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還在窗外此起彼伏,夏梔指尖捏著空了的玻璃紙,觸感滑溜溜的。江野嘴里含著糖,側臉的線條在陽光下柔和了許多,耳后那顆痣像是被鍍了層金邊,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喂,”夏梔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撞他的課桌沿,“七年前你躲在巷口哭,到底是被誰欺負了?”
江野剛要開口,前排突然傳來一陣起哄聲。不知是誰瞥見了桌上并排的糖紙,怪聲怪氣地喊:“江野,夏梔,你們倆這糖是情侶款啊?”
夏梔的臉“騰”地紅了,抓起筆袋就往那人頭上拍,卻被江野伸手攔住。他掌心溫熱,輕輕覆在她手背上,低聲說:“別理他們。”
起哄聲正鬧得歡,班主任抱著試卷從后門走進來,教室里的喧鬧聲頓時矮了半截。誰知老師掃了眼桌上的糖紙,又看了看夏梔泛紅的臉頰和江野耳尖的紅,突然笑著敲了敲講臺:“喲,這是哪位同學的糖?看著挺甜啊,要不要分老師一顆?”
全班瞬間爆發出更大的哄笑,連后排最調皮的男生都吹起了口哨。夏梔的臉徹底燒了起來,恨不得把頭埋進課桌底下,江野卻忽然站起身,從筆袋里摸出顆沒拆的橘子糖遞過去:“老師,您吃。”
班主任接過糖,在指尖轉了兩圈,眼神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行啊江野,以前讓你回答問題都臉紅,現在倒會給同學‘分糖’了?”這話里的調侃意味再明顯不過,夏梔的手指都快把橡皮捏變形了。
就在這時,上課鈴突然尖銳地響起,像一道無形的指令。班主任臉上的笑意瞬間收了回去,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將試卷“啪”地拍在講臺上:“笑什么笑?都高三了還沒點緊迫感?把昨天的錯題本拿出來,我們先講附加題!”
教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剛才還沸騰的起哄聲像被掐斷的錄音帶,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夏梔埋頭翻錯題本,眼角的余光卻總忍不住瞟向旁邊的空位——江野已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正低頭寫著什么,側臉的輪廓在光里明明滅滅。她忽然想起這兩周,他總跟在她身后的樣子:她去圖書館找舊校刊,他就坐在斜對面的書架旁;她在操場邊看別人打球,他就靠在欄桿上假裝看云;她放學往家走,總能在街角的公交站看到他的身影。
原來那些看似巧合的遇見,全是他蓄謀已久的靠近。
午休時蘇婉婉拉著夏梔去買冰棍,路過操場時,看見江野被幾個男生圍在籃球架下。其中一個高個子男生勾著他的脖子笑:“行啊江野,藏得夠深啊,什么時候跟夏梔勾搭上的?”
“別瞎說。”江野的聲音悶悶的,卻沒推開那人的手。
“還說沒勾搭上?”另一個男生擠眉弄眼,“剛才上課前老師都起哄了,你倆肯定有事!”
夏梔正想沖過去理論,手腕卻被蘇婉婉拉住。“別急啊,”蘇婉婉朝她擠眼睛,“聽聽他怎么說。”
江野沉默了幾秒,突然撥開男生的手,往這邊看過來。目光撞進夏梔眼里時,他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耳尖又紅了,轉身就往教學樓走,步伐快得像是在逃。
“哎,跑什么呀!”男生們在后面起哄。
夏梔咬著冰棍,看著他倉促的背影,忽然覺得嘴里的草莓味都帶上了點甜。她快步追上去,在樓梯口攔住他:“喂,跑什么?”
江野背對著她,肩膀微微起伏,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來,眼神有點躲閃:“他們太吵了。”
“那你剛才怎么不反駁?”夏梔歪著頭看他,“連老師都看出來了。”
江野的喉結動了動,突然從口袋里掏出顆糖,塞進她手里。還是橘子味的,玻璃紙上的歪脖子樹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下次給你帶葡萄味的。”他說,聲音低低的,“你上次在校門口的小賣部,盯著葡萄味的糖看了好久。”
夏梔愣住了。她自己都忘了這事,他居然記得。
陽光從樓梯間的窗戶斜射進來,把兩人的影子拉在一起。江野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糖上,忽然說:“放學我送你回家吧。”
夏梔剛要點頭,就看見蘇婉婉抱著作業本從樓下上來,沖他們擠眉弄眼。她趕緊把糖塞進兜里,假裝整理書包:“再說吧,我今天值日。”
江野沒再堅持,只是“嗯”了一聲,轉身往教室走。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回過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嘴角那抹淺淺的笑,像被陽光吻過的糖尖,甜得讓人心里發顫。
夏梔摸著兜里的糖,聽著窗外依舊喧鬧的蟬鳴,忽然覺得這個夏天,好像比往年要甜得多。那些藏了七年的心事,不僅露出了尖尖,還在陽光下,悄悄長出了并肩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