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腐朽的橡木門被踹得四分五裂的瞬間，幾條人影裹著霜風闖進木屋。

老約翰手里的木勺“當啷”掉進煮著野菜的陶鍋。透過蒸騰的熱氣，他看見四條大漢兇神惡煞的圍上來。

“廢話少說，一百磅黑麥。”亞爾曼用鐵手套敲打著開裂的桌面，油氈斗篷滴下的雪水在泥地上洇出黑斑。

“快點！別等老子動手！”

他左眼戴著皮罩，僅剩的右眼像禿鷲般盯著縮在墻角的約翰長子亞當。

“老爺，秋稅已經…已經交過了......”

“那是盾牌稅！”

“盾…盾啥？”

“你踏馬裝傻是吧？”

陶碗突然砸在約翰腳邊，驚得灶火“噼啪”炸響。

亞爾曼揪住老約翰的頭發，腌臜的胡須幾乎戳到他臉上，“北方打仗了——你們這些賤種要么交糧，要么當兵！”

“大人，您聞聞這鍋...”老約翰顫巍巍掀開陶鍋，腐臭的野菜味頓時彌漫開來。

話音未落，鐵手套已揪住他稀疏的頭發重重撞向石灶，鮮血順著龜裂的嘴角滴進炭火，騰起刺鼻的青煙。

“哼！你們這幫賤種，最是狡猾。”

亞爾曼一揮手“給我搜！”

三個扈從獰笑著踹翻橡木柜，陶罐碎裂聲里混著亞當的尖叫。

半袋曬干的野莓滾進灰堆，亞當剛撲過去就被踹中小腹。

他的怒吼卡在喉嚨里——他看見父親被按在墻上，亞爾曼的鐵手套正抵著他松垮的脖頸，將那張皺紋密布的臉壓進滾燙的灶灰。

“找到了！”某個扈從突然歡呼。

霉變的麥香混著陳年土腥撲面而來，地下露出半袋摻著鼠糞的黑麥。

老約翰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氣，干瘦的手臂死死抱住亞爾曼的腿：“這是給孩子們活命的糧啊！”

亞爾曼嗤笑著抬腳，包鐵靴跟重重磕在老人太陽穴上。

亞當的瞳孔里映出父親如破麻袋般撞向桌角的畫面，少年喉間迸出哀鳴，抄起劈柴刀撲向亞爾曼后背。

“噗！”

利刃劈開顱骨的悶響驚飛梁上渡鴉，血珠順著干枯的桔梗蜿蜒而下。

亞當僵直著栽倒，額角翻卷的皮肉間隱約露出森白骨茬。

老約翰渾濁的淚眼映出寒光——撥火棍尚在半空，劍刃已貫穿他嶙峋的手掌，將枯枝般的手臂釘在熏黑的橡木墻上。

亞爾曼拔出劍，用劍尖挑起老人的下巴。

血從他破裂的嘴角流進衣領，在粗麻布上暈開暗紅的花。

“早這樣多好。”他扯開糧袋束口，麥粒混著血滴落在霜地上，“你看，我還是收到稅了。”

馬蹄聲消失在結冰的村道盡頭，歪斜的木門在寒風里吱呀作響。

血泊漫過打翻的陶鍋，亞當的視線逐漸模糊。

他渙散的瞳孔里，最后倒映著父親懸在墻上的枯手——五根手指仍保持著擁合的弧度，在穿堂寒風中輕輕搖晃。

……

“大哥，大哥你醒了？”

亞當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這又臟又亂的是哪？

我踏馬還在藍星嗎？

“艸”

突然爆發的頭痛如同鋼筋攪動著他的腦花，雙份記憶狂暴的灌進他的腦子里。

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他本是天朝良家子。

在游玩帝國時代4時突然被彈窗公告吸引——新版本內測，邀你來戰！

這誰能忍得住？

他選擇點擊開始逐鹿天下！

沒成想再一睜眼已換了人間。

伴隨著頭顱一陣陣的抽痛，原身的記憶如同走馬燈般在他眼前掠過。

老約翰，連帶著幼年喪母的亞當三兄弟，是住在下林村的農奴。

下林村大概有五百口人，因坐落于黑木山脈最南端而得名。連帶著周圍幾個村子，這一片都是男爵的封地。

至于男爵老爺姓什么叫什么，他們一家苦哈哈的牛馬可沒資格打聽。

就知道男爵老爺有吃不完的面包，穿不完的衣裳，住在一輩子都不會漏雨的結實石頭城堡里。

以及那長的跟屁股似的下巴。

把原身打死的罪魁禍首，叫亞爾曼的，是男爵手下的騎士之一，兼著稅務官的差事。

至于原身亞當，唉，是個被封建鐵拳打死的可憐娃。

此刻亞當面前的壯漢，老約翰給他取名叫萊塔，家中排行老二，身體天賦異常發達。雖然才16歲，但已經高過亞當一個頭了。

他天生體格壯碩，干起活來一把好手，是村里交口稱贊的豪杰。可惜飯量同樣堪稱豪杰，老約翰時常為此發愁。

亞當還有個三弟，米瑟，雖沒有萊塔的健壯體魄，卻有一顆活絡的腦子。這小子奸滑似鬼，家里的活是能逃就逃，卻偏偏愛往村里木匠鐵匠那跑。

人家看他是個小孩沒趕他，竟讓他偷學得幾個大字，能算簡單的加減。這小子從此抖起威風來，平日總以詩人自居。

至于原身亞當，也是天賦異稟。從小帶著弟弟們整了不少偷雞摸狗的花活。

這三兄弟，一個點子王，一個莽金剛，一個滑頭鬼。村里的狗見了他仨都得繞道走。

老約翰一個人辛辛苦苦把幾兄弟養大，再過兩年，家里多出三個成年男丁，眼看著日子就要好過起來。

可惜......

萊塔帶著哭腔的呼喊像是隔著水幕傳來，亞當渙散的瞳孔終于聚起焦。

額角凝結的血痂裂開細紋，溫熱血珠滲進睫毛，把少年染血的視野割裂成猩紅網格。

“大哥！”萊塔攥著他胳膊的五指幾乎掐進肉里，栗色卷發被淚水黏在漲紅的顴骨上，“你怎么樣了？你倒是說句話啊！”

亞當抬手抹過眉骨，半凝固的暗紅血塊簌簌掉落。

“先去看看爹...”沙啞的嗓音驚得他自己都一顫，喉管里泛著鐵銹味。

萊塔突然爆發的嗚咽讓亞當脊椎發涼。

壯得像熊的漢子蜷坐在灶灰里，拳頭把粗麻褲腿攥出蛛網般的褶皺：“沒了...我摸到...沒氣兒了......”

亞當艱難的挪向墻邊。

老約翰怒睜的右眼蒙著灰翳，龜裂的嘴唇仍保持著哀求的弧度。

當他觸到約翰僵直的手腕——那上面還留著凍瘡。

“狗日的...”少年從齒縫擠出氣音，屈辱和憤怒一同順著指尖竄上顱頂，額角血痂突然崩裂。

溫熱血線漫過顫抖的唇峰，在下巴匯成暗紅淚滴。灶膛余燼在他染血的瞳仁里復燃，映出萊塔抄起柴刀劈向木柱的寒光。

“哥你說話啊！”刀鋒深深楔入房梁，震落簌簌塵灰，“誰干的！我現在就去剁了那雜種全家！把他崽子串在鐵簽上烤！”

亞當突然掐住弟弟青筋暴起的手腕。血珠順著相觸的皮膚滾落，在萊塔手背燙出紅痕：“把米瑟從林場找回來。”

“走山道，別讓人瞧見。”

“但...你...”萊塔的目光掃過他浸透血污的麻衣，少年肋下的暗紅正在緩慢暈開。

亞當抓起灶灰按在傷口，疼得眼角抽搐：“我沒事。”

萊塔有些猶豫，但還是聽了亞當的話出門去了。

當茅屋重歸死寂，亞當跪坐在血泊里給老約翰合上眼，扯下門簾蓋住他猙獰的尸身。

當最后一塊染血麻布覆上老約翰面容時，亞當突然攥緊拳頭。凝結的血痂在指縫間發出脆響，某種超越時空的憤怒沖破臨界——

【帝國時代已激活，請開始你的征程】

猩紅光幕在視網膜炸開的瞬間，亞當耳畔響起八音盒般扭曲的圣詠，一卷鳥瞰圖在他眼前展開。

視野中央的自己頭頂浮現金色王冠虛影，戰爭迷霧在俯視角地圖上翻涌，將破敗的茅屋渲染成像素化的殘破圖標。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被巨大紅點標記的更新公告，點開一看，碩大的彈窗幾乎擠爆視野。

蠅頭小楷組成的條款瀑布般傾瀉而下。

淦！字太多，本來就頭疼，這一看簡直像要裂開一樣！

先放那吧，后面再研究。

“我記得開局會送六個農民和一個偵察兵啊，人呢？”

農民是最基本的單位，可以完成種田，伐木，采礦，捕獵等工作，是絕對的經濟支柱

他們可以生產糧食，木材，石材，鐵錠，黃金五大類系統所需的資源。

對比游戲中的原本的四大類基本資源，更新后多了一項鐵錠。

亞當仔細的檢查著系統，不多時就發現六個泛著藍光的虛影正懸浮在茅屋四周——那是裹著粗布衣的農民投影。

他嘗試著操控這些農民，系統突然傳來提示：【請選擇載體，或支付等額黃金。】

搗鼓了半天，亞當總算搞明白了新玩法。

他就著結冰的血水清洗傷口，盯著水中自己破碎的倒影。

【亞當—農奴/國王（可承載單位：無限制）】

【忠誠度：100（符合承載條件）】

系統中的單位，就是一個空白兵種模板，必須要用現實中的人來承載，才能干涉物質世界。

或者直接支付等同造價數額的黃金，系統的偉力能夠虛空造人。

亞當指尖顫抖著將農民模板拖向自己。

海量知識突然灌入顱腔——他知道怎么用最小的力氣砍倒樹木，怎樣收割麥子最快，怎樣追蹤叢林里的獵物...

他的手里也同步出現一堆工具：斧子，鋸子，鶴嘴鋤，鐮刀，獵弓，箭筒...

他拿起斧子掂量一下，沉重而結實的手感令他愛不釋手。

柄長一米的大斧頭，砍樹好使，砍人肯定也一樣好使。

亞當放下斧子，轉手拿起木材和獸筋制成的獵弓，嘗試著把弓拉開。一種熟悉感涌上心頭，仿佛他已是練了十年射術的老弓手。

這系統農民，在游戲里一點戰斗力沒有，但在現實里，恐怕比得上半脫產訓練的士兵了。

別的不說，能拉弓的，都是精銳。

前世各種影視游戲作品中的弓手往往都是身材纖細，被近身一砍就倒。

而現實中的弓手基本都是臂力過人，身強體健。一般雜兵沖到他們面前，只會被輕松放翻。

研究完農民，再試試開局送的另一個單位。

偵察兵屬于騎兵單位，只配備馬刀和輕甲，戰斗力不強，但視野范圍極大。

然而這次系統彈出了失敗的提示——【請提供馬匹或支付黃金】。

還挺較真的，沒馬當不了騎兵。

亞當盤算了一下現在能用的東西，就憑自家這負跪模樣，顯然也沒有資源給系統爆兵。

他只有開局送的六個農民單位和自家兩個弟弟能用。

但是干死亞爾曼已經足夠了。

不過系統單位要加載到具有一定忠誠度的活人身上才能起作用，那他就必須要獲得當地人的支持。

何如在愚昧黑暗的封建時代快速獲得民眾基礎？

天朝歷史上有沒有什么例子可以借鑒一下的？

嗯，老祖宗太猛，其實可以抄的作業挺多的。

但考慮到要在迷信愚昧的農奴面前解釋系統的神奇之處，那么宗教是個很好的掩護。

亞當從原身的記憶里得知，這個世界是以圣父為代表的一神教作為主流宗教信仰。

圣父，又稱天父，圣約書中記載是他創造了世界和人類。

又要發動農奴，又要遮一層宗教的皮，那么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天朝特色改良一神教——洪天王和他的天國。

這事老祖宗干得，我也干得，答案擺著還不會抄？

還沒等亞當繼續深入摸索小系統的底褲，萊塔帶回了三弟米瑟。

當萊塔進門時，看到的是大哥站在血泊里擺弄弓弦的剪影——

“哥你...”萊塔的喉結上下滾動，“這是...哪來的？”

亞當將箭矢卡進箭囊，他目光掃過門口的三弟，“都知道了？”

“二哥...”米瑟的童聲帶著變聲期的沙啞，“在路上都跟我說過了...”

“好，那我就直說了。”亞當深吸了一口氣“亞爾曼來收稅，打死了老爹。”

萊塔的眼珠子立刻就紅了，“原來是這個狗雜種，他帶著糧車走不出二十里！咱們追上去剁了他們！”

米瑟卻顯得憂心忡忡，“他們有鐵甲！有長劍！我們只有...”他踢了踢地上憑空多出的斧頭，“這些劈柴的玩意。”

他的眼里閃過一絲怨毒：“要我說，咱們干脆等他回莊園，然后趁夜把來一把火。”

少年舔了舔開裂的嘴唇，“用松油的話...嘿嘿...保證把他全家都燒上天。”

亞當拍了拍兩個弟弟的肩膀：“都坐下，聽我說。”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了。”

“以圣父之名，我乃圣座前持炬者，奉晨星之命滌蕩塵世。”

亞當破皮的手指突然迸發出與莊稼漢不相稱的力度，“我來到這人間，要把這里建設成地上天國。”

“可這地上潛藏的魔鬼，卻將我的神智蒙蔽，令我失去了記憶和神力。”

“直到魔鬼的爪牙——亞爾曼——他的長劍使我在天國的圣泉重生。”

“圣父的晨星指引我穿越冥河，七重天國的鐘聲震碎魔鬼的謊言——”

“我再度降臨塵世，誓要把地上所有的魔鬼都趕回火獄里去。”

兩個弟弟憂心忡忡的對視一眼，眼神中傳達出同一個想法

——壞了，哥被打傻了。

亞當毫不在意弟弟的懷疑：“我已取回圣父賜我的神力。”

“現在！“

亞當雙手如烙鐵般扣住兩人天靈蓋，系統提示音在他耳邊轟鳴：【忠誠度達標，模板加載完畢】

“愿主賜你力量，智慧和勇氣！”

大量的知識涌入腦海，沖擊著兩人尚未穩固的世界觀。

先前還一臉擔憂的兩人震驚的睜圓眼睛。

《圣約書》里說的故事都是真的？

我大哥是活圣人？

米瑟顫抖的手拿起突兀出現在他身邊的獵弓，真實的觸感提醒他這絕非夢境。

平時瘦弱的身體輕松的將弓拉開滿月。

“圣父...顯靈了...”

“哥...我們該怎么做？”

“第一把火...“，亞當雙手在空中劃出圣徽，“當從魔鬼的信徒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