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過掛著冰花的窗戶，亞當帶著一身風雪趕到城鎮中心。

現在城鎮中心被當成政務廳用，亞當手下管事的一般都集中在這里。

他翻身下馬，鑲鐵馬鞍與凍得發硬的皮甲相撞，發出清脆的金屬聲。

來不及休息，亞當三步并作兩步跨上臺階，軍靴在積雪覆蓋的石階上留下深陷的凹痕。

推開包鐵橡木門，裹著皮毛大氅的伊凡正蜷縮在石砌壁爐旁打盹。布滿老年斑的手指還搭在石砌暖爐上，裝模做樣的羊皮紙卷從膝頭滑落，在地磚上滾出老遠。

“嘿！給我醒醒！”亞當一把扯住伊凡的肩膀，年輕首領凍得發紅的手指關節抵在老人松弛的頸側，“耕地的事情準備得怎么樣了？土地都丈量過嗎？”

伊凡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他佝僂著背去撿散落的卷軸，羊皮紙上的墨跡還泛著未干的潮氣：“亞當大人，整個安遠盆地的土地都已經清查過了，適合開墾為耕地的約有16萬畝?！?

亞當抓起最上層的勘測圖，羊皮紙上用赭石勾勒出地形走向和田壟標記。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劃過河岸：“很好，我們找一塊地，用來做實驗田，現在就去。”

“現在嗎？”伊凡震驚了，他勸告道：“亞當大人，那土地凍得比鐵還硬啊！至少得等開春雪化了，再燒荒翻地吧?！?

亞當也不過多解釋：“圣父說的?！?

伊凡恍然大悟，原來圣亞當大人又要展現新的神跡了。

兩人迅速出了門，往亞當選定的河岸趕去。

現在安遠盆地里的這條小河被命名為銀鱗河，因為河里有大量銀鱗魚，干脆就起了這么個名字。

寒風卷著雪粒子抽打在臉上，亞當的黑鬃戰馬噴著白霧在雪地上疾馳，罩袍在身后獵獵作響。老伊凡騎著灰斑騾子拼命追趕，裹著三層毛襪的腳踝仍被凍得發麻。

河水在冰層下泛著詭異的藍光，成群的銀鱗魚擠在冰窟窿附近，細密鱗片折射出碎鏡似的冷芒。

亞當勒馬停在沖積灘前，馬蹄碾碎岸邊的冰殼，黑鐵馬刺刮擦聲驚起蘆葦叢中棲息的雪鸮。

“就是這里?！?

亞當用刀挖開雪層，伸手插進凍土，只有帶著腐殖氣息的黑泥從指縫溢出。

河岸邊都是經年累月沉積的河沙與腐殖質，遠比一般土地來得肥沃。

亞當今天要試試系統田地的功能。在帝國時代游戲中，一塊田地只要造成就會自己源源不斷的長出糧食，只需要派人收割就行了。

但是他翻了翻更新公告，發現這個逆天功能被砍了，現在的系統田地也必須要人耕種才行。

不論如何，他得先試試這玩意，方便提前安排明年的開荒和春耕。

亞當在系統中拍下田地，隨著木材資源儲備-70的提示，一道金色虛影出現在老伊凡眼前。

伊凡現在已經非常有經驗了，他鎮定的走上前去，開始享受圣父降臨的快感。

過了沒多久，他停下手里的錘子，而面前的一畝土地也已經大變樣。

原本是一片覆蓋著薄雪的荒地，土壤里鑲嵌著大大小小的碎石塊，空余的地方都長著密密麻麻的松樹，低矮灌木和蕨類植物。

然而現在這些東西都一掃而空，只剩下單純而均勻的黑褐色泥土顆粒，被梳成均勻的田壟。

老伊凡這會兒已經熟練的進入磕頭流程了，膝蓋砸在冰面上的悶響驚得魚群四散而開。

系統田地的第一個好處已經體現出來了——自動開荒，而且是直接變成熟地。

一般的土地，即使有作為耕地的潛力，剛開墾出來的前幾年產量也是異常低迷的。

一個原因是氮、磷、鉀等關鍵元素缺乏，沒有肥料，作物長不快。

其次是未耕作的土地可能因自然壓實在淺層土壤形成堅硬犁底層，阻礙水分下滲和根系延伸。

這一點一般可以通過重型犁具來改良，通過深耕，將板結的土壤打碎，增加耕作層厚度。

再次就是新開墾土地缺乏穩定的微生物群落，難以分解有機質和釋放養分。

亞當蹲下來檢查眼前的田地，一邊刨開泥土，一邊檢查系統的描述。

眼前的泥土細碎，松軟，均勻，是作物最喜歡的狀態。破開表層往下挖，直到半米厚的土層都是這個狀態。

在現實世界，這片土壤失去了無限肥力，失去了自動長糧的功能。但僅僅是這一手松軟土質就能為亞當節省無數人力物力。

想要人工翻出深達半米的松軟土質，必須要純鐵犁頭深耕，因為木制或者包鐵犁頭受不了這么大的強度，很容易壞。而純鐵頭重犁，一架就至少要50斤鐵，造價得用金幣算！

有了犁具還不算完，因為人拉不動這么沉的犁，必須得耕牛來拉。耕牛又是一項重資產。

因此，就算農民們早就知道深耕的好處，他們也耕不起。那鐵犁具和牛，哪一樣是他們這些窮鬼能碰的？只有那些大貴族的莊園才用得起這些玩意。

現在底層農民普遍采用兩圃制，耕地分為兩區，每年耕作一區，另一區休耕。加上發酵糞肥，畝產可以達到80磅左右。

如果能換成重犁深耕，改進為三圃制（耕地分三區，秋播小麥、春播大麥/豆類、休耕各占一區，每年輪換），那么畝產可以達到150磅。

系統田地的特性，允許亞當只付出淺耕的成本，卻收獲深耕的結果。相當于糧食產量直接翻倍！

這一刻，亞當都想跪下來給系統磕一個。

不過，這里面還存在可以改進的空間。這一次，是來自前世天朝的智慧。

“伊凡，別磕了，圣父有口諭降下，過來聽著。”

伊凡動作利索的從地上彈起來，他骨節突出的五指深深陷進積雪，借力躍起的瞬間，讓亞當都睜大了眼睛——五十歲的老骨頭竟能爆發出不輸年輕小伙的敏捷。

“您說！您說！”他迅速沖到亞當面前：“打死我也不可能忘。”

“這田不是普通的田，是天國的圣田。地氣像處女的胸膛般溫熱柔軟，讓土質永遠保持松軟，跟被重犁翻過的一樣。”

伊凡震驚的張大嘴，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這就是說...”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圣父白送你一倍的糧食。”

伊凡的喘息聲突然變得粗重，如同發情的公牛，他眼珠子都紅了。

糧食產量憑空翻倍?。?！

以后哪個異端敢說圣父和圣亞當半句壞話，他把那孫子全家送上火刑架。

見亞當還要開口，伊凡連忙打斷他：“圣亞當大人，您先別急著說，我去敲鐘，把大伙都叫來?！?

“也行，都叫來吧，我也正好把分田的事一起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