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深處突然傳來巖石碎裂聲，徐淵看到成群的噬晶蝎正用霜色螯鉗鑿穿巖壁。
蝎群后方，三頭通體赤金的狼妖踏著熔巖緩步逼近，它們頸后跳動的青色妖紋在黑暗中分外刺眼。
徐淵捏碎掌心血痂，任由血腥味刺激著狼妖瞳孔：“我說周顯怎么對礦脈了如指掌，原來早就與妖為伍了。”
鎏金鎖鏈絞碎首只狼妖的剎那，徐淵踉蹌著沖進紫氣坍縮的核心區域，氣運之眼掃過每一寸巖壁。
本該在此的顧廉卻毫無蹤跡，唯有地上一灘半凝固的血跡泛著詭異青芒。
那是妖化初期的征兆，他五指深深摳進巖縫，喉間涌起腥甜：“連尸骨都……”
洞頂突然炸開網狀裂痕，噬晶蝎群裹挾著硫磺味的毒霧傾瀉而下。
徐淵翻身滾入側方地窖，用碎石封住入口。
當他從地窖暗渠潛行至東三區岔道時，噬晶蝎群啃噬巖壁的聲音終于消失了。
黑暗中，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與巖層外妖獸的嘶吼交織。
望著掌心死死攥著的顧廉衣擺殘片，鎏金紋路在他皮下忽明忽暗。
“終有一日，我一定宰了你們這幫畜生！”
……
顧家藥圃的幼苗甲在暮色中簌簌顫動，葉緣凝結的翠色結晶突然迸裂。
顧瑾鳶搗碎的藥草從石臼邊緣溢出，青汁順著花崗巖紋路滲入磚縫，萬物有靈，這是源質苗預警的征兆。
她猛地攥緊搗藥杵，指節因過度用力泛起青白。
兩個時辰前，礦場雜役送來沾血的礦鎬，說西三區塌方時有人看見徐淵拽著顧廉墜入裂縫。
“徐大哥最懂趨利避害，定會帶哥哥從備用通道折返。”她將顫抖的手藏進袖口，對著滿屋傷患維持著語調平穩。
直到最后一位礦工領完止血散離開，才放任藥囊穗子被指甲掐出深痕。
夜色浸透窗欞時，顧瑾鳶提著風燈來到了伏妖司衙署。
值守的修士一臉慵懶，聽完她的訴求后嗤笑道：“周大人早帶人去搜過了，塌方區妖氣濃得能凝出煞晶，那倆小子骨頭渣子都該化沒了。”
就在這時，顧瑾鳶聽見礦脈方向傳來劍鳴清嘯。
三道青芒劃破妖霧，繡著青陽日輪的云紋袍獵獵如旗，那是青陽宗修士在剿滅流竄的蝕骨狼群。
顧瑾鳶提起裙擺奔向劍光處，粗糲砂石磨破繡鞋也渾然不覺。
領頭的女修夏侯鸞正掐訣收回染血佩劍，轉身便見少女踉蹌跪在焦土上，掌心血痕混著礦塵滲入地縫。
“求仙長救救家兄！”她額角貼著碎石哽咽，“西三礦洞有青陽宗巡查使遺留的引魂符，他們定是循著符箓靈氣被困在……”
“胡鬧！”左側男修劍穗掃過顧瑾鳶發頂，“青陽宗符箓豈會遺落妖窟？”
夏侯鸞卻抬手截住同門呵斥，顧瑾鳶藥囊散發的化靈木氣息讓她心念微動，上次聞見這股味道，還是在藥王谷。
“你先回去吧，如果發現失蹤的礦工，我會幫你把他們帶回來。”她彈指將符箓烙入顧瑾鳶掌心，“這是避妖符箓，能保你在一段時間內不受妖氣侵蝕。”
“多謝仙長。”她躬身行禮時，瞥見女修云紋袍袖口沾著暗紅晶粉，那是礦脈深處特有的血紋礦碎屑。
夜色漸深，顧瑾鳶掩上藥廬的門。
檐角銅鈴被風撞出細碎嗚咽，恍惚間竟與礦洞中噬晶蝎啃噬巖壁的聲響重疊。
她搖搖頭，將曬干的化靈葉收進陶罐，卻未察覺東南角的源質苗正悄然蜷曲葉片。
藥圃角落設有一座低矮木屋，門楣刻“萬靈居”三字，內藏靈獸食盆與療傷藥草。
望著角落里蜷縮的玄火貍，顧瑾鳶想起了它剛被鎮上獵戶送來時的場景。
妖氣侵蝕山林后，受傷的靈獸越來越多，獵戶們遇見后，常會送到她這里來診治。
久而久之，藥廬也成了不少靈獸們的第二個家。
它們比人更早感知災厄，如此看來確實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希望哥哥他們平安無事。”
……
百里外的礦脈裂隙處，夏侯鸞并指抹過劍鋒，青芒照亮巖壁上瀝青狀的黑痕。
同行的方臉修士捏碎傳訊玉符，碎屑在妖風中凝成血色紋絡：“這里的妖氣比起昨夜清剿時……似乎少了很多。”
夏侯鸞足尖輕點，佩劍懸停在礦脈裂隙上空，她注意到本該封印的巢穴入口，此刻正滲出淡淡的妖氣。
“不對勁。”她屈指彈向礦脈裂隙，靈光貫穿虛空直入地底。
片刻后，那靈光在地下蜿蜒流轉，映出礦脈深處搏動的紫黑氣旋。
……
晨光刺穿礦脈裂隙時，耳畔傳來蝎群啃噬巖壁的聲響。
徐淵猛地睜開雙眼，陌生的土墻、刺鼻的腐臭氣味以及混亂不堪的記憶，如洶涌的潮水般瞬間涌入他的腦海。
他的腦袋像是被重錘敲擊，一陣鈍痛傳來，這才恍然想起，自己在這地窖中包扎好傷口后，已然度過了漫長的一夜。
徐淵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在地窖中仔細搜尋起來。
昏暗的光線中，他在滿是灰塵的角落找到了一塊散發著淡淡光芒的靈石和一個能隔絕氣息的納物袋。
納物袋里，一把锃亮匕首邊緣布滿紋路，寒光閃爍。
“竟然是赤磷甲片錘煉而成的破鱗匕首？”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破鱗匕首由特質的玄鐵融合赤磷甲片打造，在對上皮甲堅硬的大妖時，能快速破甲。
既然一夜平安無事，或許他今天就能逃離這個鬼地方。
然而透過氣運之眼，徐淵很快就看到地表布滿了游走的血色絲線，這意味著至少三十頭狼妖正在進行地毯式搜尋。
……
另一邊，顧廉在劇痛中驚醒后，發現右眼已無法視物。
透過礦洞頂部的裂縫，他能看見常人不可見的妖氣流動。
左手不受控地痙攣，指尖暴長出三寸骨刃，輕易就能在玄武巖上留下刻痕。
最可怕的是胸腔里的躁動，每當蝕骨狼群從頭頂掠過，他竟能聽懂那些嚎叫的含義，嗜血的沖動如潮水沖刷理智堤壩。
“不能變成吃人的怪物…”顧廉將額頭抵在冰冷巖壁上，試圖壓制妖化本能。
他撕下衣襟纏住異化的右手，卻發現布料瞬間被腐蝕成灰。
那些來自礦脈深處的血紋礦粉塵，此刻正順著呼吸滲入肺葉，在妖氣催化下加速晶化進程。
他記得昨日蜷縮在廢棄礦車后喘息時，右腿傷口滲出了墨綠色膿血，將粗麻褲管蝕出蜂窩狀孔洞。
那時候他的右眼還能看到皮膚上，有類似噬晶蝎的晶化鱗片，稍一碰觸就簌簌剝落。
后來他摸索著掰斷鐘乳石，用尖銳斷面剜去腐肉，卻發現新生的血肉里竟以詭異的速度在愈合。
這具被妖力浸染的身軀，正與妖氣產生詭異共鳴。
……
當徐淵強忍著背部的劇痛，小心翼翼地從地窖里露出頭時，眼前的詭異異象讓他瞬間屏住了呼吸。
只見那妖霧籠罩的天空之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死尸，濃稠如泥的棕色氣流在死尸之間肆意流竄。
這一刻，整個世界變得異常安靜。
徐淵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胸腔中心臟猛烈跳動的聲音，那聲音如急促的戰鼓，在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兀。
大量的妖氣匯聚，意味著周圍還有妖獸出沒，而且數量不少。
「妖氣吸收」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靈術，只可惜以徐淵目前的實力，想要煉化妖氣至少得達到煉氣境才行。
文字只說吸收過程不會受到侵害，沒說吸收完不會受到侵害，看說明可不能只看一半，還得學會做閱讀理解，吸多了可是會丟性命的。
至于「靈契」，徐淵覺得更是天方夜譚。
這些妖獸巴不得吃了自己，怎么可能締結契約？
當下，還是趕緊逃離這個危險之地才是。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跟這些鬼東西沾上任何因果。
徐淵用手指緊緊扣住地窖的邊緣，用盡全身的力氣，一點點地將自己從地窖中拉了出來。
一離開地窖，他立刻蹲下身子一個翻滾，順勢躲在了一堆廢棄的木箱后面。
他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思考著逃離的對策。
這里是礦場的中心，離大門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如果能順利跑到大門口，就能利用那邊的熔巖坑，將它們一只只送走了！
徐淵的目光在礦場的廢墟中搜尋著，只見妖獸的殘軀和破碎的刀劍散落一地。
那些灰色氣流似乎對這些死物毫無興趣，它們依舊在四處游弋，尋找著新的目標。
徐淵靠在木箱上，努力調整著自己急促的呼吸。
要是能像武俠小說一樣，扔個石頭把它們引開就好了。
突然，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了自己剛找到的靈石。
徐淵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有些肉疼地看向那個納物袋，他原本還打算拿這個靈石賣錢呢。
咬了咬牙，他當即拿出靈石，用盡全身力氣將其朝著遠處扔了出去。
靈石內蘊含的靈氣，對妖獸有著天然的吸引力。
那些灰色氣流瞬間被吸引，迅速朝著靈石飛去的方向飛速流竄。
與此同時，徐淵如離弦之箭，拔腿朝著礦場的大門口疾馳而去。
就在徐淵即將到達出口的時候，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劃破了緊張壓抑的空氣。
“圖之，俺可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