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道是人間煙火氣
- 長生:道是人間煙火氣
- 三三得舅
- 2664字
- 2023-03-11 23:31:20
這一刻,十年苦修飽受的壓力傾瀉而出。
兩行清淚流入徐長青的嘴里,咸的發(fā)苦。
蘇寧枝眼眶濕紅,走上前抱住他,輕拍著他的背道:“回家好,回家好啊...”
徐久安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沉聲道:“年紀(jì)大了,眼睛不好使。”
令人動容的團(tuán)圓場景很快被打破。
“娘,你看長青回來了,我們是不是該去桂花樓吃頓好的啊?”徐南春轉(zhuǎn)動眼珠,狡黠一笑。
掙脫束縛的徐遠(yuǎn)志“嗷嗚”一聲,應(yīng)聲附和。
沒等徐寧枝回應(yīng),徐長青先道:“就不出去吃了吧,好久沒回家,我想念家里的飯菜了。”
別啊,家里的飯菜可難吃了...
徐南春掐了掐弟弟肉乎乎的臉,悲傷到說不出話來。
于是,徐家養(yǎng)了三年舍不得殺的老母雞被燉成了高湯,下了一大碗雞湯面,上面還飄著兩個它下的蛋。
徐南春眼神幽怨的望著娘親,只因那是她親手養(yǎng)的,本想等到過年的時候做叫花雞吃。
可惡啊...
徐遠(yuǎn)志不爭氣的流下了口水,氣鼓鼓的問道:“娘親!憑什么他的陽春面和我的不一樣?我也要——”
啪!
這下好了,兩邊臉一樣腫了。
徐久安扯了扯嘴角,罵道:“死小鬼,這么大了一點(diǎn)都不懂事,叫哥哥。”
“嗚嗚,哥哥,我想吃你的面...”
望著淚眼汪汪的徐遠(yuǎn)志,徐長青心軟了下來。
然而,蘇寧枝眉頭微皺,不耐煩道:“你別慣著他,天天就知道吃,都快吃成個小胖墩了。”
徐長青斟酌了一下,頷首道:“確實(shí)胖了點(diǎn),我看他以后不能吃肉了,吃點(diǎn)素挺好的。”
原來能吃不是福,是一種過錯?
徐遠(yuǎn)志欲哭無淚,弱小、可憐、又無助的他想要從情同手足的姐姐那里尋求一絲安慰。
可換來的只有兩聲無情的“呵呵”。
“傻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娘親偏心不是一兩天了。”徐南春撇過頭,不想理他。
吃罷飯后,眾人收拾好各自的碗筷,移步向屋外。
徐家家規(guī)之一:“自食其力”,意為自己吃的飯自己收拾,不養(yǎng)閑人。
庖廚內(nèi),墻上掛了些過年吃剩的臘魚臘肉,案上擺放著幾顆蔬果,上面還沾著水,想必是今天買的新鮮貨,再旁邊,便是忽悠弟弟幫忙洗碗的徐南春。
徐長青對此深有體會。
灶房的北面有一處灶王龕,夫婦倆正在拜灶神,也就是中間的火德星君神象。
求的無非是徐家紅紅火火,子女皆有好兆頭。
徐長青抱著復(fù)雜的心情將洗好的碗筷放在廚柜,不由回憶起三清山的生活。
大多時候服用宗門發(fā)放的辟谷丹,偶爾喝點(diǎn)白粥,實(shí)在嘴饞了,就著咸菜吃饅頭。
口腹之欲倒是好說,會隨著時間逐漸變淡,可思念之情卻在無數(shù)個夜里加深。
“吶,小青青,愣著干嘛?出去乘涼啊。姐跟你說,庭院里來了一只橘色的貍貓,老好玩了。”徐南春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旁,自然的挽起手臂,抬頭道。
又不知何時,那個矮她一頭的小男孩已經(jīng)需要她仰視了。
徐長青愣了一下,低頭望見徐南春莞爾一笑,忍不住勾起嘴角,嬉笑道:
“好啊,姐。”
從此刻起,姐弟倆多年未見的生疏感倘若消失不見。
兩人往屋外走去,一個圓圓的小腦袋突然從兩人中間探出,哭喪著臉:
“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嗚嗚,壞蛋,不準(zhǔn)你搶我姐...”
徐長青和徐南春相視一笑,然后樂呵的拉起徐遠(yuǎn)志的小手。
走在三人身后的徐父徐母見狀,唏噓不已,只道是眼里進(jìn)了風(fēng)沙,模糊了視線。
......
夜色熏熏,五月的風(fēng)吹亮了臨安城。
只見萬家燈火,不知多少孤人守在窗前,為瓢泊在外的游子留一盞燈火。
堂下。
廊道處擺放著幾個蒲團(tuán),徐長青和父母圍在一個四平茶桌前,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爹,家里的錢財還夠用嗎?我身上還有幾塊靈石,不若拿去換了錢財。”
徐久安:“夠用的,你留著就是了,說不準(zhǔn)哪天需要還能用上。”
蘇寧枝:“青兒,待在家里感覺怎么樣,你原來的房間我一直給你留著,怕你睡不習(xí)慣。”
“挺好的,家里相較于山上自在多了。”
徐長青忽然想起什么,一本正經(jīng)的講道:“就是變化太大,一時間還不適應(yīng)。”
“好比擴(kuò)充的庭院,多出的假山、竹林、廊橋,尤其是門口的兩尊白玉貔貅。”
蘇寧枝捂嘴輕笑,“還不是你爹請人弄的。”
徐久安抿了一口茶盞里的烏梅茶,擺擺手道:
“長青啊,爹其實(shí)一直認(rèn)為家里沒必要弄這么氣派,房子大了反而不好打掃,咱又不習(xí)慣請人幫忙。”
徐長青若有所思,他給家里寄錢擴(kuò)建的時候還真沒想過這么多。
蘇寧枝眉頭一皺,用力擰了下徐久安背上的肉,沒好氣的說道:
“我看你就是咸吃蘿卜淡操心,青兒在山上待了這么些年頭,回了家還不能享受下清福了?”
“嗯...”
徐久安大抵是困了,寬厚的肩背搖搖晃晃,不再說話。
徐南春慵懶的躺在竹制涼椅上,懷里抱著一只圓滾滾的橘貓,身側(cè)的盤筵里放著茶果,不過她并不喜歡喝茶。
白瓷杯里裝的是用烏梅、冰糖、蜂蜜熬制的酸梅湯,同樣是消暑之物,但味道齁甜。
至于徐遠(yuǎn)志,他在庭院里玩了一會兒就累了,現(xiàn)在正酣然入夢呢。
月上枝頭。
堂前的桔樹已然開滿了黃白色的小花,雖離結(jié)果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卻隱約能聞到一股桔子的清香。
徐南春掐算著時間起身,來到井前將地上的一個髹盆打滿水,慢悠悠的將它拎到花圃里,再一瓢一瓢的給她種的那些寶貝花卉洗塵。
徐南春喜歡把澆水說成洗塵,她覺得這樣說更有意境。
“哼哼,再過一段時間鳳仙花就要開花了,到時候把徐遠(yuǎn)志的指甲全染上花色。”
徐南春瞇起眼睛,望向遠(yuǎn)處熟睡的弟弟。
好些日子未沾酒的徐久安借著兒子回來,總算有機(jī)會把那壇藏在樹下的劍南春酒挖出。
一陣夏風(fēng)吹過,他忽的打了個激靈,轉(zhuǎn)身看向蘇寧枝,誰知她抱著徐遠(yuǎn)志,連頭都沒抬一下。
順著視線望去,緣道是女兒在注視著這邊。
不就是給你起了個酒名嘛,至于這么瞪著為父...
徐久安訕訕一笑。
徐長青端起酒杯品了一口,綿軟醇厚,余香悠長。
“若是被宗門里的長輩看見,怕是會大發(fā)雷霆,應(yīng)該要被關(guān)幾個月的禁閉吧...”
不過,道人破戒僅僅是針對道人而已,反正他已做回凡人,無需在乎這些。
咚,咚...
嘹亮的暮鼓聲回蕩在臨安城里,一時間竟蓋過了蟬鳴。
若問地處大周東南的臨安有何奇觀異景,人們第一時間會想到天下聞名的臨安鐘鼓樓,九樓之高,丹柱碧瓦,畫棟飛檐,聲傳萬里。
暮鼓晨鐘當(dāng)如此。
除卻鐘鼓,便是過了立夏的煙火節(jié),特以煙火拜火神,故稱之“火供”。
且看,位于臨安城中央的鐘鼓樓寶頂出現(xiàn)了一絲火光,緊接著——
嘭的一聲!
火紅的焰花綻放開來,霎時間就把夜空照亮,一朵朵煙火緊隨其后,火樹銀花,替蟬鳴夏。
徐府,堂下的五人擠在了一塊,感受著這片煙火氣。
徐南春望見兩眼放光的徐長青,解釋道:
“第一個放的是‘小閃爍’,相當(dāng)于煙火里的火引子。散落成一片片白花瓣的煙火名為‘蘇仙梅花’,那個藍(lán)綠色的玩意兒是‘大青蓮’...”
不知為何,徐長青想起了當(dāng)初入宗時,一位長老提出的問題。
“道是什么?”
“道是一,道是二,道是三,道是萬物。”有弟子取巧,如此回答。
長老卻說:“是也,非也。每個人的道都不同,唯有自己的道,方為大道。”
這一剎那,徐長青的心里有了自己的答案。
“道是倦鳥戀舊林,道是家和萬事興,道是人間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