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黑衣婦人
- 琉璃百盞
- 九畹芳菲
- 3014字
- 2016-08-04 10:11:11
眼瞧著黑衣婦人坐著一輛黑篷馬車出了望仙樓,鉆進了一條不足丈寬的小巷子,在后面遠遠跟著的楚靜瀾與莫千綽飛身掠上屋頂。京都的房屋多廡殿式單檐與盝頂,平常只覺得廊檐寬闊,立到屋頂時才能體悟到京都屋房的大氣壯觀,一頂接一頂,一片連一片,星光籠罩著黑沉沉的平展如輿傘的屋頂,寂靜的仿佛隔絕了屋檐底下的生息。
二人將衣袂交給了醺春的晚風,衣帶翻飛如仙軀,腳底踏雪無痕般的在屋頂漫步,一瞬丈遠,不留一絲聲息。
莫千綽嘆道:“風正好,所以咱們的萍蹤仙步才能施展的更好罷,我總覺得比平常都身輕如燕,真想這般漫步到天荒地老。”
楚靜瀾的臉孔在星光里亦熠熠生輝,他低笑一聲,一本正經(jīng)道:“師妹這是在為難師兄么?為兄覺得除了這般漫步,還有吃飯睡覺呢!”
莫千綽嗔道:“師兄,你再這般頑劣渾說,我不與你說話了。”
楚靜瀾背斂雙手,瞧著低自己一頭的莫千綽,杏目圓瞪的模樣,還如當年在莫山,師父不在,唯二人相處的樣子,心底忽地一顫。他在心底默默地道:“師妹,師兄會護著你,直到天荒地老。”
她的秀發(fā)被風拂散幾縷,總是飄到他的肩頭,他的手掌在背后握住,松開,又握住......不能,師父說,你不能……你不是她的天命,妄為只會害了她,你只能守護她…...
莫千綽忽然錯開一步,低聲道:“師兄,你瞧!”
楚靜瀾忙斂神,腳底一劃,便與莫千綽并了肩。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瞧見那黑衣婦人的馬車停在了一處宅院的側(cè)門。二人立在屋頂,能瞧見那宅院的占地,里頭的格局是個兩進的院子,瞧著再普通不過。
黑衣婦人從車轎出來,戴著黑色的帷帽,從身形體態(tài)可推斷是一年過半百的老婦,身量比普通老婦要長瘦些。莫千綽盯著那黑衣老婦瞧了半晌,直到她推門進了那宅子的正屋,才蹙眉道:“師兄,這老婦人我瞧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我們進院子去瞧下罷?”
楚靜瀾點頭。二人潛進宅院,落地后發(fā)現(xiàn)腳旁有許多奇怪的花草,香氣特別濃郁,花蕊猶如昂首的蛇信子,花蕊外圍是累累的莓果,淺淡的星光下,二人憑感覺確定那是紅色的。
這處庭院處處透著怪異,進來后似有無以言說的陰暗詭譎凝成一束從背梁處縈繞縛纏到心底。
楚靜瀾皺了眉頭,抬眸四處瞧了瞧,除了腳旁的花草地,并無其他不妥,他轉(zhuǎn)頭示意莫千綽摒住呼吸。
莫千綽點頭。
楚靜瀾指了指正房,二人用萍蹤仙步一齊退出那片花草地。
師兄妹二人相處十五年,默契已融入骨血。加上自身幾乎無人可及的修為,還有一起在青龍關(guān)修羅場磨練的經(jīng)歷,相互提點,步步為營,憑比常人敏銳百倍的知覺七拐八繞的避開了庭院里莫名的危機。
二人堪堪立到正房的廊檐下,借著廊柱掩住了行藏。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目中瞧見了心驚。
這黑衣婦人到底是誰?
在廊柱下立了半晌,未聞?wù)坑腥魏温曄ⅰ?
楚靜瀾朝莫千綽點點頭,莫千綽閉上了雙目,默默地打開聰耳靈識。
正房內(nèi)無人,從地底下傳來一絲聲息。有個甜到發(fā)膩的聲音說道:“您這一路過來,后頭有多少人馬?”
“大約不下四路。”蒼老的聲音無波無瀾道,想必便是那黑衣老婦人。
“不下四路?噯,委實不少了。”那甜膩的聲音格格的笑道,“我數(shù)一數(shù)是哪四路:鳳城公子算一路,太子殿下是一路,新出慎刑司的楚小將軍與那個姓莫的丫頭是一路。還有哪一路?”
黑衣老婦緩緩地道:“那最后一路并不足懼,此地暴露了,老身以后暫不會過來了。請吉姑娘去與姑姑說,皇帝發(fā)作了。”
“好。”吉姑娘笑了笑,道:“姓莫的丫頭竟然能解昭君怨,日后,您要好生防備她。”
黑衣老婦的聲音不見起伏,道:“多謝吉姑娘提醒。”
吉姑娘道:“您不能從原路返回了,想必外頭已有人闖進來了。”
黑衣老婦淡淡道:“想必那姓莫的丫頭與楚小將軍能闖過院子,畢竟是白澤門下,又是莫氏族人。不過我已將那方滅神銅鏡置于陰位,若她敢闖進來,說不得要去了一魂一魄。”
吉姑娘笑道:“您這是指著那姓莫的丫頭闖進來罷?這銅鏡委實好用,莫夫人與白澤均著了這銅鏡的道,今日再加上這姓莫的丫頭,這世間便無人是姑姑的對手了。”
黑衣老婦卻似不耐道:“吉姑娘,姑姑提醒過你慎言罷?”
吉姑娘訕然。
莫千綽睜開眼,臉色蒼白,口角沁出一縷血絲。楚靜瀾大驚失色,抱起她便掠出了宅院。
他飛身掠上屋頂,回轉(zhuǎn)身看了一眼那似還冒著黑煞氣的宅院,又瞧了一眼懷中面無血色的莫千綽,用了十足的功力施展開萍蹤仙步,急風如刃迎面割來,他護住莫千綽的頭臉,心頭疑惑:“師妹的聰耳靈識是天生神力,從未曾有過反噬,這是聽到了了不得的事么?”
半柱香功夫,便到了之前在青龍大街歇憩的青條大石階前,大花小花、秋黃絳黃正在青幄馬車旁侯著。瞧見他抱著莫千綽過來,均大吃一驚,卻并不聲張,極有默契的作出防備的姿態(tài)。
楚靜瀾抱著莫千綽上了馬車,低聲對小花道:“回太子府。”秋黃與絳晚也上了馬車。寧璧出門喜愛坐馬車,將府內(nèi)幾乎所有的馬車定制的又長又高又寬敞,四人同乘也不覺局促。
楚靜瀾目中銳利的掃了秋黃與絳曉一眼,忽道:“兩位是殿下的人?”
絳晚秋黃齊聲道:“奴婢二人如今只知小姐是主人。”
楚靜瀾又掃了二人一眼,低頭去瞧莫千綽。他伸手拭凈她嘴角的血跡,目中閃過痛色。莫千綽緩過神來,將所聽到的對話重述了一遍。又說道:“師兄,師父與我母親的處境只怕很險。”
楚靜瀾沉聲道:“切莫自亂陣腳,如今能得這番對話,已是柳暗花明。那密室既有另外的出口,我會派人尋出來的,只要查出黑衣婦人的來歷,順藤摸瓜,必能尋到師父與你娘親的行蹤。這二人還提到了昭君怨……”沉吟了一番又道,“西上國的那位華皇后雖病逝,我心里頭卻覺得此事與西上國皇室脫不了干系。你且安心,我會派人去好生打探西上皇室的。”
莫千綽低低“嗯”了一聲。
車轎外,小花低聲道:“太子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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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靜瀾將莫千綽送回太子府,才折回鎮(zhèn)國公府。殷氏與楚靜池坐在正屋的明間里等著他。瞧見他均是一臉歡喜,楚靜池嗔道:“哥哥怎地這個時辰才回?讓母親與我一陣好等。”
楚靜瀾笑道:“這不是回來了么?”
殷氏在旁道:“靜瀾,回來稟報的侍衛(wèi)說你去了東郊大營,你這是要定下開拔之日么?”
楚靜瀾點頭,淡淡地道:“明日進宮面圣,后日點將開拔。”
殷氏瞧著兒子清俊的面孔,他二十了,已及弱冠。少年的稚嫩與成年的沉斂被時光巧妙的糅和,竟璀璨奪目的令人心悸。她忽然便想起多年前某個夜晚,年少卻鋒銳的他立在自己身后冷漠地說道:“母親,他日您定會為今日作為后悔的。”
是啊,她后悔了,不僅后悔,還日日羞愧。
楚靜池瞧見母親的失魂落魄,有些不忍。她隱約猜想是哥哥捉了母親的錯處,但是她不愿深想,不想追逐可能會噬人的真相。她笑吟吟地說道:“哥哥,明日莫姐姐會來接我去瓊花宴,您要一起么?”
楚靜池微笑著搖頭,道:“我明日一早便進宮,怕是來不及去了。”想著莫千綽受了內(nèi)傷,心頭又憂慮起來。
楚靜池道:“哥哥,您走之前,請莫姐姐過府好么?母親說咱們府邸多虧莫姐姐,才連連脫險,要好生款待莫姐姐一番才是。”
殷氏笑道:“不錯,該當如此。”
楚靜池道:“母親今日帶我去寶芳閣給莫姑娘選了一對夾胎草綠瑪瑙石耳珰。寶芳閣的掌柜說,戰(zhàn)國時的和氏璧便是這綠瑪瑙,非常稀罕。這瑪瑙是佛教七寶之一,用來辟邪護身是再好不過的了。”
楚靜瀾瞧著妹妹殷勤的模樣,怕辜負了她的心意,笑道:“莫姑娘定會喜歡的,母親與靜池有心了。”
楚靜池扶著母親的手臂,脧著楚靜瀾道:“哥哥定然是累了,母親,您早些歇著,我與哥哥也回房歇息了。”
殷氏道:“好。”目送著兄妹二人并肩離開,她對立在廊下的乳母兼管事金嬤嬤道:“嬤嬤,今夜你陪我睡罷?”
金嬤嬤瞧著她面上有些松弛的肌膚,憂心道:“夫人,您是否夜里頭總睡不好?”
殷氏低頭嘆息了一聲,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