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jī)降落在WLMQ時，正是午后。

走出機(jī)艙，一股干燥的熱風(fēng)撲面而來，帶著點塵土的味道，和京城濕潤的空氣截然不同。林楓瞇了瞇眼，抬頭看了看天，這里的太陽似乎離得更近，曬在皮膚上有種灼燙的感覺。

“我的乖乖，這地方夠熱的！”王胖子扯了扯領(lǐng)口，一臉夸張的表情，“再這么曬下去，胖爺我這身五花肉都得烤出油來。”

胡八一推了他一把：“少廢話，趕緊去取行李，還得轉(zhuǎn)機(jī)去庫車呢。”

雪莉楊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后續(xù)的行程，一行人沒在WLMQ多做停留，當(dāng)天下午就登上了前往庫車的小型飛機(jī)。

飛機(jī)飛得不高，能清楚地看到地面的景象。一開始還是成片的綠洲和農(nóng)田，漸漸的，綠色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黃色的戈壁和沙丘，像一張巨大的、起了褶皺的羊皮紙，鋪展在天地之間。

林楓靠在舷窗邊，看著下方連綿起伏的沙丘，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窗沿。他能感覺到，隨著飛機(jī)不斷向西，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土腥氣”越來越濃，這是沙漠特有的氣息，混雜著風(fēng)沙、烈日和歲月沉淀的味道。

“小林子，你看啥呢？”王胖子湊過來，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這破沙漠有啥好看的？除了沙子就是石頭。”

“沒什么，”林楓收回目光，笑了笑，“就是覺得……挺壯觀的。”

“壯觀？我看是荒涼吧！”王胖子撇撇嘴，“等進(jìn)了沙漠，有你受的。”

胡八一也湊了過來，看著窗外：“塔克拉瑪干號稱‘死亡之海’，可不是鬧著玩的。咱們這次要去的精絕古城，據(jù)說在沙漠腹地，以前進(jìn)去的隊伍，沒幾個能活著出來。”

雪莉楊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聽到這話，淡淡道：“我外公的筆記里說，精絕古城周圍有黑沙漠，那里的沙子會移動，羅盤和指南針都會失靈。”

“還有這種事？”王胖子瞪大了眼睛，“那咱們咋找路？總不能瞎轉(zhuǎn)悠吧？”

“我外公留下了一張手繪的星圖，”雪莉楊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黑沙漠雖然會干擾儀器，但星星不會說謊。只要找準(zhǔn)北極星的方位，就能確定大致的方向。”

林楓看著那張泛黃的星圖，上面用朱砂畫著復(fù)雜的星軌，角落還有幾個模糊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標(biāo)記。他的發(fā)丘指微微有些發(fā)熱——這星圖上的符號，和《發(fā)丘秘術(shù)》殘卷里記載的“觀星定位符”有幾分相似。

看來，這位搬山道人外公，懂的東西不少。

飛機(jī)在庫車降落時，太陽已經(jīng)西斜。

庫車是個不大的縣城，街道兩旁的房子大多是土黃色的，墻上畫著彩色的花紋，帶著點異域風(fēng)情。街上的行人不少，有穿著民族服飾的當(dāng)?shù)厝耍灿斜持心业奶诫U者，操著南腔北調(diào)的口音，熱鬧得很。

雪莉楊早就聯(lián)系好了住處，是一家當(dāng)?shù)氐目蜅＃鹤永锓N著幾棵葡萄藤，搭起的涼棚下擺著幾張木桌，倒有幾分清涼。

“咱們在這里休整兩天，”雪莉楊把鑰匙分給眾人，“我已經(jīng)雇好了向?qū)Ш婉橊劊葴?zhǔn)備好了就出發(fā)。”

“向?qū)Э孔V不？”胡八一問道，“這沙漠里的向?qū)В刹荒茈S便找。”

“是當(dāng)?shù)匾粋€老獵戶，姓安，”雪莉楊解釋道，“據(jù)說祖上就生活在沙漠邊緣，對黑沙漠的情況很熟悉。我外公的筆記里提到過他的名字，應(yīng)該沒問題。”

王胖子一聽有向?qū)В⒖趟闪丝跉猓骸澳蔷秃茫袀€熟門熟路的，總比咱們瞎闖強(qiáng)。對了楊小姐，這地方有啥好吃的？胖爺我可是餓壞了。”

“客棧老板會做拉條子和手抓飯，”雪莉楊笑了笑，“晚上讓他多做些，再弄點烤肉。”

“得嘞！”王胖子頓時眉開眼笑。

晚飯時，那個姓安的老獵戶來了。

老安看起來六十多歲，皮膚黝黑，臉上刻滿了皺紋，像是被風(fēng)沙吹皺的樹皮。他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羊皮坎肩，手里拿著根煙桿，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得仔細(xì)聽才能聽懂。

“楊小姐，你們真要去黑沙漠？”老安抽了口煙，看著雪莉楊，眼神里帶著點擔(dān)憂，“那地方邪性得很，前幾年有個考察隊進(jìn)去，就再也沒出來。”

“安伯，我們有必須去的理由。”雪莉楊的語氣很堅定，“您只需要帶我們到古城外圍就行，剩下的路我們自己走。”

老安嘆了口氣，沒再多勸，只是從懷里掏出一張羊皮地圖，鋪在桌上：“從這里出發(fā)，往西南走三天，就能到黑沙漠的邊緣。那里有個廢棄的驛站，可以歇腳。再往里走，就得看你們的運氣了。”

他用粗糙的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這一路上，要經(jīng)過三道風(fēng)口，尤其是第三道‘鬼打墻’，風(fēng)最大的時候，能把駱駝卷上天。你們可得當(dāng)心。”

胡八一湊過去，仔細(xì)看著地圖：“安伯，這驛站附近，有沒有水源？”

“有是有，”老安點點頭，“驛站后面有口井，就是水有點咸，得燒開了才能喝。再往里走，就只能靠自己帶的水了，黑沙漠里的水，碰不得。”

“為啥碰不得？”王胖子好奇地問。

老安抽了口煙，眼神有些飄忽：“那水里……不干凈。以前有個牧人渴極了，喝了里面的水，回去就瘋了，整天喊著‘眼睛’、‘眼睛’……沒過幾天就死了，身上長出好多黑疙瘩，像眼睛一樣。”

這話一出，院子里頓時安靜了不少。

林楓端著碗手抓飯，慢慢嚼著。他知道老安說的是什么——那是黑沙漠里的“死水”，被鬼洞的邪氣污染過，普通人碰了確實會出事。但他的麒麟血能凈化邪氣，倒不用太擔(dān)心。

“安伯，您就別嚇唬我們了，”王胖子強(qiáng)裝鎮(zhèn)定，“胖爺我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還怕幾口破井水？”

老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吃過晚飯，老安又交代了些沙漠里的注意事項，比如遇到沙暴要怎么躲，看到“海市蜃樓”不能追，晚上聽到奇怪的聲音別探頭……絮絮叨叨說了很久，才背著他的煙桿離開。

夜色漸漸深了。

庫車的夜晚很安靜，只有風(fēng)吹過葡萄藤的沙沙聲，還有遠(yuǎn)處偶爾傳來的狗吠。林楓躺在客棧簡陋的木板床上，沒有睡意。

他悄悄起身，走到院子里。

月光很亮，灑在地上像一層白霜。遠(yuǎn)處的沙丘在月光下勾勒出模糊的輪廓，像蟄伏的巨獸。風(fēng)里帶著點涼意，吹在臉上很舒服，和白天的燥熱截然不同。

林楓走到?jīng)雠锵拢伊藗€木凳坐下，從帆布包里拿出那半本《發(fā)丘秘術(shù)》殘卷。借著月光，他翻到其中一頁，上面畫著幾幅奇怪的手勢，正是發(fā)丘指的基礎(chǔ)練法。

他伸出左手，按照圖上的姿勢，緩緩彎曲手指。指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一股微弱的氣流順著指尖游走，像是在和空氣中某種無形的東西呼應(yīng)。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林楓迅速合上殘卷，揣進(jìn)懷里，轉(zhuǎn)身看去。

雪莉楊站在不遠(yuǎn)處，手里拿著一個水壺，月光照在她臉上，神情看不太清。

“睡不著？”她問，聲音很輕。

“嗯，”林楓點點頭，“這里的風(fēng)挺特別的。”

雪莉楊走過來，在他對面的木凳上坐下，把水壺放在桌上：“你好像對沙漠很熟悉？”

“談不上熟悉，”林楓避開她的目光，看向遠(yuǎn)處的沙丘，“就是以前在書上看過一些關(guān)于沙漠的記載。”

“什么書？”雪莉楊追問，“也許我也看過。”

林楓心里一動，知道她是在試探自己。他笑了笑：“都是些雜書，名字記不清了，大概是說……沙漠里的風(fēng)，能帶走人的記憶。”

雪莉楊沉默了片刻，沒再追問，只是拿起水壺喝了一口：“明天就要進(jìn)沙漠了，做好準(zhǔn)備吧。那里的風(fēng)，比你想象的更厲害。”

說完，她站起身，轉(zhuǎn)身回了房間。

林楓看著她的背影，摸了摸懷里的殘卷。

他知道，雪莉楊還在懷疑他。這個女人心思縝密，觀察力極強(qiáng)，稍有不慎就會暴露。

夜風(fēng)又起，吹得葡萄藤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聲訴說著什么。遠(yuǎn)處的沙丘在月光下沉默著，仿佛藏著無數(shù)秘密。

林楓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那股“土腥氣”里，似乎多了點別的東西——一種古老、神秘，又帶著危險的氣息。

那是精絕古城的方向。

他握緊了左手，發(fā)丘指的骨節(jié)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明天，就要進(jìn)入黑沙漠了。

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