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學海無涯苦作舟(上)
- 三里清風三尺劍
- 松香入墨
- 3106字
- 2020-11-01 09:39:48
次日一早,香兒便燒了熱水,江風的衣服原給血衣教的黑甲客一頓馬鞭抽得破爛不堪,且血漬未消,石頭因取來衣服與江風換上。三人盥洗罷,石頭和香兒也換了衣服。
江風一見香兒今日之模樣,直叫他瞠目結舌,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雙眼,只道自己尚在夢中。
香兒道:“怎么了?江風哥哥,香兒今天的樣子很難看,是不是?”江風只得苦笑,原來香兒一改昨日糟蹋之模樣,清水洗凈了垢塵,烏絲襯著白皙的皮膚,分外靚麗,俏麗的臉蛋微微泛著紅暈,如初春的桃花,含苞待放,青衫裹著婀娜身姿,遠勝過了昔日的羽衣霓裳。如此天地分別,任誰也得驚呆了。
江風正詫異間,只見門口走進一個少年,膚色雖然黝黑,雙目卻炯炯有神,灰色長袍著于矮短身材上,雖稍顯不合,然手足相襯卻不失公子風度,江風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石頭,不由得一聲驚呼,連話也說不好了,道:“你……你們……”。
石頭和香兒見江風如此神情,也暗暗好笑。石頭道:“我石某人今天就要陪著哥哥去昆侖山學武功了,憑著我石頭那不同于常人的聰明,必定過不了多久,我石某人就是個了不得的大俠!那時候誰看了我石頭敢不說個好字,瞧我不揍他個滿地找牙!今天雖然還沒有學成什么功夫,但也是我石某人成為大俠的第一步,怎么也不能讓那些阿貓阿狗瞧得扁了不是?再者說了,倘若就我石頭一人丟人也就罷了,要是丟了哥哥的面子,怎么使得?”他一口氣就說了這一大堆,尚自不夠,還要再說。
香兒忙道:“江風哥哥,你瞧我昨天說什么來著?有些人還沒有學會武功就想去跟別人打架斗狠了。”江風只得苦笑,似是被香兒和石頭今日的模樣驚艷到了,至今還沒緩過神來。
香兒見了,也來取笑江風道:“怎么了?江風哥哥就見得我和石頭的乞丐模樣,難道就見不得我們干凈了?你還不知道哩,今天也是我和石頭的生日,碰巧又趕上了我們遠行,怎么的也得穿得像模像樣的,不能再像昨天那個乞丐樣子了。”
石頭道:“可不是么,平常我們要乞討,要是天天穿成了這個樣子,只怕早就餓死了,哪里長得到這么大來?”
江風道:“到底該是如此。但天下竟有這等巧事?香兒你和石頭的生日也在一天?”石頭道:“不是的,只因為我和香兒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在哪一天,每每看到別人家過生慶壽,總是羨慕得緊,所以呢,我們才自己替老天做了主,把我們第一次見到的日子當作我們共同的生日,這樣我們每年也過生日了,嘿嘿。”他說得既自豪又得意。
江風還是一臉疑云,低頭看了看自己換上的衣服,又道:“可是你們這衣服又是從哪兒來的呢?這衣服看起來也不便宜。”他盯著香兒的青衫又看了一陣,說什么也不敢相信乞丐能買得起這等衣料。
石頭嘿嘿笑道:“我和香兒認識已經有九個年頭了,這些年我心里總是過意不去,為了我石頭可苦了香兒了。她每天跟著我去乞討,受盡別人那些眼色,我石頭雖然不是什么好東西,但心里總也過不去。終于才攢了血本,在我們一起過得第五個生日那天托裁縫替香兒做了件衣服,后來呢,她也給我做了件衣服,喏,就是這件。”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又是傻笑。他說話向來如此,要緊的不要緊的都說,一說就是一大堆,江風問香兒身上的衣服哪里來,他卻只說自己身上的衣服如何來。
江風聽來,心中好生佩服,尋思:“他二人乞討為生,生活已是如此艱難,卻能時時刻刻為著對方著想,確實難得。不知小雪……”再簡陋的生活也總是需要有人愛,有所期待。江風此時聽石頭和香兒彼此互為期待,自己卻孤身一人,不禁又想到蕭雪,心中一陣酸苦。又怕給石頭和香兒瞧出端倪,忙地說道:“那香兒穿的這件就是你送的那件了?”
香兒咯咯笑道:“江風哥哥莫要聽他的,他竟是亂說一通,你瞧這么貴的衣服我們乞丐怎么買得起?石頭那件是我送的不假,當時只想做得大些,好能多穿些年頭,可是你看,他這個頭就是死不長,沒來由的辜負了我。”她鄙視著看了眼石頭,又道:“我這件衣服是個好心人送的,去年我們在村口乞討,碰巧遇上一對好心的夫婦路過,他們見我和石頭穿得破破爛爛的,年紀又和他們家中兒女相仿,便送了我們一人一套衣服,還給了我們好多錢呢。我和石頭是一般大的,我想叔叔嬸嬸家里的孩子肯定是對龍鳳胎兄妹了,呵呵,好心人家總是有好福氣的。”
江風看了看自己穿的這件袍子,材質甚好,顯然高出石頭身上穿的灰布衣裳一截,而自己身上這青色長袍正好與香兒身著那青色衣衫相配。想來是石頭把那件好衣服讓給他穿了,當下心中好生過意不去,正要脫下還與石頭,石頭忙道:“可使不得!還是哥哥穿著好看,這么好的衣服穿在我石頭身上那是糟蹋了。”江風推辭再三,終于還是拗石頭不過,便只得如此了。
石頭又道:“哥哥,我還有一件事要求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江風屢次三番受石頭和香兒的好處,心中好生感激,又無以為報,此時聽石頭說來有事相求,想也沒想,便即應了,說道:“有什么不肯的?兄弟你只管說,縱然是刀山火海,只要我姓江的只要皺一下眉頭便算不得好漢!”這些話本不應該出自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之口的,但一個人心智的成長終究不是全然伴著年歲而行的,有的人虛度幾十年,不更世事,到頭來與孩童心智無異,其間緣由,大都在于此節。
石頭摸著腦袋笑道:“刀山火海是不用了,哥哥你看,你叫江風,有姓還有名,可是我呢,我就叫個什么石頭,只有名沒有姓,以后若是在江湖上,總不免要被別人笑話了,所以呢,嘿嘿,我想以后也姓江,就叫江石頭了,哥哥可愿意讓我隨著你姓?”
香兒看著石頭,一雙小眼睛盡顯鄙夷,道:“也就你想得到這些了。”嘴角卻總是笑著。江風道:“我還當是什么呢,原來是這點小事。一個人姓什么叫什么,哪里還需要別人允許。你年紀本來比我稍長些的,卻屈身叫我一聲哥哥,我還有什么不能答應的?再說,江姓本就傳至祖輩,哪里就是我江風的特有了,只要你不嫌棄,你我今后便同姓就是!”
石頭聽了,也學著江風豪邁著話語道:“混混沌沌的,活得再久都是白活了,哥哥見識比我高多了,又有自己的理想,我石……我江石頭是打心底的敬你,叫你哥哥那是應該的。”他字字鏗鏘,江風也再無可說,石頭有了姓氏,更是樂開了花。
三人再聊幾句,見天色不早,石頭和香兒便去收拾行李去了。兩人貧苦自不必說,東西本就不多,只粗略的收拾一番便了。江風只身一人,身外別無他物,也沒什么可收拾,便在一旁候著。
只見石頭將衣物裝好一個包裹放好,又從墻角取出一個瓦罐,啪的一聲,將它摔碎在地,罐中一枚枚銅錢滾落出來。石頭看著一地的瓦罐碎片,道:“至今天開始,我江石頭某人也要出去闖蕩江湖了,以后一定是前途那個不能量,再也用你不得了!”說完,俯身去拾起地上一枚枚銅錢,盡數揣在身上,要將它們全用來作路上的盤纏。
江風心中又是一陣暖流,又是一陣酸楚的交錯著,暗道:“你和香兒生活如此不易,辛辛苦苦,飽受冷眼才攢得這些錢,本來可以大有用途,至少也能拿來追逐你們自己的夢想。可是如今卻要將這近十年的不易積蓄付諸東流,用來遂我的愿!你二人如此厚待,卻叫我江風今生如何能報?”他心中雖然如此思量,但終不露于色,他知道石頭是個耿直漢子,若是讓他知道,難免又要不樂了。
待得香兒收拾好東西,三人便一道出了門去,來到村里一面館,石頭大聲吆喝,點了三碗素面。是時,時候尚早,當地村民大多樸素,早飯幾乎都著落在自家,面館中也就沒甚么人,三人隨意選了一張桌子坐了。這是石頭和香兒第一次進店子吃東西,又是以這樣的行頭,那店家自然認他們不出,只尋常一般,把他們當作貴客招待了。石頭和香兒街頭行乞十年了,從沒得到過別人這樣的眼光,此時即便是一晚素面,他們吃得也如山珍佳肴一般。
正吃著,忽聽棚外風聲簌簌,江風等人并店家伙計都尋著風向看去,只見一人疾奔而來,幾人不禁看得呆了。這人奔得好不迅速,片刻之間已經來到面館。眾人看時,只見他身材略矮,一身灰布道袍,約莫三十余歲年紀,貌相平平,絲毫不顯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