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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一劍開太極
塵土漫天,幟旗掩日,鑼鼓喧囂,戰馬嘶鳴。村子外,一字黑色,將村子圍得水泄不通。剎那間,全場鴉雀無聲,村中更是死一般的寂靜。
“嗒,嗒,嗒……”,馬蹄聲響起。但見村口密不透風的黑色“墻”向兩側排開。這才見得,那黑色“墻”是一個個黑衣獸面的騎士排列而成,數面黑色大旗對稱而立。當中一人,手持判官筆,紅衣紅袍,立于一“血”字杏黃大旗之下,顯得格外出眾?!班?,嗒,嗒……”,又響起數聲,那人已縱馬馳到陣前。只見那人鐵青面皮,鼻子扁平,雙眼瞇成一條線,著實有十分威嚴。他雙眼向村內一掃,大喝一聲:“吾乃血衣教鐵面判官,主事的人出來說話!”那聲音直響徹云霄,半晌,村中仍是回響不絕,顯是內力之深,令人發指。
村落西北角的一所茅屋里,兩個身材魁梧,膚色黝黑的中年男子面色凝重,一人七尺身材,筆挺著背脊,鬢角和兩腮的胡須已經微白,他雙手背在背后,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另一人年紀略小些,身材較先那人稍瘦,卻給人以孔武有力的感覺,他手握一柄純白道劍,跨坐在一張凳子上,像是隨時要一躍而起。兩人均是尋常村夫打扮,但右手肌肉顯著,乃長年持劍所鑄,明眼人一眼便能辨認出兩人均是武林好手。
猛然間,只見那雙手后背之人右掌疾出,“啪”的一聲,直將那墻面劈裂,他化掌為爪,勢如閃電,猛向墻內一伸,取出一柄和稍瘦之人所持一樣的道劍,朗聲說道:“蕭弟,我們走吧!”
那邊血衣教眾人在鐵面判官的率領下鐵紀如山,鐵面判官先禮后兵,一聲大喝之下鐵蹄聲甫歇,數百人的行伍嚴陣以待,一時間竟連呼吸之聲也幾不可聞。忽然間,白光閃動,只幾個起落,那白光便已來至村口。眾人看時,原來是兩個身穿白色道服的人。只是兩人輕功了得,陽光照耀下,看不清面容,唯見得白袍反射出的白光。剎那間,兩人一齊落地,正是適才在茅草屋中交談的兩個中年村夫,只是此時換上了純白色的道服,那道服歷久而不失光彩,格外引人注目。眾人見這兩個人尚有這等身手,這村子只怕是藏龍臥虎,都不禁“哦”了一聲。有的暗自贊嘆兩人輕功,有的則是猜測兩人來頭,或驚訝、或疑惑,眾人心思,參差不齊。
那兩人一齊走到鐵面判官身前丈余遠處,雙手抱拳,深揖一躬,左首一人道:“在下昆侖派掌門紫棲真人門下弟子江葉,久聞鐵面判官大名,今日得見,幸甚!”右首那人亦隨聲道:“在下蕭天,身旁這位是我師哥,今日得見血衣教鐵面判官,不虛此生?!倍嗽捳Z客套,不失江湖禮節。
血衣教眾人一聽兩人自道身份,不禁“啊”的一聲驚呼,胯下戰馬也似乎為之所攝,長嘶而退。好在騎馬教眾訓練有素,緊握韁繩,不至于亂了陣腳。
那江葉、蕭天二人自村中以輕功出來,一足一步上前,再兼此時言語,竟毫無間隙,當真十分默契,若無數十年的江湖并肩,決不至此,然而這一切鐵面判官都看在眼里。他瞇成一條線的雙眼似乎睜大了些,又細細打量了一番兩人面容,待看得兩人已年過四旬,卻滿面英氣,絲毫不弱于青年壯漢之時,便哈哈大笑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江湖中的一騎絕塵和玉面君子,十幾年前于江湖中銷聲匿跡,不想竟藏身于此?!闭f著轉而向身旁一人道:“你手下死得不冤!”
只見那人面戴青獸面具,不露容顏,唯有左臂鎧上刻一“子”字,可辨其身份。他向鐵面判官一拱手,戾聲道:“是!”心中顯然怒不可遏,但隨即想到這次既然是奉教主之命,為此事而來,那定然有個結果,是以便不多作口舌了。
正當此時,忽見金光一閃,鐵面判官兩只判官筆疾出,直擊江葉、蕭天二人,這一變數之快,真如迅雷之勢,叫人避無可避。但聽得“噹”的一聲,不見江葉、蕭天二人何時拔劍,卻見鐵面判官那兩只判官筆的筆尖正刺中二人手中長劍劍身。
原來江、蕭二人見鐵面判官這招之快,實避之不及,只得拔劍招架。二人連這招招架功夫也如出一轍,竟如同一人所使一般,右手握劍,左手為掌抵住劍身,那判官筆刺來的判官筆不偏分毫,正刺在劍身當中。
江葉、蕭天二人雖招架下來這一招,卻也十分吃力。那鐵面判官卻余勢未盡,憑空直逼過去,江葉、蕭天二人只得將內力直催至劍身,全力抵擋,饒是如此,卻仍是吃不消鐵面判官的攻勢,只得憑空后躍,直退出十余丈開外,鐵面判官手中的兩只判官筆筆尖卻至始至終沒離開二人手中劍身。忽地又猛然變招,兩只判官筆各攻一人,斜刺而進!江葉、蕭天二人慌忙之中,只得舉劍招架,護住面門,全然被動。
鐵面判官更是得理不饒人,不給二人喘氣之機,兩只判官筆招招不離要害,猛攻不絕。他面色如鐵,不怒自威,喝到:“你二人膽大包天,屢次挑戰我教神威,近日更是目中無人,膽敢殺我教眾,此仇不報,我教還有何顏面存于武林?”他嘴上大喝,手上猛攻卻不遲緩半招。江葉、蕭天二人全然被動,連找個說話的契機也是極難,只聽江葉斷斷續續道:“我……二人……實是迫……迫不得已……”。
鐵面判官不容他話說完,又是一聲斷喝:“住口!人既殺了,便得償命!我與你二人素來雖無冤仇,但既教主有命,便也留你不得!”他字字擲地有聲,更兼手上招招致命,顯然是不給二人活路了。
江葉、蕭天二人對視一眼,均知今日一戰,必見生死,當下再不去留后招,全力以赴。是時,鐵面判官雙手急聚真氣,忽使一招猛龍過江,兩支判官筆虛晃帶勢而進。江葉、蕭天二人卻也不是等閑之輩,立時抓住他這招續勢之機,驟聚十成劍氣,兩柄純白道劍藍光閃爍,劍氣逼人。二人同使一招山神撼岳,縱劍斜揮,剎那間,火光迸發,筆劍相接!
鐵面判官稍緩之時,二人借勢拉開距離,蕭天向右,江葉向左,一齊躍出,白影藍光當空劃出一條弧線,已至鐵面判官左右兩側丈余遠處。
鐵面判官一左一右,分別向兩人看了一眼,心想:“這番困獸之斗已至尾聲,眼前這二人是要拼命了!”他雖有了防備,卻也不禁心中一凜,又道:“久聞江葉、蕭天二人有一招太極劍法,也曾叱咤武林一時,我切不可大意?!比绱讼胫质谴邉诱鏆?,兩支判官筆上真氣狂涌,只不敢貿然進攻。但見江葉、蕭天二人右手豎握道劍,左手二指劃過劍身,自劍柄而至劍尖,驀地里,腳下已黑白分明,呈一太極。其時,江葉居離位,蕭天居坎位,而鐵面判官正處于那太極正中。
鐵面判官往四周一看,恍然才知自己處境不妙,暗道:“不好!”但他終究亡命于刀尖之上數十年,知道江湖斗武,先自亂了陣腳的便已經輸了一大半,眼下兀自鎮定,只作守勢。一旁的血衣教眾隨鐵面判官東征西討多年,個個都是無數次經歷過生死的人,此刻見狀雖是寒顫不已,卻終究沒有一人開口大呼小叫一句,只暗自驚呼:“好強的內力!”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倏”的一聲,藍光一閃,江葉、蕭天二人劍走太極曲線,直刺向鐵面判官。這一招正是二人行走江湖之時,所使最為精煉一招,太極一劍。二人一道闖蕩江湖多年,早已不只同門之誼,更兼手足之情,江湖之事,無論風雨,二人均是共同面對,同進同退。多年下來,二人的配合自是十分默契,這一招劍術之精,無可厚非。
二十幾年前,兩人奉師父紫棲真人之命下山,來到中原。那時節兩人年少氣盛,憑著一身武功縱橫江湖,干下不少懲奸除惡的事,大快人心,不幾時二人在江湖中便名聲大噪。但隨著二人年歲日增,漸漸也厭倦了江湖爭斗,又各自找到了終生伴侶,便一道在這稻花村中隱居起來。憑著二人昔日在江湖中的人脈門道,干起了跑商的行事。自后兩三年里,二人又分別生有一男一女,從此便在稻花村中定居了下來。
時至今日,江葉、蕭天二人退出江湖已有近二十年了。但江湖既入,豈有全身而退之理?近年來血衣教大張勢力,大肆收刮民財,稻花村自然也不能幸免在其鐵蹄之下。前月血衣教使者找到稻花村中,喝令全村湊糧五百石,但舉村上下年產糧食總共不過六七百石,倘若交了這五百石,那這一年全村人還能過活?
蕭天立時便忍不住火氣就要發作,欲將血衣教兩個使者殺之而后快。好在江葉一再勸阻,才暫時安住了蕭天,又向血衣教使者陪笑道:“非是小的斗膽,蔽村上下實在湊不夠這許多糧食。還望兩位大人體諒,恩準小人一村還以舊年三百石之數上交,小人替全村幾十條人命,感謝大人的重造大恩了!”
誰知那兩個使者見村中眾人一般孬弱模樣,便大爺風發作,當即迎面向江葉啐了一口唾沫,喝道:“老子體諒你幾爺子,那誰來體諒老子?廢話莫說,趕緊湊數,少了半石莫怪老子手下不留情!”說著揚起馬鞭往江葉身上抽了一鞭子。江葉再三懇求,又使銀子又告苦的,皆不奏效,全村人看在眼里唯有垂頭嘆息的分。那兩個使者更是作起了天王老子威風,一人喝罵不夠,另一人又上前來,走到江葉跟前揮起馬鞭,便要迎面抽去。
便在此時,只聽見“咔”的一聲響,近處茅草屋中一道清光閃過,那揮馬鞭的使者不待馬鞭抽下,立時悶哼一聲,胸口鮮血狂飆,當場斃命,倒在血泊之中。另一使者見狀,唬了一大跳!當即拔出腰間彎刀,顫聲喝道:“什……么人!敢跟神教作對?”這等關頭,他也只得搬出血衣神教的名頭,企圖震懾對手。
江葉見蕭天那邊終于沒忍住氣,東窗事發,知道此事再難善終,少不得將心一橫,暗道:“一不做,二不休!”不待那拔刀使者喝罵完,隨手一抽,那倒地使者胸口長劍立時倒飛而來,江葉一把握住劍柄,藍光斜劃而過,持刀使者已是人頭落地,頸中碗口般粗的血柱狂涌不絕。
村中眾人見狀,初時嚇得魂不附體,但見得血衣教的兩個使者盡皆歸天之后,立時拍手叫好!各自拿出鋤頭來往兩個使者的尸體上挖去,眾人直挖得那兩具尸體血肉模糊方始解恨。
蕭天從窗口一躍而出,罵道:“仗勢欺人的東西!若是早二十年,還能在這里耍得半時大爺威風,算我姓蕭的沒種!”
江葉忙道:“兄弟快別如此說,今日你我倒是得了一時之快,卻已為此釀成大禍!兄弟你還不知?”蕭天道:“我管他什么禍不禍!難道我們就該任由他們欺辱不成?去年三百石,今年五百石,明年還要多少?大伙兒不過日子了不成?依我看,大不了一了百了,大伙兒死了干凈!”眾人一聽他說“死了干凈”,不禁又嚇得面無血色。江葉嘆息一聲,但事已至此,也只好與眾人商議,一起將兩具尸體拖出村去埋了,不在話下。
昔日一因,今日一果,因果循壞,報應不爽,鐵面判官終于率眾找到了這稻花村來問罪。二十幾年前,江葉、蕭天二人憑此一招太極劍縱橫江湖,后來退出武林隱居之后,這招劍術也和其人一起,銷聲匿跡。江湖中的名聲,也漸漸淡去。時隔二十年多年,誰也料不到今日再使這一劍竟是和血衣教的鐵面判官交手。
猛然間,只見火光一閃,正是鐵面判官兩只判官筆與江、蕭二人雙劍相接,江、蕭二人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劍尖刺至判官筆上竟駐足不前!無論再怎么運功,仍是進不得分毫!忽而“咔”的一聲,眾人眼前一片茫然,而后便聽得“嘀嗒,嘀嗒……”的聲音。
良久,才見得鐵面判官兀自立于原地,其腳下的太極之狀已不復存在,江葉、蕭天二人手中道劍齊中而斷,兩人斷劍杵地,半跪倒下。身上衣袍已被鮮血染成了紅色,血液還在“嘀嗒,嘀嗒……”的下滴,地面已是兩攤血泊。只聽江葉緩緩說道:“好…好霸道的…天罡真氣!”蕭天口吐一口鮮血,道:“師…師哥……”,沒待說完,已然氣絕。
血衣教眾人見那鐵面判官僅兩支判官筆上有血漬,便知道此戰已果,正要對鐵面判官一陣吹捧,歌功頌德,辱罵兩個村夫不自量力膽敢與神教判官作對,螢燭之火竟敢與日月爭輝等語。有人甚至已口吐半字。又見鐵面判官低頭向蕭、江二人抱拳行禮,眾人見機迅速,只得將涌到嘴邊的話語咽了下去。
鐵面判官道:“太極劍術,果然有些威力,配得起當年的名聲?!闭f完便轉身面向血衣教眾,朗聲道:“將村中財物糧食按數取走,但不可傷人性命!”眾人齊聲應道:“是!”唯有那獸面紅袍客低頭不語,轉身而退。
江葉聽得鐵面判官口令即出,這才咽氣。鐵面判官又回頭看了看江葉、蕭天二人,但見兩人已然瞑目,便吩咐血衣教教眾將二人好生葬了,自己則先行上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