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浮萍和靳剛聽完了周校長和王主任說完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王主任也說，不會再去追于老師的責任，對于方浮萍和靳剛來說此時的矛盾心情是一樣的。

一方面覺得于老師有點可憐，一方面又擔心王主任再有危險。

“王主任，以后，您下班，我們幾個送您吧?！?

方浮萍開口說道，靳剛也忙跟著點頭。

王老師看著兩個學生，有點感動，兩個人緊張又認真的小臉讓自己又覺的好笑。

“你們傻不傻啊，昨天的事情，我想想都后怕，如果于老師當時真的再有什么舉動傷了靳剛，我不是后悔的要死？我有點事就算了，你們都還是學生……”

王主任難得的語氣重了一些，方浮萍不以為意，眼角掃過靳剛，靳剛瞬間就明白那眼神的意思。

別聽他說，我們該咋辦咋辦。

后來，王主任交代靳剛，這件事考慮于老師的家庭，也考慮學校的影響，暫時不要對外人說。王主任知道，別人也許還不知情，但是此時歪瓜裂棗四個人肯定已經知道了。這幾個孩子雖然淘氣，但是很靠譜，王老師稍微提醒一下，方浮萍和靳剛自然很快答應。

王主任說這件事時，方浮萍幾經猶豫，想將天道教的事情說出來，她總覺得，自從發現于老師跟天道教育有關系后，老師的狀態就一天不如一天，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兩件事應該是有關聯的，可是如果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說清楚，恐怕王主任心臟都要被嚇出病來。

最后，方浮萍決定還是先放一放，只是很有心機提醒了一下王主任和周校長。

“主任，校長。我覺得于老師這樣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女兒自打出生沒多久就知道是小兒麻痹，她這么多年都挺過來了，怎么偏偏這個時候崩潰了？再說，我覺得，以前雖然這個老師嚴肅了一些，但是沒發現什么異常啊。好像就是，最近，她的神情有點恍惚，是不是？”

方浮萍用手肘懟了一下靳剛。

“哦，對，最近。是的，我也發現她最近神情恍惚。”

周校長當兵出身，多少有點心粗，學生在他心里還都是天使般的存在，對兩個人的對話沒什么疑心，順著說。

“那是不是最近發生了什么事呢？讓她突然見就受不來了?！?

王主任太熟悉方浮萍的套路了，知道這個女孩子，好看的外表的作用就是欺騙，眼神審視的看過方浮萍和靳剛。

“你倆要是知情不報，回頭我就讓你們每天交一篇作文?！?

這個世界上的懲罰，只有寫作文一種嗎？方浮萍心里都快六月飛雪了。

“王主任，您老真是牛，就知道瞞不住您。”方浮萍面不改色的拍著馬屁，繼續忽悠。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胖丫不是離于老師家不遠嗎？我們有一陣子總去胖丫家吃飯，然后就發現于老師家里經常有很多人，這些人進出都有點遮遮掩掩的，我們就是覺得奇怪。而且最奇怪的是，這些人還經常穿著一樣的衣服?！?

“一樣的衣服？”

“是啊，就好像哪個單位的工服一樣，要不是那些人男女老幼都有，我都以為是哪個學校的學生穿著校服組團來看老師呢?！?

周校長和王主任對視了一下，也覺得蹊蹺。再看向方浮萍時，覺得這張用來騙人的臉一如既往的看著真誠。

王主任此時也不疑有他，方浮萍應該不會在這件事上說謊，那么剛剛的反應應該也就合理了。

只有靳剛在心里暗暗佩服方浮萍的機智，將事情的真相挑選了幾條說了出來，適當的擴大一點，再委以技巧性的疑問，就有了現在的效果，既能引起注意，還不至于暴露自己。

實在是高明。

方浮萍都不知道自己在靳剛心里的形象一下子變得這么偉岸。

周校長和王主任再次囑咐兩個人注意消息的保密后，就放兩人走了。

方浮萍和歪瓜裂棗幾個人碰頭后，將事情的經過再次說了一遍，也交代大家暫時保密，然后就開始分配輪流送老師回家這件事。

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期末考試了，大家商定先兩人一組先輪流，猴子自告奮勇要跟方浮萍一組，別人都一副很鐵不成鋼的表情看他，他也不在意。

于是，很快王主任就發現一個現象，方浮萍六個人每天鈴聲一響就消失在班級的情形不見了。開始還很欣慰，覺得是祖師爺開眼，讓這幾個比猴子都頑劣的人終于開始熱愛學習了。后來才發現祖師爺還是閉著眼的。

說好兩個人輪流送老師，但是余下的人又都不放心，于是每天都找各種各樣的借口留下，今天說家里沒人做飯，隔天說要順路去買東西。索性，到最后，只有方浮萍偶爾不參加護送行動，其余的人幾乎每天都搖搖晃晃的跟在王老師身后回家。

這幾個人除了靳剛還有點樣子，余下的都形象都不太正面，總是興師動眾的來來去去，讓一整條巷子里面的人都心驚膽戰的。

后來那個鄰居大軍，一度以為有人來找王主任尋仇的，拿著棍子守在路口，被王主任好一頓解釋才攔了下來。

王主任勸了方浮萍他們幾次，讓他們不用跟自己了，幾個人全然一副不知道王主任在說什么的樣子，裝傻充愣，個個都是影帝附體。

后來王主任也不勸了，默默的乘著這份情。

王主任從教四十年，看了太多的學生。他深深的知道，越是是這樣的孩子，越是重情重義，不一定能考上名牌大學，但是肯定活的坦坦蕩蕩。

瘋子的事情，隨著于老師的離職也順利得到了解決，最后整個班級沒有一個被分走的，王主任強硬的跟校領導說，我的學生都有都有資格留下。

這個中學方浮萍這屆一共有八個班，前四個班為重點班，后四個為普通班。除了師資配比不一樣外，連教室也不同。重點班的學生是在教學樓里面上課，由學校統一供暖，房間明亮暖和，桌椅都是新的。四個普通班在新教學樓對面的一排平房里，是學校舊的教室，還采用老式的取暖方法，每個教室都有一個火爐子。做值日的學生要每天早早的來，點火引爐子，房間的窗戶也都是老式的木質窗戶，被爐子里的煤灰熏的時?？床磺逋饷?。

在這樣的教室里面讀書，舒適程度跟教學樓里相差太大。

雖說有教無類，但是就是一個學習環境的差別也將人分成了三六九等。自然，有階級就有壓迫，在學校也不例外。

這樣明晃晃的區別待遇的結果就是，后幾個班的孩子，大多放棄了讀書這條路。很多男孩子大概就是因為這種自暴自棄也變的無法無天，打架斗毆時常發生。學校的態度就是，小事管一管，大事靠老天。

九年義務教育，讓學校不能將每一個孩子踢出校門，但是在學校里，學不學就是孩子自己的事情了。

在前幾個班的學生自然都不樂意被分處來，所以每年一說分班，大家都想盡辦法賄賂老師，能留就留下，實在留不下的，很多人就直接退學了。

這也變成了一些人獲取利益的捷徑。

王主任這樣放出話來，自然成了眾矢之的。擋了這些人的路。

別的班主任有點不高興，漸漸的有了一些聲音。于是消息在學校老師之間和學生之間傳遞著。

雖然是初中生，可優勢卻不比大人差多少。消息一出，王主任在學生之間的威望瞬間提升了幾個等級。尤其是家里條件困難的，擔心被分到普班，紛紛找到學校，要求跟二班一樣。

這件事持續發酵著。一旦有不平等出現，只要有人牽頭，后面跟著舉旗的就會越來越多。到后來，普通班的家長也坐不住了，有想讀書的也來找學校，既然是分班，那你們除了把快班的人分出來，那為什么不把慢班的人提上去呢？

這個思路已經被提出來，很快就成了第二種聲音。眼見事情愈演愈烈，王主任找到了周校長。

王主任知道，事情的起因是自己，可是也不后悔，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主任覺得公道在人心，如果這件事處理公平的話，也許社會效益會更廣。沒準對學校的聲望有很大幫助，對于周校長來說，自己仕途的升遷跟學校威望是直接掛鉤的，聽了王主任的說法，也覺得利大于弊。最后兩個人商量，對慢班的學生進行一次考試，四個慢班一起，前十名可以進到快班。

一石激起千層浪，別的學校嘲諷三中搞特殊，好班有些家長也排斥差班的學生插班過來。其它班班主任拿不到好處，本來就有點不服，在此時紛紛表態絕不接收后幾個班的學生。

眼見事態往不好的方向發展，王主任再次站出來，對其它班主任說，后面普通班級考上來的學生，你們不收，我收！那十個人我都要了！

輿論再次被點燃，一邊是冷嘲熱諷，一邊是高歌頌揚。

方浮萍本來就是一個俠義的性格，聽說這件事后，熱血沸騰，拍了一下桌子，既然王主任發話了，必須全力配配合！

方浮萍表態了，班級的學生自然不敢多說話，但是事情就難在了教室的位置上。

本來班級面積就不太夠用，要不方浮萍和猴子靳剛也不能擠在犄角旮旯上課，再來十個人，坐在哪里呢？

方浮萍連著就幾堂課沒認真聽，都在想這個問題。最后想了一個辦法，教室一共四組，每組兩排，是雙人的桌子。她把中間兩排靠攏在一起，就省出了一個過道的位置，又找到了美術老師，找了十個單人桌，擺在了過道上。雖然不算寬敞，但是絕對不會影響大家的行走路線。

于是，這天的語文課，王主任一推開門，就看到了擺在過道上的十個單人座位，瞬間就覺得眼眶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