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處，韓暹壓下心中的不滿和憋屈，深吸一口氣，來到楊奉面前，手扶著胸口，鐵青著臉鄭重說道：“咱韓暹在此，愿奉興義將軍楊奉為主，若有違背，定萬箭穿心而死！”

說罷，韓暹果斷的跪地拜倒。

胡才見狀，驚的一時怔住。待反應過來后，連忙有模有樣的學了一遍。

楊奉心中自是大喜過望，韓暹和胡才這番表態后，恐怕自此再無反悔的機會。

片刻后，他咧開大嘴，滿臉笑意的俯身扶起韓暹和胡才，笑道：“你們這是做甚？你我都是大賢良師信眾，本是一體，哪有什么信不過的，日后切不可再如此！”

韓暹和胡才大嘴抽了抽，強笑道：“既是奉你為主，當然得做個見證！”

二人起身后，韓暹又急切問道：“那老楊，不，楊將軍，現在該怎么辦？”

楊奉爽朗的大笑起來：“老韓，怕什么？你我有兵馬萬余，還怕他區區幾千弱兵？”

隨即他臉色突變，陰沉的嚇人，哼道：“既然天子執迷不悟，那就殺過去，讓他好好清醒清醒，沒有我們，大漢天子什么都不是！”

韓暹和胡才聞聽，頓時大笑了起來。

韓暹大聲叫道：“就該如此，就該如此，那就請楊將軍下令吧，咱們愿聽調遣！”

楊奉點點頭，又看向去卑。去卑撫胸說道：“楊將軍有令，小王自當遵從！”

“好！”楊奉猛一擊掌，望向臨河堡方向，意氣風發的說道：“只要我們齊心，何事做不成！”

楊奉與韓暹、胡才決定動兵后，楊奉向楊先問道：“防滑的東西可已準備好？”

“回將軍，皆已準備妥當！”

“那就好，你速傳令下去，士卒人人扛一袋沙土灑在冰面上。另外，人人在腳下綁上干草！”

楊奉說到此，嘴角上揚，露出輕蔑的笑容，“小小冰層根本不足一提，只要攻至臨河堡下，大局可定！”

隨后，他又吩咐楊先：“速去準備，半個時辰后發起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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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河堡東門前，三千兵馬匯集于此。這些是董承麾下最精銳的力量，而此時檢閱他們的，卻是大漢天子劉協。

劉協安坐在御馬上，身后跟著百余羽林、虎賁。他回頭望了一眼城樓上站立的朝臣，輕舒了一口氣，隨即雙腳輕踢馬肚，御馬緩緩向前走動。

馬蹄踏在堅硬的土地上，發出“噠噠噠”的脆響。穿過軍陣，他來到三千兵馬的最前方。

勒轉馬頭，劉協與三千兵馬對視。軍陣之前，孫儼和王越在馬上行了一禮，他微微頷首。

劉協觀察良久，而三千兵馬也肅穆地望著馬上的大漢天子。

他們對天子，已經不是那么陌生。

天子不差餓兵，天子詔御醫對傷卒醫治，讓那些低賤的大頭兵們感覺到天子與他們是如此的近，他們拼死搏殺，也是值得。

現在，天子從安全的大后方，一身戎裝出現在軍陣前，所有的士卒都是凝神屏息。

在他們的認知里，大漢已有多少年沒有出現這種盛景了，內心深處的激蕩，在不斷的蔓延。

現場一片沉寂，劉協想起后世共和國閱兵時熱血沸騰的盛大場面，一股豪情涌上心頭。

他運足中氣，高聲說道：“大漢的將士們，此時站在你們面前的，是朕，是大漢天子！”

話音一落，一眾羽林、虎賁縱馬在軍陣前疾馳，將天子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傳遍全軍。

“七月，朕從長安東歸，至今已有近半年。這一路走來，后有西涼追兵，前有無限險途。可你們卻能一路護送，死戰數次，犧牲者無數。朕，在此謝了！”

三千士卒聞聽天子所言，眾皆沉默。昔日浴血奮戰的情景不斷在腦中浮現，身邊的兄弟、姐妹、父母、同袍，一個個離他們而去。有些士卒心中悲痛，不禁眼珠泛紅。

劉協表情嚴肅，手指著東面，再次大聲說道：“可是，你們昔日浴血死戰的同袍——白波軍，如今卻是要與朕為敵、與朝廷為敵、與大漢為敵、與你們為敵！朕要問你們，應該怎么辦？”

身旁守護的關平突然扯嗓子吼道：“死戰！死戰！死戰！”

一眾羽林、虎賁紛紛跟隨大喊：“死戰！死戰！死戰！”

三千士卒皆是百戰余生的老卒，受此感染，也是紛紛怒吼：“死戰！死戰！死戰！”

劉協見狀，臉色漲的通紅，拔出赤霄劍，劍指虛空，厲聲吼道：“大漢的將士們，朕以天子之尊告誡你們，明犯強漢者，誅之殆盡！”

“殺——”震天的呼聲沖天而起，三千士卒揮舞手中兵刃，無不厲聲怒吼。

劉協用力揮舞赤霄劍，左手勒緊馬韁，御馬吃痛之下嘶鳴不止。他聲嘶力竭的吼道：“將士們，朕御極六年，權臣當道、諸侯割據，今朕雖年幼，但志在中興。

可朕既非孝武，也非光武，但是此次，當教天下人都知道，漢道永昌！”

最后一句，他幾乎用盡了自己的力量。

“漢道永昌！”關平和王昌拼盡全力嘶吼，看著天子那微微顫抖的身軀，二人仿若感同身受，激動的幾乎無法自抑。

只要天子令下，他們會毫不猶豫為天子、為大漢而死。

至于三千士卒，則已陷入瘋狂。

“漢道永昌？”城頭上，那些觀看的朝臣紛紛失色。大漢永遠昌盛，這是他們永遠的夢想。

之前，他們多次失望，多次憧憬，可最后還是失望。然而此刻，望著馬上的瘦弱少年，他們再次看到了希望。

可隨之而來的，又隱隱有一種擔憂，天子現在的所為，讓他們聯想到了孝武皇帝。

雖說孝武帝雄才大略，開疆拓土，奠定大漢強盛根基，可是他窮兵黷武、耗費國力，嚴刑峻法、濫用酷吏，晚年更是迷信長生之道，致使社會矛盾激化，差點激起大的動蕩。

在這些朝臣眼里，他們希望天子能成為光武，而非孝武。不過，現在還不是深慮那些事情的時候。

此時，太仆韓融老淚縱橫，情緒難以抑制地泣道：“大漢四百年，昔孝武、光武之后，老夫能目睹天子如此英姿，也是不枉此生了。若能實現大漢中興，漢道永昌，老夫即死又有何憾！”

太尉楊彪、司徒趙溫和司空張喜，以及宗正劉艾，還有其余朝臣，不管此前內心與天子有多少分歧，此刻卻是一致，那就是與天子、與大漢同在。

楊彪紅著眼睛，仰天嘆道：“陛下自繼位以來，屢遭權臣掣肘，今日若能渡過難關，他日我大漢何愁不興！”

宗正劉艾死死攥緊劍柄，他是漢室宗親，對于大漢，他或許有更深的感情。此刻，他恨不得立即沖下城墻，與天子并肩戰在一起。

“大風！大風！大風——”

不知誰唱起了太祖高皇帝的《大風歌》，三千士卒狂呼“大風”。

劉協看著如若癲狂的三千士卒，他笑了。目光轉向東面，他心中大定：此戰，他必勝無疑。

在現場的人中，唯有蕩寇校尉孫儼，卻是面如死灰。他知道，此戰之后，這三千兵馬將不復為董承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