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相信你
最新章節(jié)
- 第18章 倒計時牌上的紅勾
- 第17章 月光下的錯題本
- 第16章 十九天的“互助聯(lián)盟”
- 第15章 全班的“90分戰(zhàn)書”
- 第14章 熱搜上的“別人家的老師”
- 第13章 光頭俠的“課后服務”
第1章 轉(zhuǎn)學生和他的舊時光
九月的風卷著桂花味鉆進窗戶時,江野正在睡覺。
校服外套被他團成一團墊在腦袋底下,露出的后頸線條利落,像被刀削過的青竹。陽光爬過他散落的額發(fā),在耳尖投下一小片暖黃的光斑,卻絲毫沒驚擾那均勻起伏的呼吸。
高一(3)班的教室像個被按了靜音鍵的蜂巢,連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都放輕了。沒人敢叫醒江野——這個名字在青藤中學,等同于“麻煩”的代名詞。上周剛把隔壁職高來挑事的男生堵在巷子里,昨天又因為逃課被教導主任在走廊里約談,此刻能安安靜靜趴在桌上,已經(jīng)是全班默認的“和平時刻”。
直到班主任老楊領著個女生出現(xiàn)在門口,打破了這份微妙的平衡。
“哐當”一聲,最后排有個男生手里的筆掉在地上,在寂靜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了過去。
女生穿著青藤中學的白襯衫,領口的蝴蝶結(jié)系得規(guī)規(guī)矩矩,襯得脖頸又細又白。懷里抱著一摞用藍布包好的書本,垂著眼簾站在那里,睫毛很長,像棲息著兩只安靜的蝶。陽光從她身后涌進來,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連帶著老楊那張常年嚴肅的臉,都柔和了幾分。
“新轉(zhuǎn)來的同學,夏梔。”老楊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放得很輕,“大家多照顧。”
夏梔微微鞠了一躬,聲音清淺得像山澗的泉水:“大家好,我是夏梔。”
教室里靜了兩秒,隨即爆發(fā)出嗡嗡的議論聲。前排的女生們偷偷交換眼神,后排幾個男生伸長了脖子,連趴在桌上的江野,似乎都動了動耳朵。
老楊清了清嗓子,指著最后一排那個唯一的空位:“你就坐那兒吧,江野旁邊。”
議論聲戛然而止。
空氣像被凍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夏梔和那個趴著的身影之間來回逡巡,帶著同情,又藏著點看好戲的期待。
那是江野的地盤。從高一開學到現(xiàn)在,那個空位換過三個主人——第一個坐了半天,課本被扔進垃圾桶;第二個堅持了三天,被江野的朋友堵在廁所“談心”;第三個剛把書包放下,就被江野一句“滾”嚇得再也沒來過。
夏梔抱著書,在一片死寂中往前走。皮鞋踩在水磨石地板上,發(fā)出“嗒、嗒”的聲響,像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路過第三排時,有個瘦高個男生故意把腿伸到過道中間。夏梔沒停,只是腳步微頓,垂眸看了眼那只沾著灰塵的白球鞋,然后輕輕抬腳,從旁邊繞了過去。動作自然得像只是避開一塊石頭,卻讓那個男生的臉瞬間漲紅了。
她走到空位旁時,江野還沒醒。
夏梔放下書本,剛要拉開椅子,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了。
很燙的溫度,帶著點粗糙的質(zhì)感,像夏日里被曬得發(fā)燙的欄桿。
她猛地抬頭,對上一雙剛睡醒的眼睛。
江野不知什么時候抬起了頭,額發(fā)有些凌亂,眼底蒙著層剛醒的霧,卻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冷意。他的手指還攥著她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沒長眼?”他的聲音帶著點沙啞,像磨砂紙劃過木頭。
夏梔的睫毛顫了顫,沒掙扎,只是看著他。陽光落在她的瞳孔里,亮得像盛著星光。
“老師讓我坐這兒。”她輕聲說。
江野挑了挑眉,視線從她攥得發(fā)白的指尖移到她臉上,又慢悠悠地掃過她懷里的書本,最后落在她領口那個一絲不茍的蝴蝶結(jié)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乖乖女?”
他松開手,往后靠回椅背,雙手枕在腦后,擺出一副看好戲的姿態(tài):“知道這兒以前坐過誰嗎?”
夏梔沒回答,只是拉開椅子坐下,動作輕得像片羽毛。她把書本一本本拿出來,碼放在桌角,然后從書包里掏出一塊干凈的抹布,細細地擦拭著桌面。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手上,能看見她指節(jié)處淡淡的粉色。
江野看著她的動作,眼神沉了沉。
這女生有點奇怪。不像以前那些要么嚇得發(fā)抖、要么故作強硬的人,她安靜得像株盆栽,卻又帶著種說不出的韌勁,像初春凍在土里的草芽,看著軟,實則埋著股鉆勁兒。
他正想再說點什么,夏梔突然停了手。
她轉(zhuǎn)過身,從書包側(cè)袋里掏出一顆用玻璃紙包著的奶糖,放在了江野的桌角。
奶糖是橘子味的,玻璃紙在陽光下閃著彩色的光。
江野的瞳孔猛地一縮。
這個動作,這個糖……像一根針,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記憶里厚厚的繭。
很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九月。他被幾個高年級的男生堵在實驗小學后面的巷子里,校服被扯得歪歪扭扭,臉上還掛著彩。他咬著牙不肯哭,卻被其中一個男生狠狠推在墻上,后背撞得生疼。
就在那時,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小姑娘沖了進來。
她比他矮一個頭,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卻像只炸毛的小獅子,指著那些男生的鼻子罵:“你們欺負人算什么本事?”
男生們笑她多管閑事,伸手想去推她,卻被她一口咬在胳膊上。那力道又狠又急,像只護食的小獸。
最后,那些人罵罵咧咧地走了。后來老師知道了這件事,帶著夏梔一起教育了那些男生,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在班上強調(diào)了校園里要友好相處,不能以大欺小。她走到他面前,從口袋里掏出一顆橘子味的奶糖,剝開糖紙遞給他,手指上還留著剛才打架蹭到的灰。
“吃吧,不疼了。”她的聲音脆脆的,帶著點沒消下去的怒氣。
他沒接,只是看著她額角那顆小小的痣,在陽光下看得格外清楚。
“我叫夏梔。”她把糖塞進他手里,轉(zhuǎn)身跑了,馬尾辮在空中劃出一個倔強的弧度。
那顆糖被他攥在手里,直到糖化了,黏糊糊地沾在掌心,甜得發(fā)膩。
……
“喂。”夏梔的聲音把江野從回憶里拽了回來。
他猛地回神,看見夏梔正看著他,眼底帶著點疑惑:“你不吃嗎?”
江野的喉結(jié)滾了滾,視線落在那顆糖上,又猛地抬眼看向她的額角——那里光光潔潔的,什么都沒有。
是他記錯了?還是……
“誰給你的膽子,敢給我塞東西?”他壓下心頭的異樣,語氣又冷了下來,伸手就要把糖掃到地上。
夏梔卻快一步按住了他的手。
她的指尖很涼,像剛從水里撈出來,輕輕覆在他手背上,帶著種奇異的安撫力。
“這個糖,”她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治疼的。”
江野的動作頓住了。
陽光穿過窗戶,在兩人交疊的手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夏梔的睫毛很長,垂下來時,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像蝴蝶停在了那里。
周圍的議論聲、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窗外的蟬鳴,仿佛都在這一刻退遠了。江野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微涼的指尖,和那句輕飄飄的“治疼的”。
他突然有點慌。
像被人窺見了藏在堅硬外殼下的軟肋,像多年前那個躲在巷子里、疼得快要掉眼淚的自己,突然被人重新提起。
他猛地抽回手,往后靠在椅背上,別過臉看向窗外,耳根卻悄悄泛起了一層紅。
“無聊。”他丟下兩個字,聲音卻沒剛才那么冷了。
夏梔看著他緊繃的側(cè)臉,輕輕笑了笑,沒再說話,只是轉(zhuǎn)過身,翻開了課本。
第一頁的空白處,她用娟秀的字跡寫下自己的名字。陽光落在字跡上,“夏梔”兩個字,像開在紙上的兩朵安靜的花。
桌角的那顆橘子糖,安安靜靜地躺著,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江野的視線落在窗外,眼角的余光卻總是不自覺地飄向那顆糖,飄向那個坐得筆直的身影。
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吵鬧的教室,好像沒那么讓人煩躁了。
而夏梔翻書的動作頓了頓,指尖輕輕劃過課本上印著的“青藤中學”四個字,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她知道江野不是真的壞,只是像當年的自己一樣,用刺保護柔軟。
——原來,真的是你。
她等這一天,等了很多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