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弱小之人
- 長生:道是人間煙火氣
- 三三得舅
- 4045字
- 2023-04-15 00:00:22
人,是楚楚動人,白璧無瑕的玉人。
琴,是九霄環(huán)佩琴,相傳為伏羲所作的瑤琴,天下不過百弦,亦是千古名琴。
絳紅紗衣下,女子宛若凝脂的肌膚若隱若現(xiàn)。
徐長青卻無心欣賞,丹田處的仙女石蠢蠢欲動,衣袍內貼了不少護身符,胸口處另有一張靜心符。
甚至,時刻準備著使用魅影和天眼術。
大抵是有賊心沒賊膽了。
若此女真是妖怪,化形期的實力足矣將他按在地上摩擦,青傘女不過是沒有惡意而已,真想害他,早死了千百遍。
曲終,花魁清月未回頭,柔聲道:“公子此行何故?”
徐長青微微彎腰,拱手道:“飽聞千金閣清月姑娘美若天仙,不過是想來求證罷了。”
“那,公子為何如此緊張,難不成害怕妾身會吃了你嗎?”清月拂過云鬢,指端隨意的撥弄著琴弦,輕笑了一聲。
夾雜著琴聲的笑聲,似銀鈴般悅耳,卻令聽者皺眉。
徐長青不動聲色的攢緊了手心,汗水已然打濕了符紙,無暇思索,連忙調侃道:
“清月姑娘莫要取笑我了,美人在前,任天下哪位男子站在身后,怕是都緊張的合不攏腿。”
清月抿了抿嘴,眉眼間顯露出一絲淡淡的嗔意。
本因為此人身上的氣味多了些許好感,沒想到言辭卻與那些青樓狎客一般,輕佻,粗俗。
轉念一想,怕是這鎮(zhèn)妖司的小郎君在掩飾。
清月舒展眉梢,唇瓣輕張,羞答答的講道:“郎君才是,莫要打趣妾身了,妾身雖為這千金閣的花魁,卻是未經(jīng)人事的清倌人,聽不懂這些玩笑。”
忽的,徐長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緣道是被勾起了一股欲火。
內心生出了欺負這位“柔弱”花魁的想法。
好在有著靜心符的壓制,連同青傘女帶來的媚術抵抗,使他迅速冷靜了下來。
徐長青嘴角微動,暗道:“這妖精的道行真高,差些讓我信了她的鬼話。”
嘴上說著聽不懂玩笑,可她怎么知曉這是玩笑呢?
清倌人倒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畢竟千金閣勢大力大,足矣讓這些狎客管住自己的腿。
見徐長青久久不語,清月的臉上掛起冷笑,嘴上卻饒有意味兒的道出:“郎君若是想見妾身的容顏,便在此地作出一首以天仙子為詞牌的詩詞。”
徐長青歪了歪頭,詢問:“好壞皆可?”
“自然是要上好的佳句,郎君且放心,妾身倒也不會為難你,只要與方才的詩句大差不差,便是了。”
清月淡然一笑,微斜的腿兒方正,跪坐著,大有洗耳恭聽的意思。
徐長青眨了眨眼,頷首道:“還請清月姑娘容在下考量一番。”
順著視線望去,赫然能看見朝向他的玉足,足弓和腳背曲線優(yōu)美,足掌潔白絲滑,腳趾修長纖細,指腹飽滿圓潤,凸顯出一定的肉感。
“郎君就是如此考量的嗎?”
清月瞇著眼眸,將紗衣往下拽了些許,語氣婉轉道:“一直盯著妾身的腳兒看,把清月都看羞了呢~”
“咳咳,方才走神了,還請清月姑娘莫要在意。”
徐長青說罷,細細考量腦海里里關于天仙子的詩詞。
原詩卻是不能再用了,不過,恰巧有適合的一首,只要將詞略微更改。
想必就符合她的心意了。
徐長青深吸一口氣,念道:“絳紅披衫金縷鳳,纖手輕拈琴弦弄。清月雙斂正含情,千金閣,瑤臺夢,一片春愁誰與共。”
且聽上闕,清月姑娘盈盈一握的腰兒一閃,眉目里閃過淡淡的愁緒。
雖是仲夏夜,但,勾起了晚春初夏時的回憶。
遙想起,那夜她獨自一人在窗前撫琴弄弦,多想有一位郎君陪在身旁,安慰自己。
是了,這就是詩詞的魅力。
徐長青嘴角勾起一股弧度,等了些許時刻,稍稍賣了個關子。
清月顯得有些急切,眼底流淌著求知的欲望,鮮紅飽滿的唇瓣微動:
“下闋呢?”
清月姑娘,你也不想下闋藏于我的腦海里吧...
徐長青暗笑不已,不過嘴上還是老老實實的念道:
“樓臺春紅飛蔌蔌,仙子含愁眉黛綠。郎君何事不歸來?懶燒金,慵篆玉,流水桃花空斷續(xù)。”
樓臺外面飄滿了桃花,原來是夏日的風吹動了臨安...
清月怔了一會兒,伸出纖纖玉手,撥弄琴弦。
一曲帶著姑娘思念與幽怨的小曲被彈奏出來,總之,曲調不算歡快,有一股壓抑感。
好家伙...
聽不懂。
徐長青不明覺厲,從衣袍里拿出雙手,輕拍了三下,贊嘆不已。
“清月姑娘不愧被稱作才貌雙絕,琴技當真了得,即使我一個不通音律之人,也能聽出這曲子的好。”
“郎君說笑了,不知妾身彈的曲兒好在哪里?”
清月嘴角微動,素手整理了下衣衫,問道。
徐長青靈機一動,如此答道:“好在...”
“好在這琴曲的彈奏之人。”
清月回眸一笑,卻是轉過了身子,滿面春桃,笑而不語。
徐長青這才明白,樓下那些花娘與之相比是有多么不堪,像這種媚兒勁,方可稱為媚而不俗。
一顰一笑之間,攝人心魄。
“不過是些許美色罷了,沈初白和陸月兒毫不遜于她...”
徐長青不停的給自己勸導,無奈效果不佳,此人,或者此妖仿佛帶有無形的魅意,時時刻刻都在魅惑著他。
閑聊片刻,兩人移步到酒桌前。
幾杯清酒下肚,徐長青不由將話題轉向了狐裘商甲的方向。
“敢問清月姑娘可認識一位名叫令狐仇的人?”
清月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恨、不悅,旋即,應道:“不認識。”
吐出這三個字,如同吐出了一縷霜氣,整個房間的溫度似乎下降了不少。
冷若嚴寒。
徐長青咬了咬牙,追問道:“可在下聽他的朋友說,你——”
“妾身說了,不認識。”
清月平靜的瞥了他一眼,僅僅一眼,徐長青的識海遭受猛烈的沖擊,整個人仿佛被千斤重物壓倒,碾成了肉泥。
再一回神。
原來,剛才浮現(xiàn)的情景都是幻象。
清月端著青花瓷的酒杯,慢悠悠的抿了一口,眉目間顯現(xiàn)的微笑,大抵是嘲笑。
嘲弄的無非是自己不能問罪她,既是無證無據(jù),又是...
太過弱小。
這是明目張膽的恐嚇、威脅。
如獲新生的徐長青拭去額頭上的冷汗,咽喉處涌上的鮮血被他咽回肚里。
頓時,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
這下子,徐長青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切的把戲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不過是笑話而已。
當他走出天仙子的雅閣,五指深深的陷入掌心,咬著牙關,暗道:“我太弱小了嗎?沒有實力何談弄清真相,便是沖動了...”
“或許,我該試著重新修行,而不僅僅是靠著妖怪修行帶給自己提升。”
......
當三人離開千金閣,走在昏暗的街道上。
陸月兒問清徐長青其中的細節(jié)后,迅速作下判斷:
“這只化形狐妖約莫是限制級妖怪,而且鎮(zhèn)妖司應當知曉...”
“鎮(zhèn)妖司知曉?!”
徐長青的語調上升了不少,又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查到不該查的妖怪了?”
陸月兒蹙起眉尾,解釋道:“沒錯,這狐妖怕是有地方級的實力了,我們接觸不到也很正常。”
“至于這只妖怪該不該查,我覺得...總司,阿爹,先生他們應當明白。”
徐長青嘆了一口氣,無奈道:“確實如此,連我都能看出來其中的蹊蹺,他們又怎會看不出來?”
今夜的事兒任誰都覺得不好受,白費了兩首詩和千兩銀子,還被騎臉輸出了一下...
可養(yǎng)了這么久的氣在仙女山上都破了,倒也不必太在意這些。
“所以說,這件事就這么算了?”
“不行!”
陸月兒噘了噘紅唇,咬牙切齒道:“本姑娘原來是有些打退堂鼓的,但,這妖怪竟然敢傷害你...還傷的這么重!”
“我沒怎么受傷啊...”
“不用多說...”
徐長青哭笑不得,總算是體會到從灰坑探案后鎮(zhèn)妖司的人對她的感覺了。
背后的結局令人暖心。
陸月兒仰了仰玉頸,沉吟了許久,突然講道:“看起來,從這只限制級妖怪本身去突破的路子封死了。”
“不過,我倒是還有辦法得到關于這狐媚子的消息。”
“什么辦法?”
“關于妖怪的事情,自然要問妖怪啊~”
隨后,陸月兒信誓旦旦的跟徐長青保證不會睡過頭。
于是兩人便約好了,明日一早在來鳳門附近見面。
周迎春雖然不懂這些妖怪的分級,可得知千金閣的清月花魁是妖怪后,對這件事還是蠻震驚的。
畢竟一不小心,就會影響到自己的后半身。
這一震驚,就晚歸家了不少時間。
二十有六的周迎春面對著父母,依然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
徐長青則是與陸月兒各自回了家中,補上了充實的一覺。
只是,在明日碰面前,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一件足矣使他改變良多的事。
......
次日清晨,臨安城下起了久違的雨。
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的朝家趕去,小販們同樣收攤,街道上逐漸變得空曠起來。
一條空蕩無人的巷子里,雨水不合常理的倒流翻轉,迅速幻化成蟒蛇的模樣,雙目呈鴛鴦色,一只赤如緋紅的桃花,另一只碧綠似水墨丹青。
“奇怪,總感覺有人盯著我,該不會是青傘女后遺癥吧…”
在來鳳門附近的徐長青,一臉困惑的摸了摸后腦勺,掃向街道的拐角處。
不知為何,總感覺那里有一股強烈的視線在盯著他。
徐長青的手臂開始不斷顫抖,雨水噼里啪啦的敲打著好不容易記起的紙傘上。
此刻,他只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同樣打顫的還有小腿。
身體的本能趨勢著他后退,可為時已晚。
雨水早已在徐長青周圍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幕布,當他用手觸碰后,意識到自己這是遇到了妖怪!
嘶…
徐長青倒吸一口涼氣,急忙用出天眼術。
剎那間,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副畫面,巨型水蛇竄到他面前,水流形成的信子將要卷起自己。
該死…沒機會嗎?
“體如鴻毛,身輕如燕,疾風聽我號令!”
欻的一聲,徐長青用出魅影閃至一旁,同時向無人開闊處疾步狂奔。
“三清在上,八卦術之艮卦,化土成墻!”
嘭!
撲面而來的寒意刺痛他泛著紫光的雙眼,豎立在身前的石墻應聲而破。
水蛇嘶吼不已,扭動著身軀,打碎巷子里的兩側墻壁。
旋即。
徐長青嘴里念出的金光咒,一層微弱的金光隨之覆蓋其身。
猛然間,水蛇速度奇快的竄了過來。
盡管有金光咒的保護,徐長青依然被蛇信子狠狠的抽飛在身后的一面紅瓦墻上,手上的紙傘已然四分五裂。
一片一片的油紙散落在空中,骨架和傘柄則是碎了一地。
寬厚的脊背與墻面劇烈沖撞,致使墻體凹陷下去不少。
緊接著,這股沖擊波由中心四散,震碎了一大片磚塊。
他像是狂風巨浪里的一葉小舟,瞬間便被打翻。
徐長青嘔出一大口烏黑之血,身體癱倒在地上,卻是自嘲道:“果然...天眼術也不能改變宛若天塹的實力差距。”
此妖行動的時間不過眨眼間,比起魅影的速度還要快上許多。
實力壓制的他毫無辦法。
雨水肆意的沖刷著烏黑發(fā)絲,順著發(fā)根流向發(fā)尾,直至肩上,頸下,胸膛,乃至全身。
徐長青狼狽不堪的倒在墻角,掙扎著從地上爬起,罵道:“該死的老天,為什么這妖怪剛好找到我頭上來?”
可世間哪有這么多為什么?
硬要尋一個答案的話,大抵是同聲相應,同氣相求。
同為弱小的相互吸引罷了。
最后一刻,他閉上了雙眼。
想到的是陸月兒的臉。
弱小如他,也想拼盡最后一絲氣力,阻撓這妖怪去往陸月兒的方向。
當水蛇再一次來到徐長青的面前,張開雨水幻化的惡嘴即將吞噬他的時候,忽然響起了一聲嘹亮的劍吟!
劍光閃爍,伴隨著桃木滾燙的溫度,雨水頃刻間便被蒸發(fā),滋滋作響。
“妖孽,爾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