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領著蘇婉婉走進教室時，夏梔正對著筆袋里的橘子糖發呆。玻璃紙被陽光照得透亮，歪脖子樹的圖案在桌面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極了七年前那個下午，她塞進男孩手心的糖。

“蘇婉婉同學之前和江野是小學同學，就安排在夏梔旁邊吧。江野，你往旁邊挪個位置。”老師的話音剛落，蘇婉婉已經笑著沖后排揮了揮手：“江野，好久不見啊！”

江野正趴在桌上，聞言慢悠悠地直起身。晨光落在他臉上，能看見他耳后那顆淡褐色的小痣——夏梔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這顆痣，和記憶里那個男孩的一模一樣。他沒說話，只是抓起書包往后排走，經過夏梔座位時，校服袖口蹭過桌角，帶起一陣風，吹得校刊紙頁嘩啦作響。

“你跟江野認識？”夏梔的指尖還停在剛才他蹭過的地方，有點發燙。

“何止認識！”蘇婉婉剛坐下就湊近了，“小學時他總被欺負，天天躲在巷口哭，還是你——”她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圓圓的，“哎不對！當年在巷口給那個哭鼻子男孩遞橘子糖的，不就是你嗎？”

夏梔的呼吸頓住了。她看著蘇婉婉，又飛快地瞥向后排——江野正低頭翻書，可握著書頁的手指明顯收緊了，指節泛白。

“你怎么知道是他？”夏梔的聲音有點發顫。

“那天我去找你，正好看見啊！”蘇婉婉拍了下桌子，“那男孩攥著糖哭，耳后就有這么顆痣，跟江野現在這顆一模一樣！我當時還問你他是誰，你說‘是需要保護的小可憐’……”

后面的話夏梔沒聽清。她的目光牢牢粘在江野的背影上，他的肩膀繃得很緊，像根快要斷的弦。原來他一直都知道是她。原來這兩周他跟著她，看著她翻校刊，不是巧合。

課間時，夏梔把校刊攤在桌上，照片上的歪領子男孩突然變得清晰。她指尖劃過男孩的耳后，那里的位置，正好對著江野現在耳后那顆痣。

“你看這照片，”夏梔故意提高了聲音，指尖點在照片上的自己，“這小女孩是不是有點傻？”

后排的翻書聲突然停了。

蘇婉婉湊過來看，突然“咦”了一聲：“這不是你和江野嗎？你看他這領子，跟現在歪得一模一樣！”

夏梔的心跳沖上喉嚨。她看見江野的背影輕輕晃了一下，然后緩緩轉過身。他的目光直直撞進她眼里，深褐色的瞳仁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有驚訝，有慌亂，還有一絲藏不住的……歡喜？

“你早知道了？”江野的聲音有點啞，像被砂紙磨過。

夏梔沒回答，只是拿起筆袋里的橘子糖，玻璃紙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七年前巷口的糖，是這個牌子。”

江野的喉結滾了滾，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放在桌上。玻璃紙同樣印著歪脖子樹，邊緣有處細微的壓痕——和夏梔那顆糖的磨損處，一模一樣。

“我找了三家店。”他低聲說，目光落在她的筆袋上，“你每天都帶著它。”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在找他，知道她每天對著校刊發呆，知道她筆袋里那顆糖，是為他留的。

蟬鳴突然從窗外涌進來，裹著橘子糖的甜香。夏梔看著桌上兩顆并排的糖，忽然笑了。原來那些未說破的試探，那些藏在陰影里的注視，都不是錯覺。

“那你為什么不早說？”她問，聲音里帶著點嗔怪。

江野的耳尖紅了，別開視線看向窗外：“怕你不記得了。”

蘇婉婉在旁邊看得一臉茫然，又突然恍然大悟：“哦——！原來你們倆……”

夏梔沒理她，只是拿起那顆屬于江野的橘子糖，剝開玻璃紙塞進他嘴里。橘子味的甜在空氣里散開時，她看見江野的嘴角，悄悄揚起了一個極淺的弧度。

陽光漫過桌面，把兩顆糖紙的影子疊在一起。那些藏了七年的心事，終于在蟬鳴里，露出了甜甜的尖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