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層薄紗，懶洋洋地裹著潘家園的青磚灰瓦。林楓縮了縮脖子，將洗得發白的帆布包又勒緊了些，指尖不經意蹭過腕骨處——那里本該有枚青銅質地的發丘印，如今只剩一道淺淡的壓痕，像個嘲諷的句號。

“私自啟用發丘印，擾亂陰陽秩序，逐出家族，永不得歸?！?

長老們的話還在耳邊嗡嗡作響，林楓嗤笑一聲，往嘴里塞了塊冰涼的驢打滾。十八歲的年紀，本該是在家族地宮研習《發丘秘術》的年紀，他卻揣著半本殘破的秘術殘卷，背著柄用舊布裹得嚴實的古劍，成了這京城潘家園里最不起眼的流浪漢。

他踱到一處擺滿陶罐的攤位前，眼角余光掃過那些斑駁的紋路。左手食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指節，那里比常人略粗的骨節下，藏著發丘中郎將最引以為傲的本事——能辨陰陽、破機關的發丘指。此刻指尖傳來一陣細微的麻癢，是劣質仿品特有的“燥氣”。

“這位小哥，看上哪件了？”攤主是個精瘦的老頭，眼窩深陷，看人時總帶著點掂量的意味。

林楓沒搭話，目光落在攤位角落一只不起眼的青花小碟上。碟子邊緣有處細微的磕碰，釉色卻透著股溫潤的光澤，指尖的麻癢弱了許多，反而有種沉靜的“古意”在游走。他不動聲色地用腳尖踢了踢旁邊一只布滿裂紋的“唐三彩”，故意提高了嗓門：“老板，這馬多少錢？看著挺唬人?！?

老頭眼睛一亮，正要吹噓，就見這半大少年突然彎腰，拿起那只青花小碟：“這個呢？墊茶杯挺合適。”

“嗨，這破碟子，送你都行！”老頭顯然沒把這玩意兒放眼里，“要真想要，給五塊錢拿走?！?

林楓從帆布包里摸出五塊錢遞過去，指尖捏著碟子邊緣，感受著那股微弱卻真實的古意。這是件康熙年間的民窯精品，雖有瑕疵，至少值這個價的百倍。他沒打算撿漏發財，只是想試試——離開家族的庇護，他這身本事還剩多少。

剛把碟子揣進包里，身后就傳來一陣咋咋呼呼的笑聲。

“我說老金，你這又淘著什么寶貝了？讓胖爺開開眼！”

林楓回頭，看見個穿著軍綠色坎肩的胖子，臉圓得像個球，正拍著一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的肩膀。那男人手里把玩著只玉佩，笑起來嘴角咧到耳根，正是潘家園里消息最靈通的大金牙。

“王胖子，你少跟我貧！”大金牙推了推眼鏡，目光在林楓身上打了個轉，“我這剛收到點風聲，有位美國來的楊小姐，正找懂行的人組隊，要去XJ那邊……”

后面的話聲音壓低了，林楓卻聽得真切。他不動聲色地轉過身，假裝在看旁邊攤位的銅器，左耳微微動了動——發丘后人不僅指力驚人，耳力也異于常人。

“……精絕古城……雮塵珠……”

斷斷續續的詞語飄進耳朵，林楓的心跳漏了一拍。精絕古城，《鬼吹燈》里的第一個大副本，也是他完成家族歷練的第一道關。他攥緊了藏在袖中的左手，發丘指的骨節隱隱發燙。

“我說老金，靠譜嗎？”王胖子的聲音帶著懷疑，“別又是哪個土夫子編出來的故事騙錢?！?

“嘿，你胖爺還信不過我？”大金牙拍著胸脯，“那位楊小姐可是帶著真金白銀來的，據說祖上就是搬山道人，專門找那雮塵珠的！”

林楓深吸一口氣，轉身朝兩人走去，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帶著點好奇的笑容：“兩位大哥，不好意思，剛才聽你們說要去XJ探險？”

王胖子上下打量他一眼，撇撇嘴：“小孩家家湊什么熱鬧？那地方可不是游樂園?！?

大金牙倒是比王胖子客氣些，笑瞇瞇地問：“這位小兄弟也對這個感興趣？”

“談不上感興趣，”林楓撓了撓頭，故意露出幾分青澀，“就是家里以前是做古董生意的，從小耳濡目染，懂點風水堪輿的皮毛。聽說XJ那邊有古城遺跡，就想跟著長長見識，順便……賺點路費?！?

他故意把“賺點路費”說得含糊又窘迫，符合一個落魄少年的形象。

王胖子正要奚落幾句，大金牙卻眼睛一亮：“哦？小兄弟還懂風水？那可巧了，我們正缺個懂行的。不過話說在前頭，這趟差事可是有危險的。”

“危險不怕，”林楓抬起頭，眼神里帶著點少年人的倔強，“只要能賺錢，能學到東西，苦點累點算什么。”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藍色工裝、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過來，眉頭微蹙地看著王胖子：“胖子，磨蹭什么呢？楊小姐還等著回話?！?

男人約莫二十多歲，眼神銳利，身上有種久經風霜的沉穩。正是胡八一。

林楓的心臟輕輕跳了一下。鐵三角的最后一塊拼圖，到齊了。

王胖子趕緊拉過胡八一：“老胡，你看這小兄弟，懂風水，想跟咱們一起去精絕古城?！?

胡八一的目光落在林楓身上，帶著審視：“你懂風水？”

林楓迎著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略懂皮毛，看過幾本祖傳的舊書，比如《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什么的。”

他特意提起這本書，就是要引起胡八一的注意。果然，胡八一的眼神微微一動。

“年紀輕輕口氣倒不小，”胡八一沒直接答應，“精絕古城不是鬧著玩的，你家里人知道嗎？”

提到“家里人”，林楓的眼神暗了暗，隨即又恢復平靜：“我家里沒人了，就我一個?！?

氣氛瞬間有點沉默。

大金牙打圓場：“老胡，我看這小兄弟挺機靈的，懂點風水總是好的。而且楊小姐那邊催得緊，多個人多個照應嘛?！?

胡八一沉吟片刻，看著林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小邪?！绷謼鲌笊显缇拖牒玫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潘家園的晨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攤位的縫隙灑下來，照在三個即將踏上冒險征程的男人身上。沒人注意到，那個叫林小邪的少年，左手袖口下，發丘指的骨節正微微泛著淡金色的光。

他的歷練，從這一刻，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