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晶蝎群翻涌如黑潮的剎那,三道霹靂劍芒劈開礦脈穹頂。
三位劍修踏著熔巖坑蒸騰的硫磺霧飄然而至,云雷紋道袍下擺繡著的青金日輪標識灼灼生輝。
然而不知為何,徐淵在他們身上竟看到了熟悉的氣運絲線。
“青陽宗的人速度真快啊……”感嘆之余,徐淵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打消了繼續戰斗的念頭。
遠近聞名的派系中,青陽宗以“懸壺濟世、劍鎮八荒”為人所知。
領頭的女修反手將青銅藥鼎擲向半空,鼎身“懸壺”二字迸發青芒的剎那,竟引得徐淵鎖骨金紋有所感應。
她身后兩名男修腳踏七星方位,劍鋒在地面刻出道道陣紋。
三柄飛劍懸于陣眼,劍穗綴著的鎮魂鈴隨劍氣震蕩,發出清越雷鳴。
循著記憶找去,徐淵腦海中很快有了女修的名字:夏侯鸞。
“怪不得苦海鎮礦脈里,每月都有人失蹤,原來是你們在作妖!”
夏侯鸞劍指抹過鼎身銘文,聲如寒泉擊石,“若非故友透露,本座竟不知苦海鎮妖氣已浸透地脈!”
劍陣展開的瞬間,顧廉體內殘余的妖氣被生生壓回元海。
透過氣運之眼,徐淵看到夏侯鸞頭頂翻涌的祥瑞,竟纏繞著與顧廉同樣的淡金色!
難道青陽宗的人都這樣嗎?
周顯這家伙勾結的到底是什么龐然大物?
徐淵覺得自己以后行事要低調些了,可不能被這些人盯上。
蝎群在劍陣中化作晶粉,夏侯鸞卻突然咳出黑血。
兩名男修見狀立即祭出本命劍元,三道劍氣匯成陣法,很快便將殘余的蝎群盡數打回了熔巖深處。
徐淵看得分明,她心脈處突然涌出的厄運黑霧,與此前顧廉心脈的妖霧氣旋別無二致。
這是妖氣反噬癥狀,若非在妖霧中疲于奔命,斷不可能如此。
看來這位仙子是個好人。
“你們是這里的礦工?我看你好像受到了妖氣的感染,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仙子帶著發間的飄香翩然落地時,顧廉的身體已與常人無異。
她詫異于此地危險重重,竟然還有礦工存活逗留。
“多謝仙子救命之恩,俺兄弟倆能活到現在已是萬幸?!鳖櫫瓡r故意佝僂腰背,藏起袖口未褪的晶化鱗片,“只是這礦脈深處……”
他話未說完,兩名男修已捏著劍訣退開三尺,目光掃過顧廉袖口的動作,眼中嫌惡更盛——在青陽宗看來,沾染妖氣的凡人與妖物無異。
徐淵懶得理會這兩個鳥人,正沉浸在全新的發現當中。
這靈契也太好用了,他還沒開口呢,顧廉就把他想的話說出來了。
最重要的是,受靈契影響,顧廉不僅找回了神志,保留了妖化后的全部力量,就連境界也一躍來到了鍛體六重!
“快些回家去吧?!毕暮铥[言簡意賅,點頭致意后,轉身便和兩位同門御劍離去。
“要是俺也能這樣就好了!”
天邊三道流霞迷住了顧廉的雙目,“圖之,俺……”
他一臉欣喜地轉過身,正欲說話之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當徐淵背著熟睡的顧廉踏進藥廬時,已是失蹤第三日的黃昏。
院中晾曬的化靈葉積了厚厚的塵灰,少女握著銀針的手指遍布燙傷,卻在觸及兄長妖化骨刺時穩如磐石。
“你們在礦脈深處被困的這三日,我一直托伏妖司張貼尋人?!鳖欒S將五寸長的金針沒入顧廉穴位,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今天早上我去看的時候,尋人告示寫著‘遇難者徐淵、遇難者顧廉’……”
話音未落,她突然抓起搗藥杵砸向徐淵。
玄鐵杵擦著臉頰飛過,在青磚墻面上流出逸散的紋樣。
少女渾身顫抖如風中殘葉,藥囊里珍藏的化靈葉被捏得汁液橫流:“鍛體三重就敢硬撼噬晶蝎群?你怎么不干脆讓蝎王吞了,省得我每日對著空藥罐……”
“其實他已經鍛體五重了。”
“你閉嘴!”二人同時的呵斥聲讓顧廉本能地縮了縮脖子,結果引得穴位上的金針觸碰在了搖椅上。
殺豬般的叫聲自藥廬傳開,徐淵和顧瑾鳶四目相對,不發一言。
后來還是夏侯鸞的突然到訪打破了沉默。
她解釋了早前突然離開的理由,說是察覺到了顧廉體內殘留的妖氣,為了幫助根治凈化,便回宗取來了藥鼎。
望著女修離去的背影,徐淵覺得她真是個好人啊。
“好看嗎?”
身后傳來熟悉的體香,徐淵下意識點頭的同時,立馬改口道:“今夜這月色確實好看!”
顧瑾鳶不明所以地皺起眉頭,跟著徐淵的腳步沒話找話道:“這鼎能用嗎?”
青銅藥鼎在月夜泛起微光,鼎內沉淀的黑色血渣,正是顧廉剛剛咳出的妖化穢物。
徐淵一邊清掃灰塵,一邊答道:“放心用,效果很好。”
“她真的來救我哥的?”顧瑾鳶還是不放心。
徐淵和少女拿著藥物及繃帶走出屋內,行至幼苗甲旁邊的區域。
幼苗甲是三十六棵源質苗當中長勢最好的,也是最有靈性的一棵。
它似乎有著用不完的活力,細嫩的樹干向四周散開,枝葉繁茂,濃密而翠綠。
靠近樹干的地方,擺放著一個木桌,木桌旁還有一個搖椅。
徐淵坐在搖椅上,顧瑾鳶一邊給他受反噬的手臂上藥,一邊聽他開口道:“她真是女菩薩,可惜是被蒙在鼓里的女菩薩?!?
顧瑾鳶望著他手臂上詭異的傷口,皺眉接話道:“聽聞夏侯前輩早早悟道,常以除妖衛道、救人水火為己任。”
徐淵聽到這話,當即陷入沉思:
得道者在這個世界威望很高,一般都會被人尊稱為“前輩”。
實力相同的修道者,彼此會以“道友”相稱。
“前輩”級的修道者,對這個世界的一切,往往有更深層次的理解。
而判定其深層次理解的標準,則是看這個人在入道時,會不會覺醒先天刻印。
作為靈類親和世界萬物的憑借,先天刻印能初步展現出對其道的趨向性,用徐淵那個世界的話來說,就是游戲當中的角色“被動”。
夏侯鸞的先天刻印是「劍術精通」,這注定了她在劍道一途上的修煉效率,要遠超同輩修士。
事實上,今晚和顧廉串通一氣的“供詞”里,徐淵對顧瑾鳶瞞了很多東西。
比如礦洞中的廝殺,比如顧廉的妖化。
但他瞞的最深的,還是有關夏侯鸞的事情。
那女修去而復返來訪藥廬的真正目的,并非只是出于善心探望顧廉。
她或許想深入調查礦場的異動,徐淵和顧廉以不清楚為由,全部搪塞過去了。
徐淵篤定她不是調查的發起者,如此說來,背后推波助瀾的那個人,很大可能就是跟周家有勾結的青陽宗道人。
那么問題來了,青陽宗到底想干什么?
苦海鎮究竟藏著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