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瀾道人拭去唇角血漬，目光驚疑不定地掃過徐淵身后若隱若現的星砂虛影。

謝昀雖未出手，但那道分身的威壓已讓天地靈氣凝滯如鐵，近處的草木竟在威壓下析出露珠，顆顆如冰晶般懸于葉尖。

“小子，青陽宗與你有何深仇大恨？”苦瀾甩動拂塵銀絲，在雷霆余燼中泛著幽光，“竟不惜燃燒壽元也要破我宗門大陣？”

徐淵沒想到這老頭竟能看穿刀法里的氣運損耗。

他拄著劫焰刀緩緩站直身子，鎏金瞳孔映出夏侯鸞脖頸未干的血痕：“你們逼我五師妹自絕道心時，可曾問過自己，青陽宗配不配得上她的赤誠？”

此言一出，十二長老齊齊色變。

鸞兒何時拜的師？

他們竟一點消息都沒有！

雖說她早年間入青陽宗時，師弟并未讓她行拜師禮，可即便如此，她也早已是青陽宗的一份子。

如今再次拜師，傳出去對青陽宗的名聲著實不好。

夏侯鸞怔怔望著少年染血的背影，那嬌軀的震顫引得雷曦劍穗上的星砂鈴鐺突然咣當作響。

那是趕來孫府之前，謝昀親手幫她系上的“徒弟印記”。

“謝昀的弟子……”苦瀾道人喉結滾動，目光掃過徐稚魚發間搖曳的星砂，終于意識到這三個年輕人周身流轉的道蘊何其相似。

他忽然想起百年前某位陰陽家大能隕落前的預言：星砂現世日，道統傾覆時。

星砂的主人有著卜算預知的能力，謝昀怕是早就算到他們會有今日之舉，早就等在這里好坐收漁翁之利吧？

不過不管怎么說，他們終究是發動了法陣，擾亂了此方天地的氣運流轉。

于情于理，都該給苦海鎮一點補償。

只是少年口中的礦洞坍塌一案，他們確實不知曉。

“我青陽十二峰主自去年驚蟄便啟了玄天洞閉關，若非星讖儀上月驟現災厄之象，昭示宗門將遭妖禍，我等此刻仍在參悟雷霆劍意?！?

他抬手指向孫府廂房方向，“星軌所指災厄源頭分明落在此處！我等破關而出時，穆陽師弟已代掌宗門事務近一載……”

苦瀾道人話至此處突然哽住，“穆陽乃掌門臨終托孤之人，自幼持心守正，爾等指控他用礦工飼妖，無異于誣他剜心弒父！”

雷霆殘余在他瞳中映出扭曲光斑，苦瀾道人聲調陡然低沉，“不過……”

他的目光掃過徐淵及夏侯鸞，喉頭滾動間泄出一聲嘆息，“若伏妖司能呈鐵證過玄天洞問心鏡，青陽自當開禁地、啟典閣，屆時青陽宗將全力配合，調查礦洞坍塌一案?！?

苦瀾道袍下擺忽地燃起星火，竟是方才陣法潰而未散的雷靈。

“但若最終證實爾等構陷……”苦瀾手中的拂塵銀絲驟然繃直如劍，卻在謝昀的星砂威壓下又頹然垂落。

“便請謝司主親赴青陽山門，給歷代祖師牌位奉茶謝罪?！?

謝昀直截了當道：“那是自然?！?

徐淵以為自己聽錯了，訝異地回過頭道：“你認真的？”

“所以此事關乎為師的臉面，你可千萬要謹慎對待，莫要失了分寸?！?

徐淵見謝昀又要賣徒弟了，根本懶得繼續和她說話，而是將視線移到了孫錦瑤身上。

“孫姑娘，此前答應的東西，現在可以給我嗎？”

孫錦瑤在震撼中回過神來，想也沒想就道：“我這就給你，這就給你……”

她的聲音越說越沒有底氣，就剛剛那種戰斗，如果徐淵的對手是自己，估計早就連灰都不剩了。

這家伙到底藏了多少底牌啊？

孫錦瑤自神識當中引出有關礦洞坍塌案的卷宗內容后，經由煉氣之術凝成玉簡遞給了徐淵。

徐淵接過玉簡掃過內容，目光忽然灼熱，打量孫錦瑤的神色忽然多了一股欣賞。

他將玉簡隔空投遞給苦瀾道人，后者快速地將玉簡過了一遍后，咬牙揮袖道：“這是出入禁地的通行令，三日后老夫在宗門恭候諸位?！?

十二道青光符箓落入徐淵掌心，他指尖摩挲著符箓邊緣暗紋，忽然嗤笑出聲：“早這般識相，又何至于落得道袍焦黑的下場？”

青陽長老們面色鐵青，化作流光遁去。

天際雷云消散時，謝昀的星砂分身正蹲在狼妖殘骸旁戳弄著什么。

“師父？”徐稚魚湊過去時，正看見星砂凝成的小鏟子掘出一枚赤紅妖丹。

謝昀隨手將妖丹拋給孫錦瑤：“拿去給你母親用，能補三年虧損?！?

孫錢聞言渾身劇震，這是不是意味著，妻子終于可以蘇醒了？

謝昀看著父女倆笑了笑：“雖說妖丹能彌補虧損，但能否醒來，還得看我這徒弟的本領?！?

是夜，孫家地火室。

顧瑾鳶將凈心蓮瓣研磨成霜，徐稚魚趴在造化爐旁往鎏金鎖鏈上滴月華凝露。

卿爐長老望著徐淵行云流水的控火手法，白眉幾乎要擰成結。

聽說徐淵準備在孫家煉丹一事后，他便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離火位退三寸！哎哎哎乾宮要留一線生機……等等你這‘九轉回風’的手法跟誰學的？！”

徐淵掌心星砂忽明忽暗，劫焰刀懸在造化爐上方鎮壓暴動的藥靈，他隨口瞎編道：

“昨夜師父托夢教的，她說若是煉砸了，就把您私藏的百年雪蓮醪充公?！?

老丹師頓時噤聲，眼睜睜看著少年將醒神草根部的紫色靈壤投進了造化爐。

可是他哪里知道，徐淵煉丹的法門從來與眾不同。

【你消耗了 100縷氣運值，點燃了氣運爐火】

【在造化爐的煉制下，你試圖煉制醒神丹】

【煉化失敗】

【你消耗了 800縷氣運值，煉化成功率提升至81%】

【煉化失敗】

【你又消耗了 100縷氣運值，煉化成功率提升至91%】

【煉化失敗】

……

當地心火蓮最后三瓣融入爐中時，整個地火室的空氣驟然清新了數倍。

【你共計消耗 990縷氣運值，煉化成功率提升至 100%】

【你獲得 1枚醒神丹】

謝昀倚在梁柱上輕笑，星砂凝成的手鏈正纏繞著白隱素一縷青絲。

四尾狐妖不知何時已蘇醒，此刻正饒有興致地打量造化爐中浮沉的鎏金丹藥：

“醒神丹不過地品，他卻能引動星砂共鳴……你這徒弟到底偷藏了多少秘密？”

爐開剎那，丹上紋路如星河垂落。

徐淵抬手接住丹藥時，孫府突然傳來驚天狼嚎，玄微道人的殘魂竟從青銅柱廢墟中破封而出！

殘魂帶著極大的怨念直奔地火室，孫錦瑤的金絲鐲還未祭出，就看見徐淵將丹藥拋給顧瑾鳶，劫焰刀已裹著暗紅流焰劈向狼影：

“大晚上吵人清夢……你真是死都死不利索！”

刀光斬落時，星砂與狐火同時亮起，將整個孫府照得恍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