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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3評論第1章 倦鳥知返,游子歸家
三清山,山門前。
“徐長青,入宗七年達(dá)到凝氣四層,連續(xù)三年未突破境界,暫且剝奪外門弟子身份,即日起下山苦修?!?
“待到境界突破,方可重回宗門。”
想起昨日在宗門大殿經(jīng)歷的事情,徐長青忍不住自嘲道:“看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有減員增效一說,境界突破,重回宗門?”
“說的好聽,山下不比山上,靈氣稀薄到維持每日消耗都艱難,又何談修行...”
這即是洞天福地都在高山之上的緣由。
剛穿越過來的時(shí)候,徐長青未曾想過會有這么一天。
原以為自己是故事的主角,結(jié)果卻是個(gè)天賦平平的跑龍?zhí)?,連個(gè)機(jī)緣傳承,送寶老爺爺都沒碰上。
“修仙界太卷了,比我資質(zhì)好的人只會比我更努力,既然如此,我還是回到凡人城池乖乖當(dāng)個(gè)咸魚吧。”
“回去后多陪陪家人,再娶幾房嬌妻美妾,或與兒時(shí)的玩伴去勾欄聽聽曲,打打牌。”
“豈不樂哉?”
徐長青釋然一笑。
十六歲上山,二十六歲下山,他把最好的歲月留在了三清山。
他累了,應(yīng)該休息了。
曾聽言“山上無歲月,一年一甲子”,十年如一日的修行實(shí)在太過平淡、枯燥,恐怕只有真正的道士與僧人才能忍受。
他不過是個(gè)難忘紅塵的俗人。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徐長青最后看了一眼山門前的泰山石,默念了一遍其上刻著的字。
緊接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
一晃,兩月半的時(shí)間過去。
立夏剛過,蟬鳴悠悠。
臨安城,北門。
徐長青穿過距離城門幾里外的楓樹林,由此混進(jìn)了排隊(duì)入城的人群。
隊(duì)伍里有許多騾馬拉的板車,上面裹著些衣物布料,不乏精裝的糕點(diǎn)以及蔬果。
一個(gè)被父母拉著的男童抿著手指,不停的東觀西望,許是第一次進(jìn)城,好奇的緣故。
對于徐長青來說,這場景同樣很稀奇。
雖然修行十年,物質(zhì)層面的欲望幾乎消散,可他稀奇的是這人間煙火氣。
片刻,徐長青將通行文牒交給城門下的年輕守衛(wèi),青澀未退的青年看見三清山的刻印后連忙將頭盔取下,恭敬的不像話。
徐長青并不想因?yàn)樾奘康纳矸菀俗⒛浚芸觳饺氤浅亍?
隨便叫了個(gè)城門下的車夫,從袖袍里掏出些碎銀。
“樂清巷,徐府?!?
“大人,得嘞~”
車夫卻不管他是不是修士,見錢眼開,腳程飛快。
不一會兒,馬車鉆進(jìn)彎彎窄窄的小巷。
徐長青像孩童般東張西望。
記憶里的綠磚紅瓦依然存在,曾磕破腿的青石板卻被補(bǔ)上,酒肆客棧前掛著的燈籠紅火如初,可里面的伙計(jì)約莫是新人換舊人。
不知吃食還是以前的味道?
徐長青心想,或許不是以前的味道,但價(jià)錢肯定有所上漲。
途徑一座石板橋,橋下的清河里站著幾個(gè)嬉水的孩童,衣裳濕透也毫不在意。
不知啊,他們回家后還能否這般從容。
河上飄著許多夏節(jié)放的花燈,兩側(cè)河岸種滿了大梧桐,承載著心形落葉的花燈順著水流,逐漸遠(yuǎn)去。
岸邊,一位身著緗色碎花裙的姑娘手持紙傘,不經(jīng)意間回眸,瞥見馬車?yán)锬凶拥膫?cè)臉。
“長青哥哥...罷了,怎么會是他呢?”
半晌,她在原地微微搖頭,怕是自己觸景生情,見水思人而已。
......
樂清巷尾有座宅府,正門的階邊有兩尊白玉大貔貅,宅門通體黑亮,另有螺獅銅面獸銜環(huán),最惹人注意的當(dāng)是那紅木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兩字——
「徐府」
徐長青從馬車上一躍而下,臉上全然沒有被趕下山的失意落魄,反倒是期待不已。
“十年了,家里變化可真大啊...”
輕叩宅門。
門夫兼車夫的宋遠(yuǎn)看到徐長青的瞬間,手里的酒葫蘆直接被嚇掉在地上,擦了擦瞎了的左眼,意識到不對后又趕忙把右眼擦干凈。
硬是折騰了半天,才從酡紅的臉上擠出一個(gè)憨厚笑容。
若是孩提看了,恐怕當(dāng)場就會嚎啕大哭。
“老宋你以后還是別笑了,這笑起來比哭還難看,多滲人吶。”徐長青苦笑道。
老宋指著一口缺牙,笑的更厲害了:“喲呵,大少爺這是風(fēng)光了翻臉不認(rèn)人啊,不知俺宋遠(yuǎn)是因?yàn)檎l才瞎了一只眼,磕掉滿嘴牙?!?
“還不是你自己喝酒喝的,到頭來全怪我是吧?”
徐長青說著,走上前給了他一個(gè)擁抱。
老宋抽了抽鼻子,一臉陶醉:“不愧是修行之人,仙氣飄飄,比起那千金閣的娘們都好聞。”
“凈會瞎扯,我看你是相公館去多了?!?
徐長青嫌棄的松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徑直朝正房走去。
正值哺時(shí),臨安城的上空碧影重重,夕陽悄悄撥開云霧,緣道是裊裊炊煙。
香火四溢,即使不知?dú)w途,倦鳥依然能尋著它找到路。
與此同時(shí),內(nèi)堂里。
“娘親,飧食怎么又是陽春面啊,清湯寡水的連點(diǎn)肉都沒有,我想去桂花樓吃糕點(diǎn)?!?
“嫌清淡就搬出去住,這么大了連個(gè)飯都不會做。還真以為自己是半老徐娘,不愁人嫁?不過是人老珠黃,找不到人娶!”
“您這是變著說法夸自己嗎?”
早已過了摽梅之年,有著秀眉鳳目的女子無奈道,轉(zhuǎn)而一臉委屈的扒起碗里的面條。
“姐姐說的對!咱家住這么大的宅子,就該去桂花樓——”
隨著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略顯稚嫩的童聲頓時(shí)停下。
魁梧的中年男人身子一抖,義正言辭道:“你這娃兒也太不懂事了,去一次桂花樓要花好幾兩銀子,這些錢財(cái)可都是你哥耽誤修行,用靈石換來寄給家里的,咱們要省著點(diǎn)用...”
徐南春砸了咂嘴,暗道:“我愚蠢又可憐的弟弟啊,這個(gè)時(shí)候你應(yīng)該保持沉默?!?
......
穿過中堂,徐長青忐忑的站在房門前,忽然不知該以什么樣子面對家人。
推門。
圓桌旁的四人同時(shí)抬頭。
身著素袍的婦人面露悅色,最先開口道:“青兒,你怎么回來了?”
“娘,宗...宗門例行休假,讓我回家探親?!?
徐長青說完就后悔了。
三清山根本不允許弟子下山探親,怕擾紅塵,更怕紅塵擾己,亂了道心。
哪有什么歸于平凡,不忍枯燥???
不過是斷了修行路,迫不得已的失意人而已。
蘇寧枝剛想說些什么,看出蹊蹺的徐久安在桌下抓住她的手,又給坐在對面的兩個(gè)孩子使了眼神,這才緩緩說道。
“長青啊,爹知道你從小就是個(gè)倔性子,認(rèn)定了一件事就會做到底,哪怕受到多大的委屈都會藏在心里。”
徐久安長嘆了口氣,緊繃的腰背垮了下來。
“可爹娘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見不得你受委屈,一些事情不妨講給我們聽?!?
徐南春很想說,為什么我受委屈您就見得,但她有眼力見,不會說出口。
可年僅五歲的徐遠(yuǎn)志,這位家里的老幺不爽了。
從沒見過徐長青的他從小飽受父母摧殘,兩人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話便是“你要是像你哥哥一樣就讓人省心了?!?
但他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因?yàn)榻憬阈炷洗禾崆鞍阉淖旖o捂上了。
徐長青本以為自己是個(gè)堅(jiān)強(qiáng)的人,在家人面前,卻意外的脆弱不堪。
他鼻子一酸,終究還是將心中的話講了出來。
“爹,娘,我不愿長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