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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堂前惡客兇如虎,院內奇謀計勝兵

西晉永安元年,公元304年二月底。

洛陽城幾年間換了無數次主人,連風都還帶著血腥味。

劉奚停下筆,凝視著桌上寫滿的草紙,墨跡深淺不一。

他放下筆,輕揉著略顯僵硬的手腕。

“沒想到換了個身份,居然還有腱鞘炎。”

這具身體才十五歲,骨架尚未長開,因為每天長時間握筆寫字,腕骨傳來陣陣酸痛。

這一手字是原身留下的唯一值得稱道的本事。

聽安樂公府里的老人說,曾有名士贊過,頗有漢魏風骨。

除了書法,原身還被逼著讀了不少玄學典籍,勉強學會了與人清談的本領。

可惜,這便是原身僅有的兩項技能了。

劉奚走到一面銅鏡前,鏡中的人影模糊不清。

他湊近些,看清了那張敷著薄薄鉛粉的臉,唇上抹著朱紅,上唇已有稀疏胡須,下頜卻干干凈凈。

這是時下洛陽士人的風尚,據說為了顯得神情俊朗,頗具出塵之姿。

等到劉奚穿越來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他正打算過一會把這些礙眼的玩意全部洗掉。

“原來玄德公確實是沒有下頜胡須的。”

劉奚望著鏡中陌生的臉,恍如隔世。

前世十年寒窗苦讀,畢業后成立了一家獨立游戲工作室,在國產單機起勢的日子里,接連推出兩款不錯的獨立游戲。

最終目標制作一款3A級的三國大作,昨天晚上還在同事們激烈爭論著劉備的建模細節:要不要給昭烈皇帝加上胡須。

再一睜眼,竟成了這個同樣叫劉奚的少年。

安樂公劉禪的重孫,巧得很,連名字都不用改。

如今是西晉末年,對于這個年份及其前后的歷史,劉奚有著零星卻關鍵的了解。

短視頻時代的興起,讓不少自媒體開始挖掘魏晉南北朝的奇聞軼事。

但這個時代實在尷尬,既不是他最熟悉的三國鼎立,也不是段子滿天飛的南北朝,而是八王之亂和五胡亂華的混沌期。

初次接觸這段歷史時,劉奚就被那復雜的人物關系搞得頭疼:司馬A殺了司馬B,司馬C又背刺了司馬D……

不過他知道,這場司馬家族的大逃殺,最終獲勝的會是司馬越,如今控制洛陽朝廷的東海王。

但司馬越的位置并不穩固。北邊鄴城,成都王司馬穎擁兵自重。西邊關中,河間王司馬颙同樣兵強馬壯。

現在是八王之亂上半場和下半場的之間的休息時間,因為三方實力相當,暫時保持著脆弱的平衡。

一旦這種平衡被打破,洛陽必然首當其沖。到那時,這座千年古都會變成什么樣子,不難想象。

數年后,匈奴的鐵蹄便會踏碎洛陽的浮華,開啟華夏歷史上最黑暗的篇章——永嘉之亂。

屆時,漢家衣冠只能倉皇南渡。

兜兜轉轉兩百多年,才最終被隋朝終結。

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劉奚想要的絕對不是保全自身那么簡單。

但是目前首要目標是需要先積攢實力,然后再找時間離開洛陽。

歷史上,洛陽的安樂公一脈正是在幾個月后的司馬宗王內斗中,被屠戮一空。

可如何離開,離開后又能去哪里,都是致命的問題。

連年戰亂下,洛陽城外的山賊土匪竟比良民還多。

即便是漢末亂世也沒有如此夸張,因為洛陽被毀后,曹操很快迎回漢獻帝,派夏侯惇主持了數十年的重建工程。

如今的身份更是雪上加霜,劉禪的曾孫,現任安樂公劉皓的長子。

一個前朝王公的后代,無權無勢,性命全憑他人一念之間。就這樣貿然出城,怕是走不出百里,就會暴尸荒野。

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錢糧是筋骨,私兵是爪牙,名望是護甲。三者缺一,都難以生存。

想來也是諷刺,身為劉備的后人,竟然不通兵法不擅武藝,反倒要靠模仿祖先最鄙夷的清談之士來謀求生路。

正當他沉思之際,一聲巨響猛然傳來。

“砰!”

那扇朱漆斑駁的院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寒風裹挾著殺氣涌入,三名家丁惡奴魚貫而入。

論血緣,他已是晉室遠親。奈何一場八王之亂,司馬宗室自相殘殺,嫡系近支凋零殆盡,反倒讓這些旁支疏族顯得尊貴起來。

昔日的東海王司馬越,本也只是司馬懿弟弟之后,正是因為諸王血戰,才讓他這遠房宗親趁勢而起,權傾朝野。

眼前的司馬耀雖遠不及那般權勢,但一個司馬的姓氏,一身羽林郎的官皮,便足以讓他在洛陽城中橫行無忌,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惡少

“郎君!”

老仆向潛驚呼一聲,本能地張開雙臂,用瘦弱的身軀護在劉奚身前。

司馬耀目光如毒蛇般越過向潛,直勾勾鎖定在劉奚身上。他從袖中抽出一張麻紙,抖得嘩嘩作響。

“劉奚,你輸給我八千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要么拿錢,要么拿這宅子抵債!”

危機驟然降臨,劉奚心頭一沉。

對方手握司馬宗室身份、家丁武力,以及這張借據,在明面上占盡優勢。

原身為了擠進洛陽真正的士族圈子,一直在笨拙地模仿著那些紈绔子弟的生活方式。

他天真地以為,只要學著這些貴公子揮金如土,就能獲得平等的尊重。

于是開始出入銷金窟,學著一擲千金地請客,學著為舞伎的回眸一笑而與人斗富。

在變賣完母親留下的那些珠寶首飾之后,就開始去賭錢。

結果被司馬耀做局,被灌得爛醉,醒來之后就多了這張八千錢的欠條。

這筆錢足以買下一位健壯奴隸,或讓一個家庭維持數月開銷。

對于早已沒有封地食邑的劉奚來說,這是足以壓垮整個家庭的天文數字。

直接交出宅子更不可能。這間母族向氏留下的宅院,是他在這世上最后的依靠。

回安樂公府求助同樣不現實,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劉皓是個無能之輩,回去只會平添屈辱。

直接對抗也好,找人幫忙也罷,都不是能夠解決眼前問題的方法。

劉奚開始思索,這個時代的規則是什么?表面是王法,實質是拳頭。

但在這兩者之上,還有一層無形卻致命的枷鎖,那就是名教與輿論。

司馬氏以篡逆得國,根基不正,因此對天下士人最重的孝字諱莫如深。

為了彌補法理上的先天不足,他們反而將孝道抬到至高無上的地位,以此作為粉飾門面的招牌。

想通了這一層,劉奚心中便有了計較。

不再理會司馬耀,目光轉向了被家奴正掙扎著起身的向潛。

雙手把向潛一把扶了起來,替這位忠心的老者拍去身上的灰塵。

“潛伯,去,既然羽林郎想要我這間破宅子,那請街坊四鄰都來做個見證。”

這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仆向潛掙扎起身的動作停在那里,他看著自家公子,眼神里滿是困惑和不解。

但公子那不容置疑的語氣,讓他多年的忠誠壓倒了疑慮。

老仆一咬牙,不再多問,便踉踉蹌蹌地沖了出去。

“呵。”

司馬耀被劉奚這番舉動弄得有些意外,隨即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理屈詞窮后的胡攪蠻纏。

“怎么?還想把人都叫來,看看你這條喪家之犬是怎么被趕出家門的?好啊,今天就讓你把臉丟個夠!”

他抱起雙臂,一副看好戲的姿態,甚至示意手下的家丁讓開一條路,方便外面的人觀看。

很快,就來了不少圍觀者。

劉奚府所在的里坊在洛陽東南方向,住戶多是些家道中落的士人。

這些人或許沒什么權勢,但最最愛議論是非。

一時間,府門外人頭攢動,圍得水泄不通。

有的是真心擔憂,有的純粹是來看熱鬧。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在司馬耀玩味的目光中,劉奚緩緩開口。

“羽林郎,現在洛陽多的是宅院,八千錢,把這宅子賣給你,我劉奚占了大便宜了。不過……”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格外真誠:“不過,這宅子里的東西,得先跟你說清楚。”

司馬耀皺起了眉:“什么東西?該不會是想誆我說有什么古董字畫吧?”

“先主的衣冠冢啊。”劉奚一臉理所當然地說。

司馬耀愣了一下:“什么?”

人群中頓時傳來竊竊私語聲。有人驚呼:“昭烈皇帝?那不是……”

“你買下宅子,這衣冠冢自然就歸你了。”劉奚繼續說道,“從今往后,你就是這先主的冢主了。”

司馬耀臉色微變,他隱約感覺到了不對,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劉奚伸出三根手指,像個循循善誘的老師,開始給司馬耀上課:

“首先,你得去一趟洛陽縣廷,把這宅子的地契和房契備個案。要說清楚,羽林郎司馬耀,從今天起,正式成為了先主衣冠冢的新主人。”

司馬耀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一個司馬家的人,跑去洛陽縣廷,說自己成了劉備墳頭的主人?這傳出去,豈不是要被滿朝文武笑話死?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捂嘴偷笑,更有幾個膽大的直接笑出了聲。

一個白胡子老者搖著頭:“這小子,有點意思。”

“等等,你憑什么說這里有蜀主的衣冠冢?”司馬耀強壓怒火,試圖找到破綻。

劉奚淡然一笑:“我乃先主之后,在自家院中為高祖立個衣冠冢,有何不可?再者,這宅院本就是母族向氏傳下,向氏乃蜀中望族,當年隨先主入蜀,留些遺物再正常不過。”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司馬耀一時竟無法反駁。

劉奚沒理會他的質疑,繼續說道,“其次,你需沐浴更衣,身著白衣麻服,親自領著你的家奴,在這院中為我高祖行三日憑吊之禮。這三天,你得素食、禁娛、宿于草席之上,以示對前朝先賢的敬重。”

院外,已經有士人撫掌,發出了壓抑不住的低笑聲。

“你……你在戲弄我!”司馬耀終于忍不住了。

“戲弄?”劉奚睜大眼睛,滿臉無辜,“羽林郎,你要買我的宅子,我自然要把宅子里的東西一并交待清楚。這不是做生意的基本規矩嗎?”

圍觀者中,幾個士人已經完全明白了劉奚的用意,紛紛點頭稱妙。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劉奚的表情變得無比嚴肅,聲音也提高了幾分,確保所有人都能聽見,“憑吊禮成之后,你需邀請洛陽城中所有劉氏宗親、以及德高望重的前朝舊臣,于此設宴。由你親自宣告,你將如何盡心竭力,世代守護我高祖的衣冠冢,絕不讓其受半分侵擾。”

人群徹底沸騰了,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搖頭苦笑,更多的人在竊竊私語。

說完,劉奚對著司馬耀一攤手,笑容可掬:“你看,規矩就這么多,很簡單吧?只要你點頭,我立刻畫押賣房。來,筆墨伺候!”

此時的司馬耀,臉色已經從豬肝色變成了鐵青色。

“你敢耍我!”司馬耀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他盯上劉奚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原本以為這是個怯懦好欺的軟柿子,誰知道今天竟然被擺了一道。

最讓他憋屈的是,劉奚說的每一條都合情合理,按照這個時代的禮法,確實無懈可擊。

“耍你?”劉奚一臉委屈,“羽林郎,你拿著借據上門要債,我愿意賣宅還債,還主動說明宅中情況,這怎么能叫耍你呢?”

他環視一圈圍觀的眾人:“諸位街坊鄰里,大家評評理,我這樣做有什么不妥嗎?”

“沒有!劉小郎君做得對!”人群中立刻有人應聲。

“就是,買賣要公平,情況要說清楚!”

“司馬羽林郎,你倒是說話啊,買還是不買?”

正當場面劍拔弩張之際,人群忽然安靜下來,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

一輛青篷牛車緩緩停在府門外,車上走下一個年約十八的青年。

青年身著玄色直裾,腰間系著羊脂白玉帶,舉手投足間透著世家子弟特有的從容。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張臉,劍眉星目,面如冠玉,即便在這滿是脂粉氣息的時代,也顯得格外出眾。

圍觀的士人們紛紛躬身給他讓開一條路。

荀蕤,出身天下望族之首的潁川荀氏,那位被曹操稱為吾之子房的荀彧之后。

年紀輕輕,卻已經有下一代士人領袖的風范。

按理說荀蕤這般人物不應該出現在這里,只是他剛剛從洛水邊入城,恰好路過而已。

今天這出戲,迎來了最高潮的部分,也迎來了最大的變數。

劉奚原本只想用輿論逼退司馬耀這條小魚,沒想到竟引來了荀蕤這樣一尾真正的大魚。

荀蕤并未急著說話,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的場面。

他的目光從氣急敗壞的司馬耀身上掠過,最后落在了院中那棵枯敗的老槐樹上,仿佛在欣賞什么有趣的景致。

半晌,他才開口,聲音溫和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本朝以孝治天下。孝者,始于事親,終于立身。”他頓了頓,目光重新回到眾人身上,“然亦有大孝——為國為民,承先人志,揚先人德,此亦孝道也。”

周圍那些原本議論紛紛的士人們紛紛點頭,面露深思之色。

荀蕤的視線這才移向司馬耀,那目光平靜無波,卻讓司馬耀如墜冰窖。

“羽林郎,”荀蕤的語調依然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勢,“成都王在鄴城,日夜思念陛下安危;東海王在洛陽,宵旺夜寐,操勞國事。吾等臣子食君之祿,當思報國之道。”

他略作停頓,讓這番話的分量在空氣中發酵:

“你身為宗室,更應為天下表率。今為區區數千錢,驚擾先賢安寧,恐非人子所當為,亦非為臣之道。”

這番話表面溫和,實則字字誅心。

他提及成都王和東海王,是在提醒司馬耀,當下洛陽局勢微妙,任何不當舉動都可能成為政敵攻擊的把柄。

劉奚暗自心驚,這位年輕的荀氏子弟,三言兩語便將司馬耀變成了個不忠臣不孝之徒,手段之高明讓人嘆服。

“這是個扣帽子的高手。”

要知道,自東漢以來,士族清議便擁有左右輿論、決定仕途的巨大能量。

當年曹操年輕時,也曾千方百計求得名士許劭一句評語。

而荀蕤身為潁川荀氏嫡傳,他的話語便代表了天下清流的風向。

司馬耀的臉色變得煞白,渾身顫抖著,一半是氣的,一半是怕的。

面對這位少年權貴,他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們走!”

他惡狠狠地將手中借據摔在地上,帶著同樣噤若寒蟬的家奴們,在一片鄙夷目光中落荒而逃。

司馬耀也很清楚,不能這么糾纏下去,甚至都不能再提借據的事情,不然他以后就沒辦法在洛陽士林里面立足了。

院中重歸寧靜。

走到荀蕤面前,劉奚恭敬地行了一禮:

“今日若非郎君仗義執言,奚恐已萬劫不復。此恩此德,沒齒難忘,明日必當登門拜謝。”

荀蕤聞言,審視著眼前的少年,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里,終于泛起一絲漣漪。他唇角微揚,一抹玩味的笑意若有若無。

哦?這是要順桿而上了?

這套路,荀蕤見得多了。區區一言之助,便想攀附上來,借荀氏之名安身立命。

如果真有能力,荀蕤也不介意幫助這些人一把,就算沒有能力,也可以借此宣揚一番自己的名聲。

只是,他又覺得不對。

方才那番以退為進、直擊要害的機鋒,又豈是尋常淺薄之輩所能為?

一個如此聰慧的少年,不該行此等急功近利之事才對。

倒是有趣。最終,他輕輕點頭:

“好。明日我在府中等你。”

牛車吱呀遠去,消失在街角。

劉奚立在原地,望著車影遠去的方向,長長呼出一口氣。

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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