺！

徐淵開啟氣運之眼的剎那，鎏金紋路自瞳孔深處如星云炸裂。

時間仿佛被無形之手凝固，妖丹旋轉的軌跡在他眼中化作萬千血色絲線。

那是只有氣運之眼能看到的，纏繞在妖獸命門上的生機脈絡。

洞內其他目標身上的氣運流動，亦在徐淵的眼中流轉。

顧瑾鳶心知自己已無力回天，咳著血沫掙扎道：“徐大哥…你別管我了…”

周顯猖狂的笑聲從一旁飄來：“你以為他不管你，就有活路了嗎？”

“為什么不會有活路？”

下一瞬，饒是顧瑾鳶也是瞪大雙眼。

只見他指尖撫過自己顫抖的眼瞼，暴虐金芒自傷口深處噴涌而出。

少女嘔出的鮮血尚未落地，便被憑空浮現的鎏金鎖鏈絞成齏粉。

鎖鏈表面浮現出古老祭文，每一節環扣都在吞噬洞中妖氣。

狼妖驚覺自己百年修為如雪遇驕陽，妖丹在震顫中，表面竟有紋路裂開！

“就是你剛剛說…”徐淵抱著少女凌空踏出第一步，腳下的血晶妖針詭異地凝結成鎏金臺階。

他的睫毛低垂，在鎏金流光的映照下投出一片陰影。

他低頭凝視腳下，仿佛在看兩只無關緊要的螻蟻。

“要抽我脊椎？”

他的唇角勾起一絲譏誚的弧度，卻未牽動半分眉梢。

開口時，巖洞四壁簌簌震顫，音色如青銅古鐘蒙了層霜，每個字都裹著金鐵相撞的嗡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