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夜色沉沉地籠罩下來，查克帶著一肚子無處發泄的邪火回到鎮里。

灶臺上的飯菜早已涼透，他卻連看都沒看一眼。

胸中那股憋屈勁兒燒得他心窩子發燙，他腳步一轉，徑直朝著百戶長戴倫家的木屋沖去。

“哐當”

搖曳的油燈光芒下，戴倫百戶長正就著一碗稀粥啃著黑面包，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猛地抬頭。

“戴倫百戶長！”查克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憤怒而微微發顫，“您可要給我們做主啊！”

戴倫濃密的眉毛詫異地擰在一起：“咋啦？查克？誰還能欺負了你不成？”

“不應該啊？咱們這破地方，一沒高高在上的老爺，二沒作威作福的衛兵，三沒盤根錯節的大戶，四沒橫行鄉里的流氓，誰能把你逼成這副模樣？”

查克咬牙切齒的把林場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戴倫聽著，粗獷的臉龐漸漸沉了下去。

他摸著下巴上硬硬的胡茬：“查克，你說的這個迪蘭十戶……他，他不歸我管啊。”

“你先在這等著，別急，我這就去找科尼那老小子談談，看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聽到這話，查克胸中翻騰的怒火暫時壓住了一塊石頭。

他喘著粗氣，點點頭，不再吵鬧。但眼神依舊，死死盯著門口的方向，像淬了火的刀子。

時間一點點流逝，查克感覺等了很久。

屋外傳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戴倫回來了。

他那張平日里還算沉穩的方臉此刻漲得通紅，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他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是被氣得不輕，一進門就破口大罵：

“屮！那幫蠢驢！那幫傻逼！他媽的耳朵里塞驢毛了？還是腦子被屎糊了？怎么就聽不懂人話？！”

他強壯的身體在狹小的屋子里轉圈，拳頭捏得死緊，“他們要田？我們不要田？！我們是不是人？！”

戴倫猛地停下腳步，眼神里再也沒有了剛才勸慰時的平和，只剩下被赤裸裸的兇悍和戾氣。

“查克！你他媽還愣著干什么？去！把咱們百戶底下其他九個十戶長，全都給我叫過來。立刻！馬上！”

“老子要集合人手，明天就去林場，把他們那群狗娘養的屎都給打出來！”

查克被這狂怒的氣勢激得一個激靈，猛地跳起來沖出門去。

戴倫那間不算寬敞的木屋里，很快擠滿了人。十名十戶長，包括查克在內，圍成一圈，神情各異。

戴倫站在屋子中央，他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十戶長的臉，聲音低沉而冰冷：“各位兄弟，今晚把大家叫來，沒別的事，就一個壞消息。”

“科尼百戶的那幫雜碎！跟咱們搶林場啦！”

“那幫婊子養的！全他媽是聽不懂人話的狗臭屁！跟他們講道理？講個屁！”

他唾沫橫飛，眼中兇光畢露，“咱們也用不著再跟他客氣了！明天！就是明天！”

“把你們手下能喘氣的爺們兒！有一個算一個！全他媽給我帶上！”

“家里的柴刀、草叉、打獵的弓箭，有什么家伙使什么家伙！聽懂沒有？！”

屋內瞬間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和低罵聲。十戶長們被林場爭端激得熱血上涌，臉上也現出狠色。

這時，其中一個身材敦實的十戶長往前湊了半步，甕聲甕氣地建議道：

“戴倫百戶長，科尼那狗日的肯定有準備。光靠咱們一個百戶的人手，怕是……”

“要不，咱們把相熟的、附近其他百戶的兄弟們都叫上？人多力量大，就算到時候林場的收獲要分出去一些，也總好過被科尼那幫狗屎全占了去。”

戴倫雙眼驟然一亮，他猛地一拍大腿：

“好！好好好！就這么辦！”

“亞當大人說得對，人多力量大！”

“你們幾個，現在立刻分頭去聯系能聯系上的其他百戶的兄弟。”

“告訴他們，科尼的人想斷了咱們所有人的活路！能叫來多少人，就叫來多少人！越多越好！明天一早，林場邊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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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蘭十戶風風火火沖進科尼百戶家里，“百戶長，大事不好了啊！”

迪蘭的聲音嘶啞而尖銳，帶著一股子火燒眉毛的焦躁。

“慌什么？！天塌下來有老子頂著！說清楚，怎么回事？”

迪蘭沖到科尼面前，唾沫星子幾乎噴到科尼臉上：“是戴倫！戴倫那幫狗屎！他們不講信用，玩陰的！”

他急促地喘了口氣，胸膛劇烈起伏：“他們到處拉人，把我們說成是搶他們活路的強盜。現在……現在好多人都被他們煽動起來了，有意向加入他們那伙！”

“他們這是想干什么？這是想明天一鼓作氣，把咱們的人徹底從林場里踢出去，骨頭渣子都不剩啊！”

“百戶長！您快想想辦法啊！再不想轍，明天咱們去了就是送死，要被人包了圓啊！”

科尼狠狠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砰——！”

“屮踏馬的！”怒吼震得屋頂的灰塵簌簌落下，“老子就知道戴倫那鱉孫沒安好心！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狗東西！想玩陰的？想仗著人多欺負老子的人？！”

他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迪蘭，幾步走到門口，一把拉開木門，任由冰冷的夜風灌入。

“迪蘭，你給老子聽好了！”

“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我科尼，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兄弟被外人欺負了去！”

“他戴倫會搖人？老子就不會搖人？！誰他媽還不會啊？！”

夜幕之下，暗流洶涌。科尼的命令激起更猛烈的波瀾。

原本沉寂的駐地和村落，無數人影如同鬼祟的夜鼠，從各自的窩棚、木屋中悄然滑出。

他們夜色掩護下，穿梭于狹窄的土路和屋舍之間，急促的腳步聲被刻意壓低，只留下模糊的暗影。

低沉的的竊竊私語在墻角、樹后、門縫里迅速傳遞、交換。

一條條壞消息、一個個名字、一聲聲咒罵在黑暗中匯流、碰撞。

小股的、零散的人影迅速靠攏，匯集成一團團更大的陰影。

這些陰影團又如同滾雪球一般，互相吸引、融合，在特定的角落或某位有威望者的屋前聚集。

最終，原本混亂無序的暗影，逐漸凝聚、分化成了兩個涇渭分明的巨大集群——一邊是戴倫的聯盟，一邊是科尼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