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琉璃百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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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少女心
楚靜池端坐在罩房內,蹙著眉翻著殷氏的丫鬟送過來的一部木蘭茜色紙質的《金剛經》,她聞得那丫鬟在外間與素梅說道:“夫人說,小姐這幾日將這經書抄好。這部經書在寺里抄寫,定然意義非同,來日是要放在府里書閣的。”
素梅將那部經書遞過來的時候,楚靜池嘆息道:“我委實無心緒抄寫經書。”
素梅取出小姐喜愛的長圓柱形梅蘭竹菊心經銅香爐,點了一顆底下小丫頭們自制的蕓香球。道:“小姐,莫擔心,一切未成定局,先沉住氣才是。”
楚靜池微微點頭,喃喃道:“說的是,母親若能求得白澤大人出手,府內的劫數便一應化解了。”
素梅在楚靜池面前攤開木蘭茜紙,道:“夫人院里的金嬤嬤說,老爺從小就是在莫山叔祖爺清繪大師跟前長大的,二人感情不同一般。便是公子小時也經常到莫山來靜修,大師雖是方外之人,到底還是我們凌州楚府里的出身,必不會見死不救的。”
楚靜池瞧著她準備四寶,又手腳爽利的將一枚黃山煙墨錠放入小七寸的龍尾料質地的喜鵲登梅原石歙硯臺,取了小丫頭們送來的山泉水,便細致地磨起了墨。她忍不住笑道:“竟將哥哥送的這一應物事全帶來了。”
素梅笑道:“公子是有心的,挑的墨寶器物都是上品。”
楚靜池點頭道:“不錯,哥哥對我是極好的,此次若不是因我,也不至于誤傷了端木川。”說到此處,二人面上均十分怪異。也是難怪,那端木川被誤傷處太過敏感。雖那端木川對楚靜池是一廂情愿,欲圖做出不軌之事,楚府上下均不恥端木川的輕浮,只是端木川好歹也是楚將軍的同僚兼好友端木轍端木將軍最寵愛的柳姨娘所出,又是端木府端木將軍那一房唯一的男丁,傷到他處是小事,傷到男子的根本處,事態就是另一種方向了。
端木夫人花氏是南陵花家的二小姐,在閨閣里便有強橫的兇名,在夫家也從未藏斂。她名下無子,從小便將端木川抱到膝下當嫡子般養著。外人眼中,這花氏除了強橫,還極有手腕,非一般人可測。
事端發生后,花氏帶了厚禮登上了皇帝賜下的京都南陵的楚將軍府,名目是賠禮。她與楚夫人殷氏、楚鷹楚將軍分賓主而坐,態度誠摯地道:“犬子欲污楚小姐之事,的確是有失德行,也是我教養失職,花氏在此陪禮了。”
當時殷氏雖愛與夫人小姐們應酬,對京城里的世族大家,重臣大官的女眷也可謂了如指掌,唯獨對從不與夫人們宴會的花氏難以捉摸。帶著兇名的花氏雖借的是賠禮的名目,只是年方三十,淡定莊重,略顯嚴肅的花氏還是教殷氏心頭生了忐忑,她委實不習慣與面前那位面容因常年的嚴肅而顯得氣場不一般的婦人打交道。
果然花氏忽然意味不明地投了一瞥給殷氏,面皮上浮著一絲笑意道:“此次事態,我與外子商量了一番,覺得不能因此事疏遠了兩家關系,更不能污了靜池的閨譽。是以此次,我想兩家不如坐下來,商議一番兩個孩子的前程。”花氏竟一句未提端木川的傷處,試問在座的楚將軍與殷氏又如何啟齒?
楚靜池聞此消息后如五雷轟頂,天眩地轉。之前不是已經和齊侯府的五公子齊輕鴻換過庚貼了么?雖五公子齊輕鴻是不當家的三房所出,將來世子之位也不一定輪到他來承襲。但是,她是愿意來期待的。
齊五公子與哥哥有同窗之誼,與哥哥并不特別親厚,去年這個時候哥哥從青龍關守回京后,國子監的那屆同窗一起來邀請他踏青出游。那也是唯一的一次驚鴻一瞥,她當時正好與母親一起出門去城外的甘寶寺請香許愿。
臨上馬車時,哥哥牽著他那匹雪色的西極龍媒,立在她跟前笑道:“妹妹,我們會同路到蘭花坳,這一路上有何需要,還是可以差遣一下哥哥的。”
當時她就忍不住笑了,母親在車內道:“靜池,外頭都是男子,快些上來。”
哥哥朝她搖搖手,跨上了西極龍媒。已聚在府門口的那群引人側目的鮮衣少年們也紛紛上馬,嘴里呼喝著便要出發。正讓銀瓶扶著上車的楚靜池轉頭看了一眼,陽光里,那群少年意氣飛揚,真正應了那句“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楚靜池不由雙目露出羨慕的顏色。
哥哥年方十九,在那群如玉如琢的少年當中,竟分外出色,引得路人紛紛夸贊:“楚小將軍少年英雄,樣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啊。”
楚靜池忍不住面露得色,一張沉靜慣了的芙蓉面笑成了花,正從她身旁打馬經過的齊輕鴻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當時齊輕鴻不過十七年華,著一身束袖束腿的銀線繡云紋白綢短打,腰間束了一根綠色的長帶子,烏發用巾帕高高的束在頭頂,露出光潔瑩潤的額頭與精致的頭顱。面上帶著些微的傲氣,襯著這一身白衣綠腰帶整個人便顯得相當的扎眼。
楚靜池當時便失神了,直愣愣的便讓目光追隨著這少年,直到哥哥身旁。哥哥看到她的樣子,使了一個眼色給一邊的銀瓶,銀瓶忙將當場犯暈的小姐拉進了馬車。
楚靜池紅著面,坐在馬車里幾乎未曾抬過頭。
后來楚靜瀾還因為此事,到她面前委婉地道:“妹妹,那小子是齊侯府家的五公子齊輕鴻,那是個混世魔王,那日是否冒犯你了。”
她知道哥哥疼愛她,也不怕在他面前失禮,忙道:“未曾,哥哥休亂猜。”
楚靜瀾擰了眉未曾多言。后來沒多久,便有人上門提親,提親的媒人說的正是齊侯府的這位五公子齊輕鴻。
等楚靜池知道的時候,府里竟應下了這門親事,還將庚貼交換了。楚靜池聽得銀瓶來說道,心中波瀾掀得極高,幾乎要暈眩過去。這種感覺實在陌生的緊,她捂住心口,每日里小心翼翼,生怕這是不真實的幻覺。很甜蜜,很心滿意足,一切只等她及笄了。
哥哥倒是沒說什么,聽說與他一起出游過幾次,回來也只是說:“原來人不可以貌相,他人所傳未必是真。”她聽在耳中,更是喜歡,沒想到他竟然能過哥哥這一關。
只是未曾想,在一月前,竟發生了這樣的變故。
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素梅忽然道:“小姐,銀瓶姐姐回來了。”
楚靜池忙將手中的筆放入筆洗,銀瓶進屋后,走到面前,輕聲道:“小姐,清繪大師的客堂我沒辦法靠近。”
楚靜池面露失望之色。銀瓶又道:“但是我在清繪大師的客堂側瞧見了一個人,不對,是兩個人。小姐恐怕意想不到的兩人。”
素梅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姐姐,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要賣關子。”
銀瓶看到自己的小姐也是一臉怨色看著自己,嘿嘿一笑:“我看到齊公子了,他和…..”說到這里更是壓低了聲音。
楚靜池一陣歡喜,很快面露異色,喃喃道:“竟是他,怎地都來了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