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浮萍回到家后，方志明已經將飯做好，隨口問了方浮萍為什么這么晚回，方浮萍說被老師留下來寫板報了。方志明很少詢問方浮萍去哪里，因為從小到大，方浮萍很靠譜，不撒謊、不逃課，最大的過錯就是打架了，打架也幾乎沒吃過虧。雖然時常惹禍，但是從來不會隨意欺負別人，十次打架有八次都是替別人出頭，打抱不平。所以在方志明給方浮萍起的名字里面，還有一個女佐羅的頭銜，以此來表達一個父親對英雄女兒的認可。

可是，再怎么放心，畢竟女兒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擔心就跟咳嗽一樣，忍是忍不住的。

那個寫了女兒名字的紙條，就像是肉中刺一樣，拔不去、摸不到，但是用手摸過得瞬間，能感覺到絲絲的刺痛。

晚飯期間，方志明對方浮萍說：“還有一個月就要考試了，下學你就上初三了，學習別落下，如果你考不上重點高中……”

“沒有如果。”

方浮萍果斷的打斷了老爸的話，在學習這件事上，方浮萍有著一股異常的自信。她學習效率很高，方法有效，即使沒有起早貪黑的學習，也從未落過班上前三。班上僅有的那兩個競爭對手，都是每天四點起床，晚上12點睡覺的，熬白了少年頭的選手。方浮萍對他們嗤之以鼻，自帶一種傲氣，不服不懼。

方志明也知道女兒成績優秀，看她說的這樣篤定，心里開心。這個城市不大，可是重點高中只有一個，全市的中學、包括附近的農村中學都是削尖了腦袋往重點高中擠。除了能考進分數線的一部分人以外，還有一些自費名額，明碼標價差一分8000元，方志明只是一個工薪階層，一分之差也查不多是他半年的工資了。

方志明此生別無他愿，只希望女兒離開這個落后的地方，順順利利的考上重點高中、大學，這是她唯一能走的遠方路。

關心完了學習，方志明想了想對女兒說：“大萍，最近一段時間，我可能時不時的要出去兩天，要是我沒在家，有事的話你就找對面白奶奶，上學放學跟靳剛一起走。”

方浮萍不被察覺的皺了一下眉毛，老爸很少出差，一年也沒有一兩次，前一陣子出門，結果自己就出事了，雖然老爸并不知道，可是又要出去，方浮萍心里也難免有點忐忑。

“爸，你以前都不出差，是工作要求嗎？去哪啊？”方浮萍挑揀著盤子里面的肉，一邊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你一個大姑娘，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只吃肉？當心你以后找不到婆家！”方志明對于女兒半分沒有女兒相已經放棄了掙扎，可是每每看到女兒大口吃肉的樣子，總有一種要給她倒杯酒，然后再拜個把子的沖動，實在是女兒吃飯的樣子太豪氣。

“算是工作要求吧，去臨肇市。”方志明接著女兒的問題。

方浮萍驀的抬起了頭。

老爸也去臨肇市，難道是去調查張美靜的事情嗎？方浮萍心里打鼓。

“爸，沒事，你放心吧，現在張美靜好像都不上學了，我應該很安全。”方浮萍故意提到張美靜，然后一邊吃飯一邊觀察著老爸的神色。方志明如意料中的對張美靜不在學校的事沒有感到意外。

方志明聽著方浮萍說話，然后說道：“前幾天，她媽媽來的時候提到了，張美靜現在都沒上學。”

“嗯，那天她媽還跟你說什么了？”方浮萍穩了穩自己的聲音，讓自己說話跟平時聊天一樣。

方志明猶豫了一下說：“也沒說什么其它的事，就是張美靜的媽媽覺得張美靜考大學無望，問問我能不能幫忙讓她上個衛校什么的，她說她不認識別的老師了，聽人說我以前教書，就過來打聽打聽。”

借口！方浮萍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看來臨肇市是個關鍵。

臨肇市，地下室。

張美靜昏昏沉沉的醒了過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來這里多久了。躺在了一個簡易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

張美靜不明白為什么事情跟自己預想的不一樣，她以為龍哥只要能罩著自己，自己就可以變成一個女老大，自己就可以耀武揚威的走在街頭巷尾，看誰不順眼就打誰一頓。可是該做的都做了，為什么自己就像一件衣服一樣被丟在了這個陰暗、骯臟的角落。

張美靜后悔極了，害怕已經占據了所有的想法。終于對王龍這些人的心狠手辣總算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剛剛清醒了幾分，就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

張美靜抬起頭，看見了一個穿著干凈，面容清秀無害的男孩子，單單只是看這個人的外表，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鄰家的大哥哥，笑容純粹、眼神清澈。可是他一張嘴說話，張美靜就開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你醒了？”杜平的聲音在地下室輕輕的飄進了張美靜的耳朵。

張美靜艱難的坐了起來，低頭看見自己腿上還有一些血跡，蜷起身子往墻角靠去，好像這樣可以離眼前的這個人遠一點。

“別害怕，因為你有點不聽話，所以只能暫時委屈你。我們也不是每次都這樣的……”

杜平像嘮著家常一樣的跟張美靜說話，順便把手里的飯遞了過去。

張美靜還是在顫抖著，牙齒控制不住的上下打顫。杜平有點嫌棄這里的味道，鼻子不經意的抽了一下，替張美靜抱怨著，用手抬了抬張美靜的下巴：“也真是的，非得弄的這么慘兮兮的，一點都不懂的憐香惜玉……”

說罷也不等張美靜回答，就轉身出去了。張美靜緩了一會，見杜平人出去了，才艱難的起身拿起飯吃了起來。

張美靜知道，吃完東西噩夢就快開始了……

腳步聲從門口傳來，由遠及近，呼吸聲也可以逐漸清晰。張美靜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等一切平靜了后，杜平找了一個口罩，走了進去，打算簡單打掃一下。房間里面關了燈，杜平把燈打開，看了一眼張美靜，再也沒忍住，跑出去吐了起來。

杜平是一個風月高手，輾轉于各色美女之間，自認為自己是懂得憐香惜玉的。盡管這幾年，跟著大姐、二姐一起辦的缺德事，杜平覺得自己數都數不過來。但是大多數時候，杜平是不屑于這種行徑的。杜平有著自己的打算。

這么多年了，知道了很多人的隱秘。知道了是一門學問，利用，就是另一門學問。

杜平口中的大姐和二姐，跟杜平都沒有血緣關系，大姐和二姐是兩姐妹。杜平開始只是紅葉歌舞廳的一個保安，因為在一次鬧事的過程中，身手好得到了大姐的青睞，慢慢接觸到了她們的事情。開始時，杜平覺得這些人就是一幫靠打架賺錢的混混，經常是某人看某人不順眼了，而自己又打不過，便花錢找他們幫忙出氣。

幫人打架出氣，也是很有學問的。對方的來頭、對方的實力都要考慮，在哪里打，打成什么樣子最好，往往動手前都要琢磨一下。正因為自己的頭腦聰明，權衡得當，往往客戶滿意，后續的麻煩也很少。漸漸的杜平的辦事能力就得到了大姐和二姐的認可，也就交給他更多的事情去辦。

只是隨著“業務”的壯大，杜平感覺自己看到的事情也就越發的光怪陸離。也隱隱的覺得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推進著。杜平靠著一副皮囊沒少給大姐二姐搜羅小姑娘，他也沒有什么同情心，搜羅來的人是死是活根本不往心里去，只要是給了足夠的錢，什么都好說。所以杜平這兩年做的最多的就是尋找目標。尋到后自有人接手，他也樂得清閑，偶爾會跟外人打交道，但是好在自己能說會道也不覺得事情難辦。

但是，今天杜平覺得有點后怕。剛剛來的人在整個過程中沒有出現任何的忐忑、不適、不安，甚至每次見到張美靜的時候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杜平決定找二姐商量一下，再這樣下去，張美靜不死也得瘋。

紅葉歌舞廳

杜平走了進去，發現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開著勁爆的音樂。往里面望了一下，看見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五大三粗的，紅紅的臉膛。

杜平默默的走了過去，見這個人正在跟二姐說話。

“我是公安局的秦隊長，有人舉報你這里有未成年人。”

二姐今天打扮的頗為得體，沒有穿的太露骨，莞爾一笑：“久聞秦隊長大名……秦隊長，您盡管查。”說著，二姐抬了抬下巴示意身邊的一個女服務員，“帶秦隊長里外看看，哪里不符合政府要求的，我們都要一五一十的記錄下來。”

女服務員忙點頭稱好。

杜平見秦隊長已經走開了，繞到二姐身邊，想開口說話，卻忍住了。

二姐拉住杜平進了一個包間，“你不要出現在這里，怕警察看不見你嗎？”

“沒事吧，我前一陣子都沒在臨肇市，他也不知道我是誰。”杜平滿不在意的應道。

“你最好離遠點，他來這里肯定不是來查未成年的，肯定有別的事情。”二姐壓低了聲音，杜平覺得她透漏出一絲緊張。

杜平不以為意，聳了一下肩膀，晃了出去，見人去了后面的房間，自己就大搖大擺的從前門走了。

秦隊長跟著服務員一點點的往后走。

“妹子，你們這里平時都幾點營業啊？”秦隊長跟旁邊的人搭著話。

“一般都是晚上，白天沒人過來唱歌。”

“生意好嗎？”

“還行吧，附近的人都喜歡過來玩一下。”

“平時有沒有未成年人過來喝酒啊？”

“沒有沒有的，我們不讓學生進來。”服務員有點緊張，生怕自己說錯了話。

“我剛剛好像看到一個人走了出去，是你們這里的員工嗎？”秦隊長用眼神瞟向門口，女服務員知道剛剛來的人跟老板關系不錯，可是具體的也不是很了解，在警察面前莫名的緊張，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想了想答道：“應該是老板的朋友吧，經常能看見，我也不是很清楚。”

秦隊長點了點頭，歌舞廳本來也沒有多大，很快一圈就看完了。走回前面的舞池中間，二姐很快迎了過來。

“秦隊長，聽說您跟劉所關系不錯，劉所是我哥，經常喜歡來這里唱兩首。您看，我劉哥經常過來，我們這里肯定不敢做的不好。要不劉哥還不先拆了我這？我這里就是一個唱歌的地方，有時候大家也會一起跳跳舞，都是一些文藝愛好者，真的沒有別的了。”

秦隊長沒說什么，笑著點了點頭。

二姐繼續說道：“秦隊，哎呦，秦哥，你要是喜歡唱歌跳舞，就時常過來，一邊放松一邊監督我們，您看可以不？”說著挽起了秦隊長的胳膊，輕輕的晃了晃，面露一點嬌羞之氣。

秦隊長用兩根手指拎起了二姐的袖子，放下了對方的手。

“跟誰叫哥呢？劉所都快趕上你爸的歲數了吧？你也叫哥，就不怕差了輩兒了？！”

秦隊長一副八風不動的表情，眼睛卻還是不停的前后掃著。

“對對，秦隊說的對，哦不，秦叔說的對！”二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早就習慣了各色稱呼從嘴里輪番登場，別說叫叔了，現在就是讓她喊一聲祖宗也無所謂。

秦隊面無表情的左右又看了一下。

“行，你這里要注意一下放火啊，窗簾都是那么厚厚的布，天干物燥，來這里要是有人抽煙不小心點著了什么，可就全著了……”

二姐忙不迭的點頭表示受教了。秦隊長想了想，就轉身往外走。

二姐跟著把人送到了門口，路過吧臺的時候，順手里拿了一包香煙。到了門口，見左右沒人，二姐一邊佯裝握著秦隊的手，一邊不漏痕跡的把煙往秦隊手里送。

“秦叔，您看您年紀不大，卻這么操勞，多不容易，得多休息啊……我這里您放心，絕不給您添亂。”說著手里的煙就要往秦隊長口袋里塞。

秦隊長依舊是用了兩個手指鉗起了二姐的袖子，二姐的手腕被拉的高高的，煙還在手里握著，尷尬定格在了臉上。

秦隊長眼角掃過二姐手里的煙，突然間目光一滯，察覺到了什么。但是很快，秦隊長收回了眼神，放下了二姐的手腕。

“少來這套，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打擾了，就像我剛剛說的，要注意防火啊……”秦隊用手指虛點了一下后面，說著，便轉身離開了。

直到看著人走遠，二姐都沒轉身回屋。以前也有人過來檢查，但是大多數的時候都不會拒絕一盒煙這樣的小東西，一旦對方接了，那就意味著沒多大事，找個熟人中間說句話吃頓飯，最多再送點煙酒。

可是，今天這人來的突然，說是要找未成年人，可是來的時間偏偏是白天，可是如果是來找毛病的要禮的，給煙卻不接。

二姐覺得這個人不太對勁，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