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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東武陽激戰

春分之際,東郡城外的田野里本該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可是此刻,卻被黑壓壓的袁軍旌旗所覆蓋。

袁紹本欲在春耕過后發兵攻打東郡臧洪,可隨后卻得知天子下詔正式升臧洪為東郡太守。

而這,觸動了袁紹那本就敏感的神經。他不顧麾下謀士的勸阻,執意立即率軍征討東郡。

五萬袁軍洶涌如潮,進入東郡可謂是勢如破竹。可在圍攻最后的據點東武陽時,徒攻半月,始終不得進展。

此時,東武陽城頭上和城墻上,盡是激烈的戰斗痕跡。而城墻下,幾乎鋪滿了上次袁軍攻城時留下的尸首。

北門外,大約三十余名衣衫破爛的士卒,一邊小心翼翼的警戒前方,一邊收拾起那些還能用的箭支。

而在空中,一只只烏鴉和禿鷲盤旋,時不時發出一陣焦躁的鳴叫,只待那幾十名士卒離去,便會落下享受豐盛的大餐。

城頭上,東郡太守臧洪按刀而立,冷峻的目光掃過城外袁軍大營內密密麻麻的營帳。

他年約三十五六,面容剛毅,一身戎裝更顯得氣勢凌人。

只是多日的守城大戰,他的眼窩深陷,布滿了血絲。

在他身后,面色嚴肅的守軍嚴陣以待,弓弩手已就位,滾石檑木堆積如山。

“嗚嗚嗚~”袁軍營中傳來陣陣低沉的號角聲。

“使君,袁軍又要開始攻城了!“司馬張延和陳恪快步上前,聲音中帶著壓抑的緊張。

陳恪,徐州廣陵郡人,與臧洪乃是同鄉。而張延乃是張邈和張超的族人,張超死后,他趁勢逃脫來到了東郡為臧洪效力。

二人雖然不是什么名將,但卻是奮勇廝殺,力保東武陽城池暫時不破。

臧洪微微頷首,抬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忽然間,一陣春風拂過他的面頰,帶來混雜著血腥和尸臭的泥土氣息。

這本該是播種希望的季節,如今卻要迎接死亡的收割。

他輕輕嘆了口氣,但轉眼間,面色卻是冷若冰霜。

“傳令下去,”臧洪聲音沉穩,“城內十五歲以上男子全部上城助戰,婦女兒童老弱負責運送箭矢石塊。告訴百姓,今日若是城破,袁本初必定會屠城泄憤。”

陳恪大聲應命,隨即大踏步而去。

臧洪轉身望向城內,炊煙依舊裊裊升起,他握緊了刀柄,指節有些發白。

城外,袁紹的中軍大纛緩緩移動。這位四世三公的河北霸主端坐馬上,身披金甲。

望著數萬大軍將東武陽圍得水泄不通,鐵甲反射的寒光連成一片,刺的眼睛生痛。

他那威嚴的面容里,不禁透出幾分志得意滿。

片刻后,袁紹側首對身旁的許攸笑道:“子遠以為,臧子源還能支撐幾日?”

許攸捻著胡須微微一笑:“臧洪雖素有勇武之名,然而城內兵不過三千,糧不足半月。主公大軍壓境,破城只在旦夕之間。”

郭圖不甘寂寞,趁機接話恭維道:“這還得是主公英明,春耕之際出兵東郡,臧洪的部眾必定人心惶惶。

而且此番出兵,速度之快,打得他措手不及,只能龜縮在這個彈丸小城!”

隨軍的田豐見許攸和郭圖竟顧著奉承,一時心急,連忙勸道:“主公切不可大意。臧子源重情重義,甚得部下擁戴,恐怕不易攻破此城。

再者,若是戰事遷延日久,兗州曹操和幽州公孫瓚定會蠢蠢欲動!”

袁紹聞聽,臉色雖然沒變,但眼中卻是閃過一絲不悅的冷光。

許攸最善于察言觀色,當即是駁斥道:“元皓此言差矣!臧洪縮居東武陽只是困獸猶斗。至于兗州曹操和幽州公孫瓚……”

他面露鄙夷,不屑的哼道:“曹操,宦官之后,若無主公扶持,他豈能有今日!我軍不犯兗州已是對他莫大的恩賜,他豈敢公然與主公為敵。

而幽州公孫瓚,不過是主公的手下敗將,如今正在易京舔舐傷口,若非臧子源背叛,主公早已傾軍北上!”

郭圖附和:“主公!臣下以為子遠說的極是,主公當盡快攻破東武陽展示我軍軍威,震懾那些宵小之人!”

“主公……”田豐還要再辯,卻被袁紹抬手打斷。如今已經出兵攻打東郡,可田豐還在不識時務的說些敗氣話,這讓他心中很是不滿。

而對于許攸、郭圖和田豐話語間的暗藏機鋒,他是心知肚明。

他出身汝南四世三公的袁家,而非是冀州人。他自任渤海太守一直到主掌冀州,他的麾下不但凝聚了無數穎川、汝南等地大族人杰,也幾乎囊括了冀州的文臣武將。

可隨之而來的,就伴隨著一個問題,他是外來人,若要全面掌控冀州,既要任用那些冀州文武,又不能過于依賴。

所以,他就逐步重用來自穎川、汝南等地的郭圖、逢紀、荀諶和郭圖等人。

只是如此一來,他的麾下文武就形成了兩大派,相互之間明爭暗斗。

當然,許攸、郭圖等人內部又分穎川、汝南等系,也是爭斗不斷。

不過,在面對冀州文武時,他們的目標卻是出奇的一致。

袁紹作為一個上位者,對于屬下之間的派系關系心知肚明。他不但不予以制止,有時反而是縱容甚至支持。

只有這樣,他才能坐在上首操控全局,才能牢牢掌控冀州,保住他所擁有的權勢和地位。

不過,此時乃是戰時,他及時制止了許攸、郭圖和田豐之間的爭斗。至于心中的不滿,也暫時摁下。

他沉吟片刻,揮鞭直指東武陽城頭,語氣冷然:“傳令韓猛,今日務必拿下此城,讓臧子源負荊請罪!”

袁紹的軍令下達后,數名傳令兵策馬疾馳遠去。轉眼間,戰鼓驟然擂響,如雷霆一般震徹四野。

袁軍如潮水般涌向城墻,云梯、沖車在步兵方陣的掩護下緩緩推進。

而且,最前排的盾牌兵組成銅墻鐵壁,后方弓箭手仰射的箭矢頃刻間遮蔽了天空。

“舉盾!”臧洪臉色大變,厲聲大喝。

箭雨傾瀉而下,木盾被擊穿的悶響與士兵的慘叫混作一團。

臧洪揮刀格開一支流矢,刀鋒與箭簇相撞迸出火星。他透過垛口看見袁軍沖車正在逼近城門,那包鐵的車頭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火球準備!”

城墻內側,幾名少年手忙腳亂地將幾個裹著石漆的火球搬到投石機旁。

他們中最小的不過十二三歲,臉上還帶著稚氣,手臂卻已因連日的勞作而布滿了淤青。

“放!”燃燒的火球劃出弧線,正中沖車頂部。火焰瞬間吞沒了木質結構,十幾個袁軍變成火人慘叫著翻滾。

但是這個時候,袁軍大多已經趁勢沖到了城下。

“放箭!”臧洪見時機已到,當即一聲令下。城上弓弩齊發,數百支利箭直奔城下的袁軍。

那些措不及防袁軍頓時倒下一片,慘叫聲此起彼伏。但更多的敵軍踩著尸體繼續前進,一架云梯已經搭上城墻。

“滾石準備!”臧洪親自跑到那段城墻指揮。幾名壯漢合力抬起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對準云梯狠狠砸下。

伴隨著木頭斷裂的巨響和凄厲的慘叫,云梯連同上面的十幾名袁軍士兵一起摔了下去,在城下激起一片塵土。

戰斗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

城下尸體堆積如山,鮮血浸透了初春的土地。袁軍數次攻上城頭,又被臧洪親自率領親兵殺退。

他身上鐵甲上的暗紅色血跡再次被新鮮的血液覆蓋,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使君!西城告急!”一名親兵滿臉是血地跑來報告。

臧洪二話不說,提刀便向西城奔去。

只是沿途所見,真是觸目驚心。

一個城墻垛口處,百姓們正用身體堵住防線,老人、少年手持農具與袁軍搏斗;婦女們穿梭在箭雨中,運送傷員、箭矢;一個不過十歲的孩子跪在陣亡的父親身旁,不哭不鬧,只是默默拾起父親的長矛……

他無暇顧及,只是分出了幾名親兵前去助陣。

西城墻上,數十名袁軍已經突破防線,正在擴大戰果。

協助守城的百姓正與袁軍搏斗,一個白發老者被長矛貫穿胸膛,卻死死抱住袁兵雙腿,直到被另一人砍下頭顱。

“殺!”臧洪揮刀沖入戰團。他手中大刀劃過一道寒光,當先袁兵的頭盔連同半個腦袋飛了出去。熱血噴濺在臉上,咸腥味刺激得他眼眶發熱。

后續的親兵們也已經趕到,死戰之下終于將袁軍逼下城頭。

“使君小心!”陳恪突然撲來,將臧洪猛地推開。一支流矢“嗖”地穿透陳恪肩膀,他悶哼一聲跪倒在地。

“陳恪!”臧洪眼珠赤紅,急令人替陳恪包扎,然后抹了把臉上的血跡,轉身繼續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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