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走廊染成橘紅色,夏梔攥著掃帚掃到后排角落時,掃帚尖“哐當”撞上個鐵盒子。灰撲撲的鐵皮印著褪色的奧特曼,邊角磨得卷了邊,一看就是好些年前的舊物。她蹲下身掀開蓋子,里頭鋪著層皺巴巴的紙巾,底下露著半張玻璃紙——是橘子糖的糖紙,邊緣缺了個小角,和江野那天掏出來的那顆一模一樣。旁邊壓著張泛黃的畫紙,歪歪扭扭畫著棵樹,樹下兩個小人湊得極近,一個扎著馬尾,另一個腦門上被鉛筆重重畫了顆痣。畫紙右下角,“野”字被橡皮擦得快要看不清,卻還是能認出那笨拙的筆畫。
夏梔捏著畫紙站起身,心跳像被風吹亂的樹葉。剛鎖好教室門,身后就傳來腳步聲。江野背著書包走過來,單手插在褲袋里,另一只手轉著支黑色水筆,額前碎發被風吹得有些亂,眼神懶懶散散的——這是他對旁人慣有的樣子,疏離得像塊捂不熱的石頭。
“落東西了?”夏梔故意把掃帚往地上頓了頓,晃了晃手里的畫紙,“還是在找這個?”
江野轉筆的動作猛地頓住,水筆“啪嗒”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時指尖都在抖,抬頭看她的眼神里,剛才那點漫不經心早沒了,只剩下慌:“你、你從哪兒弄的?”
“后排奧特曼盒子里啊。”夏梔往前走兩步,畫紙幾乎貼到他鼻尖,故意拖長了調子,“校霸同學,解釋下?這樹上倆小人,是不是你小學就開始‘盯’上我了?”
“胡說。”江野別過臉,耳尖紅得像被夕陽燒著了,伸手就來搶,“隨便畫畫的。”
“隨便畫?”夏梔往后一躲,揚高聲音,“那這顆痣跟你耳后一模一樣,也是隨便畫的?”
他被問得卡了殼,往后退時沒看路,“嗷”一聲踩在塊不知誰扔的香蕉皮上。整個人踉蹌著往后倒,夏梔嚇得伸手去拉,卻被他拽得往前撲,額頭“咚”地撞在他胸口。
“嘶——”夏梔捂著額頭抬頭,正撞見他低頭看她。平時在操場被男生圍著起哄都面不改色的人,此刻眼里哪還有半分“校霸”的冷勁?全是慌亂,手在半空懸著,嘴里念叨著“撞疼了嗎?我看看”,聲音都帶了點抖。
“你才該看看自己吧。”夏梔看著他被嚇得發懵的樣子,突然笑出聲。剛才還裝酷的人,這會兒耳根紅到發燙,睫毛都在顫。
江野這才回過神,猛地松開手往后退,結果又被自己的書包帶絆了一下,踉蹌著差點坐在地上。
“笨蛋。”夏梔把畫紙塞進他手里,又摸出顆橘子糖丟過去,“畫得這么丑,虧你藏了這么多年。”
江野接住糖,指尖捏著皺巴巴的畫紙,看著她跑下樓梯的背影,突然低低地“嗯”了一聲。晚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剛才那點硬邦邦的架子早散了,只剩下被戳穿心事的窘迫,和藏不住的、甜絲絲的慌。
遠處操場傳來男生們打球的吆喝聲,混著蟬鳴飄過來。江野捏著那顆橘子糖,突然低頭笑了——原來在喜歡的人面前,再硬的殼,也裹不住軟乎乎的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