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見鳳城
- 琉璃百盞
- 九畹芳菲
- 2987字
- 2016-08-04 10:11:11
望仙樓的雅座分為天、地、人三個字號。天地兩個字號占地極廣,十三間雅廂占了二樓整層。間間精致華美、幽雅別致、頗具匠心,堪稱天下第一酒樓。
天字號雅座共三間,分別為捧日閣、逐云閣、摘星閣,以捧日閣格局最高。地字號共十間雅座,稍次天字號。人字號是普通雅座,設在一樓,有八十六間。這三個字號湊起來有九十九間,寓意圓滿吉祥。
莫千綽瞧著那些世族閨閣們紛紛走進了天字號摘星閣,正站在轉角的闌干處發怔,逐云閣應該是在那過道盡頭罷?
絳晚道:“小姐,望仙樓恁般大,您在此地侯著,奴婢先去打探一番。”
莫千綽點頭。
絳晚往前走了幾步,忽地有一黑衣紅腰帶的少年從側旁轉入過道,遠遠瞧過去,猶如卓卓如玉的青竹。
絳晚朝他施了一禮,道:“冒昧請問公子,您可知逐云閣的去處?”
那少年默了一默,將目光遠遠的投到莫千綽這邊來。莫千綽忽然瞧見有男子出現,接過秋黃手中的帷帽,正要戴上。感覺有視線掃來,抬眸望去,正接收到那少年清湛湛打量的目光。
莫千綽將帷帽戴好,微微曲身行了一禮。
那少年忽然道:“我帶你們過去罷?”
絳晚愕然,但瞧著那少年輕挑眉頭,一幅你不能拒絕我的湛定,她感覺有點不好了。
她正不知如何回復,莫千綽道:“有勞公子了。”
那少年唇角滑過一抹一閃即逝的淡笑,淡淡地道:“無礙,舉手之勞。”
承塵上掛著的紅燈籠,將他的面目映得如夜中幽蓮,眉眼如畫,修眉聯娟,幽姿如春松挺拔,行止間一派霽月華容,皎皎如風前玉樹,盈盈似月下冰魂。
黑衣少年將三人帶到戶牖上描著工工整整的館閣體“逐云閣”的廂房前,說道:“就是這里了。”
楚青正開門出來,瞧見莫千綽等人,咧嘴笑道:“少爺還怕姑娘找不到呢。”目光又狐疑地投向了黑衣少年。
莫千綽朝黑衣少年道:“多謝公子了。”
黑衣少年湛靜地道:“無妨,正好我要去隔壁。”他指了指逐云閣斜對面,莫千綽瞧著,戶牖上是“捧日閣”。入戶處用垂掛的蘿薜,浮蕩的白色睡蓮做了一幅小橋流水的小景。格局比任何一間廂房都具匠心,了然這捧日閣是天字一號頭等的雅間了。
捧日閣前還立著幾個黑衣人,不知是什么頂要緊的人物。楚青的目光一掃,帶了幾分若有所思。
與黑衣少年別過,莫千綽走進逐云閣,里頭果然極大,有大戶人家的正房帶稍間次間那般格局。比外頭能想像的還要豪奢,房中角落大概立了十架掛了琉璃盞的座地檠,光線翻折下,煌煌灼灼,猶如星月交輝。一側的綠檀木長幾上還座著一只紫銅鎏銀蝠沉香爐,爐嘴里裊裊的青煙旋轉,她聞著,竟是沉香。如此格局便是胭脂閣也不過爾爾。莫千綽踏在柔軟的長毛毯上,問正含笑立在玄關處的楚靜瀾:“師兄,這一筆開銷,你可受得住?”
楚靜瀾笑而不語,接過她手上的帷帽,遞給一側的楚青。楚青一邊接過,一邊忍不住道:“少爺受得住,少爺有好幾個鋪子田莊,還有皇上許多的賞賜。”他很想再添一句:“養活姑娘與一家老小,那是絕對不成問題。”
在少爺的眼刀掃過來之前,他已轉身攔住秋黃絳晚:“兩位姑娘,咱們就在屏風外面侍候罷!”
楚靜瀾滿意的掃了他的背影一眼,其他侍衛也自動退到了屏風外。
桌筵上,已擺了滿滿一桌,果然是令莫千綽垂涎的脆烤乳豬、芫爆仔鴿、桂花魚條八寶兔丁、鹿肉片飛龍脯……
兩人坐了下來,楚靜瀾遞了筷子與她,道:“許久未來望仙樓了,師兄我也特別想念這里的菜食。”
“在青龍關的時候,便聽師兄你總叨起這望仙樓的吃食,害得我晚上做夢都流口水。”
“所以師兄拼著傾家蕩產也要讓師妹你吃上一回。”
莫千綽聽他說得一本正經,面上一紅,頓住了夾菜的動作,道:“師兄,你果真付不起么?”
楚靜瀾忍不住哈哈大笑,完全不似人前的修持,哪里還有一軍之將的風范,就如同頑皮的孩童一般,倒是恢復了從前師兄妹單獨相處時的輕松自在。
莫千綽捉起筷子便去敲他:“又誆我。”面上嗔怪,心頭卻松了一口氣。師兄見著自己,雖然驚喜不假,但眉間極淡的郁色,她還是收入了眼底。
“聽說師父去了有莫夫人蹤跡的西上國,可有什么消息么?我派了些人出去,并無回音。”
“南宮叔叔半年前接到消息后趕去了西上國,不久卻受了重傷回來,師父當下決定親自去了。”
“師父這些年身子雖弱了些,這世間還未必能有傷他的人。”
莫千綽黯然道:“師兄,師父是上古僅余的神獸,他的壽元也是會到盡頭的罷?”
楚靜瀾伸出修長削勁的手指,撫了撫她的發髻,道:“假若真有這一天,那亦是天意。”
莫千綽點頭,道:“我自記事,便從未瞧見娘親,倒是師父與你百般用心,將我撫養長大。我望著師父長壽,不想見師父先我而去。”
楚靜瀾的眼前忽然便出現了師父白澤瑰麗的身影,除了一雙過盡千帆的眸子,他的容貌一直未曾變過,如彩霞一般昳麗,如春色一般錦繡。自十五年前為師妹破莫夫人結下的禁制后,身子便弱了,那日師父說:“靜瀾,為師今日施為,破了千綽的禁制,同時也抹掉了千綽的一些記憶。他日,她若自己記起那是天意,若是不再憶起,那才是她的造化。你可懂?”
將將五歲的自己是懂的,師父笑吟吟地望著他,摸了摸他裝老成的小髻,將那琉璃一般的娃娃放到了他的懷里。她睜開了黑湛湛的眼睛,嘟著嘴道:“我好累啊。不知道做了多少夢,夢里一直跑,一直跑,可把我跑斷腿了。”
換了常人,瞧見一個似剛出生的娃娃開口講話,怕不是以為遇見了妖怪,不丟手狂奔才怪。可是他是楚靜瀾,是楚將軍從小便不尋常對待的孩子,從小便養成了泰山崩,也不潰色的性子。
他摸了摸懷中的嬰孩,頭、臉、手、腳,哪一處都與正常的嬰兒相同,柔軟如輕羽,帶著暖意。不再是那個靜臥在冰棺中,瞧著摸著都硬硬的琉璃玉尊……
“師兄在想什么?”莫千綽不悅地脧著他,指了指他揉捏著自己面頰的手。
楚靜瀾笑嘻嘻地道:“突然想起小時侯,背著你滿山的跑,下河抓魚摸蝦,上樹采桑椹、粘金蟬、扒鳥窩,還給你烤蛇肉吃。幾乎吃遍莫山每寸土地。”
莫千綽目中也是一副追憶當年的綺思,忍不住笑道:“我記得清繪大師也吃了。”
楚靜瀾白了她一眼:“這你也敢說,大師好歹盛名在外。”
莫千綽笑不可抑,連連點頭:“是,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楚靜瀾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她玉白秀挺的鼻子。莫千綽伸出一指,戳向他的掌心。楚靜瀾失笑,道:“噯,我可是你師兄。”
莫千綽道:“那也不能每次見著了,就可勁兒捏我罷?”
楚靜瀾嘟囔道:“這不是順手成自然么?”
里頭笑鬧著,屏風外的秋黃與絳晚,眼觀鼻,鼻觀心,湛定的很。楚府的侍衛們則面色古怪,那是咱家的少爺么?楚青更是納悶,他家少爺從小在人前不是湛靜從容的姿態,便是一幅不識情愁的頑劣模樣。雖一幅花容月貌,卻說不成一件婚事,令得夫人都不愛管他了。難道少爺從前是這般和莫姑娘相處的么?他這個做長隨的怎么不曉得?不過若是如此,他還操心什么啊?
他又想到那個黑衣紅腰帶的昳麗少年,他是誰?竟然是捧日閣的客人?與哪位要緊的人物約在望仙樓天字號的頭等廂房里?他悄悄地朝兩個侍衛打了個眼色,三人便若無其事的退出了逐云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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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日閣內,幕雨將寧璧心愛的梨紋火燒石的黑檀木底盤的茶托子擺放好,從郁涼手里接過煮好的山泉水,為寧璧泡了一壺大紅袍。寧璧滑開纏枝紋蓋碗,滿意的瞧著碗內紅亮的茶湯。說道:“可有什么發現?”
郁涼說道:“摘星閣今日有許多世族小姐在聚會,玩的是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的占卜游戲,我瞧見里頭有一個黑衣婦人,猜測主會的是這黑衣婦人。”
寧璧飲了一口茶,緩緩道:“仔細這個黑衣婦人,好生查查這婦人的來歷。”
郁涼應聲退下。
外頭有侍衛進來稟報:“殿下,俞公子來了,他與莫姑娘碰到了,還送了莫姑娘到逐云閣。”
寧璧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