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苑內(nèi)的練武場，太仆寺少卿沈微的公子沈鐵瞧著場中在試弓弦的曹奇巒，又瞧了瞧靜立場側(cè)白玉蘭花樹下那位嶺上松如旗，扶疏鐵石姿的鳳城公子，他身著緋紅的衣衫，腰間系了一條黑底蘭草腰帶，腰側(cè)系了一對用四色絲繩穿著的寓意驅(qū)災(zāi)辟邪、驅(qū)病強身的剛嚴(yán)雙卯。風(fēng)揚起了他的紅衫襟擺，露出了黑色的長袴褶，足蹬一雙黑底串枝花云紋的緙絲錦靴，更襯得雙腿修長筆直，仿佛一步便能踏出風(fēng)云雷電。

沈鐵對身側(cè)太常寺卿李天祿的公子李實說道：“李兄，等會咱們一起下場也試下身手罷？”

李實笑道：“好噯！”

“太子殿下與安國公過來了。”沈鐵笑道。

果然，身著梨繡天絲云錦的寧璧與著象牙色云綢直裰的俞青峰順著繁花簇簇的籬墻踏入了練武場。默立的俞鳳城面帶笑意，轉(zhuǎn)身迎了上去，其他少年公子也紛紛上前給太子殿下見禮。

寧璧含笑湛靜地與眾人寒暄。

齊輕鴻笑道：“殿下，您這是遲到了罷？”人后他們可互呼小字，人前便需隨大流擺出尊卑，齊輕鴻對此并無虞色。他身著銀線繡云紋白綢袍子，腰間扎著綠綢腰帶，顯得腰瘦腿長，風(fēng)姿卓然，加之皎潔的眉目，站在哪里都醒目扎眼。他平常喜愛將一頭鴉黑的烏發(fā)用巾帕高高的束在頭頂，露出光潔瑩潤的額頭與精致的頭顱，瞧著神采飛揚，卻帶著淡淡的落寞。

寧璧從善如流地笑道：“我甘愿受罰。”他行止間謙謙如玉，未自稱本宮。

眾人哄笑，李實在一側(cè)笑道：“殿下去年春獵，與北措國勇士比武，五箭齊發(fā)，皆中靶心，大敗北措國第一勇士。今日請殿下再現(xiàn)去年英姿，好教我等開開眼界。”

少年人天生具有熱血心性，推崇英雄人物。寧璧平常行事從容湛靜、低斂沉穩(wěn)，到了國之大義的關(guān)鍵時刻便會充當(dāng)那個眾望所歸的英雄，在朝野中風(fēng)評都是極好的。

寧璧笑道：“我曉得李公子與沈公子的箭術(shù)超群，咱們來切磋切磋。”

李實與沈鐵兩眼放光，沈鐵笑道：“好，我與李兄便當(dāng)引玉的那塊磚了。”

一側(cè)的吹花早已著人備了三張大弓，并在桌臺上擺了三堆銅桿白羽箭，每一堆五枝，并按去年春獵時的兩百步靶距，將靶標(biāo)從原來的百步提出，又往后點了百步，方停下。三人走上前去，挽了袖子，拿起面前的大弓。

在場的人瞧著兩百步外的靶心，不可思議地道：“兩百步的靶心不如針眼大，真的能五箭齊發(fā)，并箭箭中靶么？這要多強壯的臂力噯！”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全聚到寧璧見骨不見肉的修長腕子上。

俞青峰問身側(cè)的俞鳳城：“紅哥兒，你等下出手么？”

俞鳳城搖頭道：“表哥的箭術(shù)無人能敵。”就算能敵，他亦不能出手。

俞青峰笑著正想要說什么，瞧見他目中帶著令人無法捉摸的深靜，心頭一震，默默的轉(zhuǎn)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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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花林中，儀妃的邀請一出，全場的目光全聚到莫千綽身上。正在打機鋒的嚴(yán)如玉與曹文綺亦將目光投了過來，嚴(yán)如玉面上無波，藏在袖中的手指捏得發(fā)白。曹文綺面上帶笑，姿態(tài)清雅。

莫千綽立起身盈盈一拜，微笑道：“多謝儀妃娘娘抬舉，莫氏受寵若驚。”

俞夫人見狀吩咐丫鬟抬一張玫瑰軟椅過來，加放在靠近主判與賓判的高臺側(cè)的雕案前。場內(nèi)有兩座半人高臺，一座是小姐們獻技的高臺，一座是主判與賓判的高臺，隔了百步遠(yuǎn)。場內(nèi)五十馀人，兩人一席，分座三十席雕案。世家小姐們就著判臺分散成兩翼面向表演的高臺。

坐在判臺側(cè)的都不是普通身份的閨閣，銀霞公主身份尊貴，單獨坐了一席。儀妃娘娘發(fā)話后，俞夫人便在銀霞公主那一案加了座席。

莫千綽將絳晚留在楚靜池身側(cè)，帶著秋黃在眾人注目中不急不緩地走至跟前，湛靜地給銀霞公主施了一禮。銀霞公主脧了她一眼，頷首后轉(zhuǎn)過頭去。

莫千綽從容坐下，瞧見不遠(yuǎn)處坐了端木夫人花云裳與端木瓏。端木夫人見她含笑湛定的目光掃過來，堆了笑意朝她頷首，端木瓏則有些好奇的悄悄打量她，在她目光掃過來之前垂了眸子。

曹文綺立起身，笑晏晏地道：“安國公府的瓊花天下聞名，曹氏一直仰慕不已，聽聞俞夫人今年居然開瓊花宴，還接到夫人的帖子心頭更是雀躍不已，在此多謝夫人了。”說著便向俞夫人施禮作謝。

俞夫人微微一笑道：“曹小姐客氣了。”

曹文綺又道：“今日之宴雖是圣上為太子殿下甄選太子妃而設(shè)，但曹氏曉得自己資質(zhì)平庸，赴宴只為圖個熱鬧。我瞧著在場姑娘們個個才貌過人，卻羞澀爭這個長短，生生冷落了這美不勝收的瓊花宴，莫氏愿意獻丑給儀妃娘娘與諸位夫人小姐們熱個場子。”一番話，竟給在場眾小姐扯了一片遮羞布。

儀妃點頭哈哈笑道：“本宮是個魯直性子，開場便將圣意傳了開來，未料嚇到諸位小姐了。聽聞在座許多小姐才識過人，本宮還等著大開眼界噯！”此言一出，眾小姐不管心底作何想法，果然言笑宴宴，輕松自在許多。誰愿意宴會一結(jié)束，被傳為爭太子妃位明爭暗斗，演成京都笑柄。閨閣女子最重閨譽，此舉一傳，不光是個人終生受影響，牽連家族蒙羞更是大事。

當(dāng)下紛紛對曹文綺與儀妃娘娘生起了好感。嚴(yán)如玉亦是個機敏的，目光連閃后，堆起如花的笑靨道：“曹妹妹還未出手，便教人見識了一張巧嘴。”

曹文綺一邊不急不緩的移步登臺，一邊笑道：“果然話多必失，被嚴(yán)姐姐編排了。”

眾小姐紛紛捂嘴笑了起來，幾位夫人亦面帶笑意。

莫千綽瞧著這位曹小姐，體態(tài)輕盈纖瘦，衣著素雅，面容雖只屬中上，卻有一身瑩瑩自華的書香氣，瞧著委實不俗。心道：“曹左丞家的小姐，倒有幾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