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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浮萍
九十年代中期的東北小鎮,安齊市。
深冬季節的北方清晨,整個城市灰蒙蒙的,還未完全蘇醒。漆黑的天空中,一縷縷煙火就著幾家窗前的燈光若隱若現的緩慢的飄向天空。
街道兩邊的路燈有力無氣的喘息著,絲絲嘎嘎的聲音就好像行將朽木的老人的咳嗽聲一樣,預示著那即將歸天的壽命。
街道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雪,像鋪了棉被一般,風裹著雪花在路燈的光柱中跳舞,一閃一閃的煞是好看。
路的旁邊是一棟四層舊式小樓,方方正正的沒有一絲裝飾,灰色的墻體讓人倍感結實,退掉了原本鮮艷的歲月痕跡。
小樓的三樓住著方家,男主人方志明是一名小學的語文老師,女兒讀初二,女主人穆曉玲是當地醫院的護士長。
本來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家庭,卻因三年前的一場事故,讓這個家庭蒙上了一層陰影……
三年前,除夕夜,方志明的妻子穆曉玲失蹤。
年三十晚上,像所有北方家庭一樣,方志明和穆曉鈴在廚房做年夜飯、包餃子。方浮萍守在電視機前等著春晚。晚飯前,穆曉玲發現家里的醋用完了,打了聲招呼說下樓買瓶醋。
賣醋的小商店就在一樓。
灰色小樓一共四層,每層有三家人。一樓臨街的住戶把朝外的窗戶改成了購物用的窗口,窗子下面是小樓的外墻,距地面大概一米多高。靠著這面墻,用磚砌了兩個簡陋的臺階。窗邊有一個拉繩,繩的那頭是一串鈴鐺,只要外面的人拉一下繩子,里面的鈴鐺就會響。有人需要買東西的時候,店主就會打開可以滑動的窗口。店鋪不大,只是經營一些日常用品、零食,而店主一家人就住在里間。
據店主說,因當天過年,下午早早的就落了窗,一家人躲在里面忙活年夜飯,并未聽到有人拉響鈴鐺,也就是說穆曉玲沒有去買醋。
穆曉玲就這樣不見了。
全家人、附近的鄰居以及當地警方,整整找了三個月,毫無消息,穆曉玲就好像突然之間人間蒸發了一樣。
當年,除了穆曉玲的失蹤以外,大年初一還發生了一件事,兩件事情時間相近,一樣的讓人感到奇怪。
大年初一凌晨,清潔工在清掃前一晚的燃燒過的爆竹屑的時候,在安齊市主馬路上發現了一具死尸,沒人認識。通過身形判斷應該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白白凈凈的。
轉眼三年已過,穆曉玲如石沉大海般毫無蹤跡。方志明暗中調查過,但礙于一個人的能力有限,作為一個語文老師,能做的只是一趟趟的跑警局、一遍遍的詢問下落。有時,他甚至幻想,下一秒穆曉玲就會推門而進,手里拿著當時買的那瓶吃餃子的醋……
穆曉玲失蹤后,便由方志明一個人撫養女兒方浮萍。
方浮萍是一個懂事、聰明的女孩,學習成績較好,只是……
方志明想到女兒有點無奈的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掐滅了手中的香煙,準備去廚房做早餐。
走過女兒的房間時,見十五歲的女兒還在熟睡中。方志明覺得她似乎已經從母親消失的痛苦之中恢復了一些,這一段時間以來,早晨起來的時候看不到眼角有流過淚的痕跡。從開始的驚慌失措到現在的淡定從容,方志明也不太確定女兒的這副樣子是不是真實的她。
看著她睡夢中微微蹙起的眉頭,方志明的心尖還是不自主的刺痛了一下。
正是灼灼其華的好年紀,母親的突然失蹤,斬斷了她一半的親情,縱使再如何堅強,怕也是把滿心的傷痛硬生生的藏起來,不肯承認罷了……
八九十年代的的北方,經濟蕭條、消息閉塞。雖說也叫城市,有著城市的樣子卻沒有城市的繁華,更像是一個由水泥建筑和柏油馬路替換了耕地的大農村。在這里,一年下來,有五個月的的時間是冬天,北風、大雪還有零下幾十度的寒冷,把人們的行為軌跡縮小到了滿足基本生活的范圍圈里。人們無處打發漫長的時光,無所事事下只能窩在家里,老婆孩子熱炕頭。
閑來無事,人們用大把的時間觀察別人的生活,捕捉那丁點的不如意或者不正常,再結合自己的想象力,揣摩、分析,拆開了揉碎了重新塑造人們喜聞樂見的所謂事實。
就比如,年三十穆曉鈴的消失和大年初一發現的年輕男性尸體。
看似不相關的兩件事,卻因為發生的時間接近,又一樣的超出了日常生活的范疇,被大家串聯到了一起,演繹成了比電視劇還精彩的愛恨情仇。
方志明聽到這些并不往心里去,不管是善意的揣摩還是惡意的試探,他都沒有心思去理會。但是,方浮萍不行。
小孩子的世界,有著自己的運行規則。大人們的演繹還帶著遮羞布,知道選一個合適的時間地點去分享。小朋友之間就不一樣了,像模像樣的說點什么就像是給自己陡增了光環一般,連帶的形象都會比旁人偉岸。
方浮萍倒是沒有怎么受這些話語的影響,只是她的處理方式比較特別。每每聽到這些,她雖然表現的不甚在意。但,只要聽到一次就打一次!
無論男女!
不分大小!
直到把附近的小孩連同半大的青少年都打的服服帖帖,讓這些人的舌燦蓮花和文學修養都只能變成委屈巴巴的腹誹。到最后,只要方浮萍站在那里,用睥睨眾生的眼生飄過去,大家都瞬間讓出一條通道,并體會生命的美好。
方志明想到這里,不禁笑了。女兒的性子一點都不像母親,穆曉鈴溫柔恬靜,可是方浮萍就好像活脫脫的一個男孩子。細看之下眉眼之間有著少女的清秀,皮膚白皙,可是穿著打扮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女孩子的樣子,總是用寬大的衣服罩著自己,方志明不太懂得打扮女孩子,經常讓方浮萍跟著同學去挑選自己的衣服,方浮萍卻嗤之以鼻。
方志明看著熟睡中的女兒,朝手心哈了哈氣,搓了搓,再次調整好情緒。笑嘻嘻的打開女兒房間的門,慢慢的伸手去撓女兒的腳心,方浮萍睡夢中感覺腳上冰涼的手,嗷的一聲坐了起來,頭頂心的幾根頭發不情愿的跟著晃了幾晃。
看著父親傻乎乎的沖她笑,頓時覺得又氣又笑。
方浮萍頂著一頭雞窩一樣的頭發,愣愣的坐著,還處在半睡半醒的狀態。她梳著假小子一樣的短發,好像都不曾梳過一樣,胡亂的抓了幾把。
房間內雖有暖氣,可是寒冷似乎是從四面八方灌進來的。方浮萍不想離開暖暖的被窩,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她無奈的掙扎了幾下,老老實實的穿衣洗漱。
為了抵御寒冬,除了要穿上厚厚的毛衣,還要再加上可以擋風遮雪的外套、圍巾、帽子。方浮萍一樣一樣的準備著自己的衣服。
今天是初二寒假開學的第一天,方浮萍渾渾噩噩的過了寒假和春節。新的一年終于有些好的變化了。方志明今年四十三歲,借著小鎮里七拐八繞的關系,托人送了禮,從原來的教師職變成了一名機關秘書,負責幫領導編寫各類發言稿、通知。
父女兩圍著桌子吃著早餐,方志明煮的一手好飯,即使是簡單的白粥也熬的軟糯適中,口齒留香。
方浮萍喝了一口粥,滿意的咽到肚子里,瞬間劃過的口腔的溫暖終于讓她從混混僵僵的狀態中慢慢清醒過來。
父女兩一邊吃早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
方志明道:“萍子,聽說一樓的靳爺爺家的孫子要過來了。”
“什么意思?”方浮萍抬起小臉,嘴邊還有一粒米,茫然的問道。
“靳爺爺只有一個兒子,在外地上班。年前離婚了,有一個兒子,兒子判給了爸爸,”方志明抬手幫女兒擦掉了嘴邊的米粒,喝了一口粥繼續說:“靳爺爺的兒子沒空管孩子,就把孩子弄到這里來了。”
“靳爺爺腿腳都不利索,怎么帶孩子?”
“說的就是,我也覺著不靠譜,不過聽說這個孩子會去你們學校,也是初二,不知道是不是跟你一個班。”
方志明說完掃了一眼女兒,一如既往穿著樸實無華的衣服,不光鮮不亮麗,除了干凈整潔外沒有一絲累贅。小臉洗干凈后,白凈秀氣,五官跟穆曉鈴有幾分相似。看到這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好在女兒長相還過的去,否則以女兒的個性,恐怕……
“姑娘啊,你在學校沒事兒多關照點他,別讓人欺負了。”
方浮萍抬起不服氣的眼睛,聲如其人一樣的干凈果斷:
“爸,我是女的,誰照顧誰啊,”
方志明笑道:“誰不知道你啊,遠近聞名,著名的當代女佐羅,女俠……”
方浮萍知道老爸又要開始嘲笑她了,笑著囫圇幾口吃完飯,趕緊道:“得,我飛檐走壁去了,方老師您慢慢吃。”
方浮萍風一樣的飛下樓,瀟灑利落的躍上自行車,準備飛去學校,老爸趴在窗前,大聲喊道:
“女佐羅,中午放學買根蔥回來……”
方浮萍保持著騎車的姿勢,雙手撒開車把,帥氣的一抱拳,對著父親行了一個江湖大禮。剛要繼續蹬自行車,一樓小賣部的老板露出了臉,跟著一起附和道:
“女羅鍋,上學啊……”
方浮萍一個踉蹌,差點從車上摔下來……
“咳咳……大叔,您多看看書吧,最不濟也得多看看電視劇……這兩人都不是一個國家的……”
聲音漸行漸遠,留下的是一串車鈴聲、笑聲。
方浮萍瞪著老舊的自行車,將自己埋在衣服之下,頂著北風,弓著腰,搖搖晃晃的騎向學校。
北方的大雪一下就是一整天,馬路上的積雪不能及時清理,被走過的車和人壓過后薄厚不一。厚的地方還好,只是騎過去有點費力。薄的地方就比較痛苦了,雪被壓實后上面再覆蓋一層雪,人騎車在上面看不出下面的路面,有的滑、有的不平,有的又滑又不平……。
馬路上都是匆匆忙忙趕著上學的孩子,城市最主要的交通就是自行車,大家在路上碰到了,往往就結伴而行,有說有笑。半大的男孩子們一邊騎車,一邊你一拳我一腳的瘋鬧著,隔一段路就有幾個人摔倒在地面上。
因穿的厚實,路上又有積雪,摔一下也不覺得疼。
在雪地上摔跟頭好像是北方孩子的成人禮一般,都是身經百戰。那從娘胎里面就帶著的運動防滑系統,是這個地方的特有的基因。就連只會爬的小孩子都恨不得是弓著腰、立著腳,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小心就趴在了地面上。
方浮萍騎了一路,懶得搭理別人,自顧自的來到學校。進了校門沒多遠就是學校的自行車棚,她把自行車鎖在了學校的車棚里。車棚的一面墻就是自己班級的外墻,半截的墻體上面是老式的木質窗戶。方浮萍懶得繞一圈從正門走進班級,扒在窗沿上跳了一下見老師沒來,把書包扔進班級的地面上,雙手一撐,利落的翻了進去。
剛一落地,背對著班級門口,還沒等站起來,就見到同桌鼓著腮幫子愣愣的看著她。
方浮萍感到詫異,每天都是這么進出,也沒見這小子崇拜她啊,怎著就今天一臉沒見識的樣子。
剛想出口問,就看同桌不著痕跡的一邊嚼著食物一邊用頭畫了一叉……
方浮萍心領神會,蹲在地上就著原來的姿勢,系起了鞋帶,一邊系一邊用旁邊可以聽到的音量咕噥說:
“剛剛走進教室門,也不知道哪個孫子不長眼睛踩了我的鞋帶,害的姐姐我差點沒趴下……”
這句話的重點主要是“走近教室門”這幾個字。
“你這輩分有點亂啊,一會兒孫子,一會兒姐姐的……”背后的聲音,讓方浮萍辨認出來是教導主任。
“主任好,”方浮萍笑嘻嘻的轉頭,雙指并攏,從額前瀟灑的劃過,敬了一個禮。
“主任,您今天的發型看起來真帥!”
王主任的批評都到嘴邊了,硬生生的被這句換給推回了肚子,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王主任是初二年級教導主任,因重點中學競爭激烈,主任親自下來主抓學習任務,是一個非常有責任心、任勞任怨的老師。
方浮萍的所在的三中是市重點,市里還有一個同樣是重點的二中,兩家彼此是競爭對手,每年都較著勁兒一樣的比拼著升學率,就連兩邊的考前標語都要帶上對方碾壓一番。
王主任本是一個矮胖的中年男子,被一個女學生這樣夸了一下還是不免心下得意,盡管這個女學生跟男生也沒什么差別。
心情一好,就打算放過她了。
王主任拿出教導主任該有的樣子教訓到:“方浮萍,你成績不錯,年級排名已經進了前十了,好好努力,考不上重點高中,當心有辱師門。”
“謹遵師命!”
方浮萍雙手抱拳,拱了拱,又一次用了這江湖最高禮儀。
王主任走到方浮萍的同桌旁,拿起桌子上的文具盒,響亮的敲了一下同桌的頭,笑道:
“你這晃腦袋打符號的本事練得不錯啊……”
附近的同學都訕訕的笑出了聲。
方浮萍回到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上。
方浮萍的同桌外號叫猴子,人如其名,一副精干瘦小的模樣。
此時猴子已經將腦袋縮進了書桌內,方浮萍看著同桌一拱一拱的背就知道他還在吃早餐。方浮萍用力的朝他背上拍了一掌,嘴上道:“別噎死你!”
同桌小心翼翼的從書桌里一點一點的拱了出來說:
“還不是你毛病多,非逼著我吃飯不能當你面,要不我能鉆進去吃嗎?”
方浮萍嘖了一聲,“大哥,你要不是每頓早餐都是咸蒜大蔥的,我能嫌棄你嗎?”
“我早餐早就不這么吃了,現在都是蘿卜咸菜配燒餅”
“那也不行,有味兒,鉆進去吃完再出來。”
猴子家里條件不好,父母是聾啞人,只有一個爺爺在學校在學校看自行車車棚。經常是有上頓沒下頓的,能在外面買點吃的都不愿意回家。
北方的孩子,很多心中存著義氣,知道猴子家庭條件不好,人又瘦小單薄,都會主動關照一下,這里就包括從小一起長大的方浮萍。
三中每個年級八個班,前四個是重點班,后四個是普通班。只有重點班的學生才有可能考上重點高中,然后再去大學。普通班的學生能拿到畢業證就是皆大歡喜了。
重點班與普通班是在入學時就分好的,與成績無關,只與人脈有關。只要能找到關系、托人送禮的基本上孩子送到了重點班,而那些無權無勢的送禮無門的人家孩子,雖然也在九年義務教育之內,就只能去普通班。
這個規則延續多年,所以很多人在小學的畢業那年就開始想辦法運作。方浮萍成績優異,當時是小學的校長出面保舉,輕而易舉的上了重點初中的重點班,沒有多花一分錢。
同樣沒有送禮進來的還有猴子。因他爺爺在學校看車棚,學校老校長就將猴子留在了重點班里。就這樣,猴子和方浮萍兩個人,就成了班上維二的成績優異、都未曾送禮的學生。
猴子和方浮萍在初二二班。班主任于老師是一個中年婦女,平時不茍言笑,一臉嚴肅,很有點嚴師的派頭。但是,班上人哪個送禮,哪個沒送,于老師記得最清楚。
逢年過節的禮物基本上都快明碼標價了,班上的座位排序是以送禮多少來分的,家長們暗中的操作比拼著財富地位,都本想著避開孩子,但是都是人小鬼大的年紀,一個個比家長算的還清楚。
好在,學校也自成一個生態圈,自有一套江湖排位規則。
猴子不能給老師送禮是因為經濟條件不允許,而方浮萍就不一樣了,憑的是一腔正氣。
曾經的教師生涯,讓方志明對這些規則心知肚明。但是,方志明頗有一副文人墨客的清高,對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鄙夷之極。
方浮萍得了方志明的言傳身教,平時厭倦這些蠅營狗茍的勾當,再加上天資卓越,就成了最有反叛精神的那一個。猴子因為不能送禮,被安排了最不好的座位,方浮萍自己要求與他同桌。班主任幾次調開座位,結果發現方浮萍壓根兒就不理她,想坐哪就坐哪。
早自習的鈴聲由遠及近,方浮萍剛剛抬起頭,就看到班主任于老師走了進來,于老師又黑又瘦,個子不高,穿了一件高領的毛衣,羽絨服敞開了套在外面。走路的時候,好像手臂都不會擺動一樣,整個身子硬挺挺的就豎進來了。
她身后跟著一個男孩子,因為天氣冷,雙頰被凍的通紅,眼睫毛上染了白色雪霜,個子高高的,身形勻稱,五官帥氣異常,嘴角抿著有一點堅毅冷酷的味道。穿著一身軍綠色的棉大衣,筆直的站在那里,眼神看起來沾著一絲痞氣。
幾個女同學不安分的小聲驚呼了一下,突然而至的帥哥,又帥又不安分的樣子,總是能讓人有些許幻想。
于老師站在講臺前,清了清嗓子,用著機械的聲音毫無感情的一字一頓的說到:
“大家安靜一下,今天來了一位新同學,名字叫靳剛。靳剛你坐在最后一排那個空著的位置吧。”于老師朝最后一排揮了揮手,揮手的樣子,就好像向后丟了一個垃圾一樣不耐煩。
方浮萍看看自己右手邊空出的位置,不禁覺得老爸上輩子是個江湖算命的,一手的掐算本領,胡謅一句都能成真。
全班六十幾個人擠在一個小小的教室里,人多的擠不下,教室的后面有一個凹字形的位置,剛好能擺三個人的位置,原來是猴子和方浮萍,現在多了一個靳剛。
猴子轉臉一臉戲謔的對方浮萍說:“看來這小子還沒來得及給老師送禮啊……”
方浮萍嗤哼了一下。抬眼看了一下新來的靳剛,只見他面無表情的走到最了過來,放下書包坐下。
前排的幾個女生小心翼翼用八卦的眼神瞟向方浮萍,方浮萍微微抬起頭瞪了過去。
方浮萍打量著靳剛,典型的北方男孩的五官,有棱角、鼻梁堅挺,眼睛不大卻有著一定的弧度,笑起來的時候若隱若現的飄出一縷不安分。嘴角微微上挑著,輕蔑溢于言表。
方浮萍想起早上老爸的囑咐,對靳剛大方的自我介紹:“我叫方浮萍,住你家樓上,有事兒說話。”
這是北方人特有的寒暄方式,“有事兒說話”幾個字大體可以理解為,在這里我還是有點本事的,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靳剛微微點了一下頭,以示謝意。
方浮萍不再多說,轉過頭往旁邊推了推猴子,多了一個人,冬天穿的厚,原本就局促的位置顯得更加擁擠了。
馬上開始上課了,方浮萍想了想問靳剛:
“你從哪里轉過來的,你的書本跟我們的一樣嗎?”
靳剛猶豫了一下,把書包里的書拿了出來看著方浮萍,方浮萍大概翻了一下道:
“除了數學,其余的都一樣,我找人給你送書過來。”
靳剛楞了一下,沒反應過來送書過來是什么意思。只見方浮萍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來一根粉筆,掰下一小節,朝一個人的后腦丟了出去。
被砸到的人縮了一下脖子,轉了頭看過來,靳剛看到是一個白白胖胖的男生,細皮嫩肉的。
方浮萍將手里的數學書舉起來,同時舉起一個手指頭,同時又敲了敲手腕就好像手腕那里有一塊表一樣。
細皮嫩肉點了點頭,比了一個OK的手勢。
靳剛啞然,問方浮萍:“你們這是在對暗號嗎?”
旁邊的猴子剛好喝了一口豆漿,聽聞這句笑的嗆了一口。趴在桌子上,中間隔著方浮萍,歪頭對靳剛說:“這是我們老大特有的吩咐方式,你慢慢就習慣了。”
第一節課下課后,猴子繞到靳剛旁邊,推了一下他:“我叫猴子,”
靳剛靠在椅子上,大咧咧的一副漫不經意的表情,一邊笑著,一邊眼睛斜著挑了一下道:
“不像啊……”
猴子噗嗤一笑,“如果按照長相起外號的話,那她得叫母夜叉。”
猴子手指了指方浮萍,方浮萍頭都沒抬順手把猴子桌面的書扔了過去,猴子就好像有預感一樣,頗為瀟灑的一接,対靳剛說:
“哥們這身手,都是實戰出來的,你要想不被誤傷,得勤練著點兒。”
靳剛也對兩個人行云流水的配合感到驚訝,立馬點了點頭道;“明白了!”
方浮萍望向他兩,只見兩個男孩子笑作一團。
方浮萍覺得自己形容不好這個人,冷漠?清高?可是這才一節課的時間,就跟猴子一起笑的跟個傻子一樣。
靳剛也看了一眼方浮萍,覺得她和猴子很是有趣,剛來的局促感頓時少了許多。
正說著,細皮嫩肉也出現在了桌子旁,把數學書放到了靳剛的桌上,
“我自我介紹一下,本人胖丫,男的。”靳剛順嘴對猴子說:“這個外號像”,
胖丫不以為意,大方的說:“哥們,你啥來路,我們老大第一天就這么照顧你”,靳剛也有點疑惑,但是很快問道:“你們老大那個手勢,你看懂了?”胖丫接到:“看懂了啊,數學書,一個手指是一本,指了指手腕的意思是盡快。我想著下節課就是數學課,就給你弄了過來”
靳剛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頭對方浮萍說了一聲:“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