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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暴雨之夜

九月一日晚上,快十點了,屋外,是沉悶的雷聲,伴隨著一道道閃電,從西北方向傳來。

明天一大早,就要乘車到省城去,山北工學院要開學了,曾俊躺在那里,想著早睡。早已經沒有了一個多月前考上大學的興奮,雷聲竟然使他那么煩躁,他不時翻著身子,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曾俊站起來,倚著門框,看看黑暗的天空,黑云壓城,除了堂屋昏黃的燈光,黑暗似乎掩蓋了一切。

不知道怎么回事,曾俊的心里煩躁不堪,就進堂屋去看電視。家里的黑白電視是今年剛剛買的,曾杰不時需要出來擰擰天線桿子,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電視屏幕上的雪花更明顯了。

曾俊看了沒有多長時間,就走出來,站在院內的棗樹旁,打量著院內的一切。

有雨點落下,雨點很少,但很大。曾俊進屋,但還是在房間內待不住,就抓了一把雨傘,走出院子。

曾俊順著大街走著,這是曾俊生長的街道,每一戶人家,每一個店面,每一個拐角,每一塊腳下的石板,曾俊都很熟悉。往常的這個時間,作為商業老街,才算是剛剛入夜,街上還有不少的人,還有店面閃著昏黃的燈光,還有老朱家的電視機放在店面門口吸引著人,還有兩個地方是下棋、打牌的好去處。今晚,風太大了,幾家店面早早打烊,只是從臨街的窗戶往外閃著暗淡的光。

曾俊順著大街走著,這就是著名的湖西老街、棠邑老街,蜿蜒的街道連綿三四里路,石頭鋪就的路面坑坑洼洼,在閃電下發著冷冷的光,一閃就消失了。

西北風推著曾俊,曾俊抬頭看,自己怎么來到了這個地方,莫名其妙。曾俊再次抬頭,路北的店面也已經關門,只有一家店面隔著木門的縫隙向外閃著微微的光。

曾俊看著,在這條街道上,幾乎每一家曾俊都熟悉,但就是這個院內的那一家,曾俊從來沒有進去過。

曾俊站在黑暗里,靜靜地看著。忽然,院內吱呀一聲,似乎是誰家的門開了,先竄出來的還是緊挨院門的那家的大黃狗。有人緊跟著出來,似乎是看向曾俊的方向。不待黃狗吼叫,主人就輕聲叱喊著把黃狗往家里攆。也許,那人看見了暗影里的曾俊,關門站在那里。

雷聲轟響,一道閃電凌空掠過。一閃間,曾俊看見了那人看向這邊的煞白的臉龐,肯定,那人也看見了曾俊。

曾俊稍停,轉回身,向西走去,走了有三百多米,向右拐進一個小胡同。曾俊感覺,那人也跟了過來。

小胡同不過百米,胡同的盡頭豁然開朗,橫跨在胡同盡頭的就是東西走向的西越河。西越河在棠邑縣城北穿城而過,而老街就是依河而建,依偎在河的南岸。老街的兩側全是老屋老墻老店,許多年來都是通過西越河,再轉到陽南湖里的京杭大運河,維持著生計生意,雖然現在陸運發達,但西越河南岸還是原來碼頭的樣子,沿西越河南岸就是沿河的一條不寬不窄的石板路。

曾俊撐著雨傘,順著石板路向西不緊不慢地走著,雨點忽然就大了。魯西南的早秋季節,大雨來得還是很快。曾俊緊走幾步,來到一個八角涼亭。曾俊從小在這個涼亭玩,也不知道立在這里多少年了,反正老街上的人沒有誰能說清楚。

曾俊聽著身后,身后的那人也小跑著來了,氣喘吁吁,撐下雨傘,跺跺腳,理了理頭發。

也就是在那人進到涼亭的同時,天空就似翻江倒海般肆虐起來,低沉厚重的天幕猛然被撕開了,大雨傾盆而下。雨大,風也更大了,涼亭的一側也被大雨裹挾,那人驚叫一聲,向曾俊的方向靠了靠。

曾俊看著四周的大雨,那人也一樣,也似乎是在看著,兩個人沒有說話,都在沉默著。連著兩個炸雷轟響,那人又向曾俊靠了靠,臉上沾滿了雨水,臉色蒼白,一頭長發濕漉漉地披散著。

曾俊瞄一眼那人,問道:“今晚怎么沒有去上燈課?”那人壓低著聲音喊著:“你說啥,我聽不清,哦,今天天氣預報大暴雨,走讀生就不讓去學校了,我在學校待了一節課就回來了。”

其實,這個時間點差不多就是燈課放學的時候。曾俊想起來,高中三年,幾乎都是曾俊、蘇蓉芳、史瑞明和她結伴而來,現在,曾俊、蘇蓉芳、史瑞明都考上了大學,這條街上就剩她自己了,想必晚自習回來也很孤寂、冷清。

曾俊問道:“你,你晚自習回來,看著都是你爸爸接你。”曾俊感到,那人的眼白冷冰冰地:“你家不是住海邊啊,你管得太寬了吧,你操不著的心。”

曾俊低頭,任憑一側的雨水打著褲腳。

那人在雷聲、風聲、雨聲的空隙里說道:“你是不是很開心?你家里的人是不是很開心?晚飯時間從你家門口過,你家里很熱鬧。”

曾俊挪挪腳,躲著雨水:“沒有什么特別吧,就和平常差不多。”

那人說:“裝什么裝,你考上了山北工學院,雪妮子上班了,而我家里,我落榜了,只有大弟弟上了技校。你看你家老娘,天天倚著門框,見人就打著招呼,可是得意了,這一次我家沒贏過你家,她老人家能不高興?”

曾俊暗笑:“你怎么和你老媽一樣,我家老娘高興是因為我家的事,和你家有什么關系,真是什么都遺傳。”

那人哼了一聲:“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看你的張狂樣,是不是你明天和蘇蓉芳一起走,你倆真是青梅竹馬、郎才女貌、郎情妾意,你看你的樣子,你這真是稱心如意了,金榜題名、懷抱佳人,天作之合,雙喜臨門啊。”

曾俊冷冷一笑:“怎么是雙喜臨門啊,棠邑旱了很長時間,今天下起大雨,可不是久旱逢甘霖?我和蘇蓉芳、史瑞明明天一起去上大學,咱班到泉南上學的還有幾個同學,也算是他鄉遇故知,我能不高興,不張狂嗎?我咋感覺,人生四喜我占全了呢。不過,這關你什么事,我和蘇蓉芳好,我和誰好,和你有什么關系?你才瞎操心,你還不是白羨慕。你和誰好,你和幾個人好過了吧,我問過你嗎?”

那人更生氣了:“我操你什么心了,我只是提醒你,那個你心心念念的閆美麗,你怎么辦,你不能腳踩兩只船吧?其實,你早就明白,你覺得自己配不上閆美麗,你就和人家疏遠了,你最多是暗戀人家,你轉身才和蘇蓉芳好的。”

曾俊一口氣提到胸口,憤然道:“我這算啥,我和某人比差遠了。聽說四班有一個女生,看上了史瑞明,經常纏著史瑞明給她講題,本來史瑞明對她有意思,可后來史瑞明覺得她學習成績太差,她絕對考不上學,就把她晾一邊,就不再理她了,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史瑞明還在同學中散布說,自己肯定能考上學,她是無論如何考不上的,自己只有和她散伙,無悔做陳世美第二。”

那人抬起頭,雷電的映照下,臉上竟然亮閃閃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你,你說的這人是誰?”

曾俊瞪著那人:“那人也真是的,學習太差了,怎么努力也不會考上學,幸虧史瑞明及時止損,不理她了,聽說那人還哭哭啼啼,還叫的什么屈,那又有什么用,史瑞明說得很明白,那人怎么也考不上學,還賴著人家史瑞明干啥,縱有萬般不甘,也只有嗚嗚咽咽。”

那人的聲音打顫,充滿了憤怒:“你,你就是胡說八道。”

曾俊淡淡地說道:“我怎么胡說八道了,班里的同學都知道,當事人史瑞明就是這樣說的,那人還不是落榜后又補習去了。”

閃電下,那人的臉龐幾乎變形:“你,你,你就是故意氣我,你出去雷就把你劈了。”那人說著,手抓向曾俊,曾俊下意識伸起胳膊擋著那人。那人扔掉手中的雨傘,嘴里喊著:“我恨你,我恨你。”說著,那人雙手抱住曾俊的右胳膊,張口就咬了下去。

一瞬間,曾俊愣在那里,這幾乎就像一年前的那次一樣,還是那條胳膊,還是那個地方,被那人狠狠地撕咬著。一道閃電劃過,那人的臉色凄厲蒼白,不大不小的嘴狠狠地咬著曾俊,憤恨的眼光像刀子一樣剜向曾俊。曾俊沒有掙扎,咬著牙,任憑那人咬著。那人緊緊咬著曾俊胳膊上的厚皮,曾俊覺得那人尖利的牙齒肯定貫穿了皮肉,只覺痛徹心扉,渾身發抖。

那人松開曾俊,張開了嘴,恨恨地看著曾俊,眼中似有淚水閃動。

曾俊捂住胳膊,曾俊感覺到鮮血流出來了,黏糊糊地滲滿了指間。曾俊看一眼手臂,恨恨地喊道:“我和閆美麗啥也沒有,和蘇蓉芳啥也沒有,只有你這樣搬弄是非的人才胡說,你和史瑞明的事大家都知道,是史瑞明甩了你,史瑞明天天給你講題你都考不上,你再補習,你也考不上,你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你就老老實實在家里呆著吧。”

那人幾乎瘋了一樣撲向曾俊:“我恨你,我恨你,你就是胡說八道。”

涼亭外,大雨傾盆如注,天空幾乎像倒灌一樣。西越河內,幾乎是瞬間就灌滿了雨水,河水咆哮著向東流去。

曾俊一手捂著胳膊,咬傷的胳膊試圖舉起雨傘,但霎間雨傘就被狂風吹翻,曾俊只有冒雨沿著河岸向西跑去,想著去往老街醫務室。曾俊被咬成這樣,必須要包扎。

曾俊在大雨中奔跑著,又放慢腳步,身后的那人也跑著跟來了,曾俊又大步跑去,其實,也跑不快,雨水已經漫過腳面,濕透的褲子裹著小腿。

曾俊踏著雨水跑著,前方的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一聲炸雷響過,忽然,刺眼的閃電中前面似有人影一閃,急急慌慌、趔趔趄趄,好像背影還很熟悉,但一下又被濃厚的黑幕籠罩,周圍的一切顯得影影綽綽,怪魅悚然。

曾俊一個愣怔,又繼續跑著,跑了沒有幾步,馬上就要左轉到南北街了,冰涼渾濁的雨水順著南北街洶涌奔來,沒過了整個街面,沒過了腳踝,跑也跑不快,他感覺到全身都已經濕透。

忽然,右邊河邊有尖利的女人的叫聲傳來,接著,又是一聲扯心裂肺般的嘶叫,但在狂風暴雨中一閃就聽不到了。如果說剛才的背影沒看清的話,河邊女人的叫聲,曾俊卻聽清楚了,在這樣的夜晚,在這暴雨之夜,發生了什么,是誰在叫,他不由打了一個寒戰,一副詭異、驚悚的感覺涌上心頭。

曾俊放緩腳步,看向河邊,但什么也看不到,一切都被暴風雨遮蓋。他又急忙回身看一眼身后,那人也沒有打傘,跟著急急地跑了過來,一道閃電劃過,照得她的臉煞白,頭發披散著,全身也濕透了。

曾俊待那人靠近自己,忍不住又往河邊看去,隱約間好像河邊又有女人尖利的叫喊聲傳來。他看向河邊,什么也看不到。

曾俊轉身跑向老街醫務室,敲開醫務室的門。曾俊驚魂未定,大口喘著氣,感覺到全身冷得發抖,段大夫拉著曾俊坐在板凳上。

曾俊松開左手,段大夫看著傷口問道:“這是狗咬傷的,皮肉都貫通了,這一口咬得夠狠的。這大雨天的,誰家的狗咬的?”

曾俊說:“還不是東頭那家的大黃狗,這下大雨也不拴著,我從那里過,上來就是一口。”

段大夫說:“我印象中,去年你也被那條大黃狗咬過,那條黃狗怎么就咬你啊。”

曾俊說:“段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和那家幾十年的恩怨了,那家的母夜叉專門訓她家的黃狗,專咬我家的人,哪天,我非給她砸死不可。”

段大夫說:“這狗也通人性,那家和你家幾十年不和,那家的狗也單咬你家的人,這恩恩怨怨何時了啊。我先給你消毒、包扎,明天你可一定要到縣醫院去打狂犬疫苗。”

待包扎好,打了一針破傷風,曾俊又記上賬,哪天讓老爹來結賬就行。

外面,大雨還在下著,胳膊還是很痛,曾俊看一眼屋檐下站著的那人,順著老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跑去,整個老街也是汪洋一片。身后的不遠處,那人跑著跟著,肯定也是全身濕透。

曾俊到家了,站在大門口的屋檐下,看著那人向東跑去,一直感覺到那人進院,曾俊才進了自家的院子。

曾俊輕手輕腳進屋,收拾一番,躺在床上,胳膊還是很痛,只覺全身發冷。

曾俊透過窗戶看著窗外,外面,雨還在下著,雨聲不減,風聲不減。

曾俊的眼前浮現出那人蒼白的臉,那柔弱無助的樣子,還真讓人心疼。

幾個閃電后,猛地一聲炸雷在北面不遠處炸響,就在西越河的方向。曾俊打了一個寒顫,忽然眼前似又浮現起河邊那道詭異的身影,耳邊似又響起女人尖利的叫喊聲,那叫聲是那樣急促、凄慘,這肯定是河邊發生了什么。

曾俊躺在那里,翻來覆去,很久才睡著。

版權:創世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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