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雨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老巷口的青石板上。

林小滿蹲在泥水里，指尖被碎瓷片劃得生疼，卻渾然不覺。

他面前的烤爐歪倒著，半塊沒燒盡的炭混著雨水滋滋作響，腌肉的鐵盆倒扣在地上，最后幾片羊肉被雨水泡得發(fā)白，像團(tuán)沒了血色的棉絮。

“小滿啊......”他摸出兜里皺巴巴的病危通知書，紙角被雨水泡得軟塌塌的，爺爺臨終前的話還在耳邊嗡嗡響，“手藝不能丟，那是老林家的根。”可現(xiàn)在呢？

他望著被砸得稀爛的攤子，喉嚨里像塞了團(tuán)浸了水的棉花——上午還在醫(yī)院握著爺爺?shù)氖直ＷC“一定把攤子支棱起來”，傍晚收攤回來就撞見這副光景。

“想跟我搶生意？”

帶著冷笑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小滿抬頭，看見隔壁烤串?dāng)偟闹荜愑顡沃趥阏驹谟昀铮晁樦鴤愎峭绿剩谒_邊濺起小水洼。

對方胸前的銀鏈子晃了晃，“你爺爺那老鹵子早過時了，現(xiàn)在誰還吃你這破串兒？”他踢了踢地上的鐵簽子，“趁早歇了想紅的心思，省得......”

“省得什么？”林小滿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發(fā)啞。

他比周陳宇矮半頭，此刻卻梗著脖子，“你砸我攤子的時候，怎么不省省？”

周陳宇的笑僵在臉上。

他往前邁了一步，雨水濺到林小滿褲腿上：“怎么？

你還想報警？“他指了指巷子口的攝像頭，”那玩意兒今早剛壞——再說了，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摔的？“他甩了甩傘上的水，轉(zhuǎn)身要走，又回頭補(bǔ)了句，”勸你句實話，這行不是你能混的。“

雨幕里的背影漸漸模糊。

林小滿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拳頭攥得發(fā)白。

直到褲兜里傳來硬物硌人的觸感——是爺爺留下的舊飯盒。

他掏出來，深棕色的鐵皮盒邊角磨得發(fā)亮，盒蓋上還留著爺爺用紅漆描的“滿”字，此刻被雨水泡得有些發(fā)花。

“爺爺......”林小滿喉嚨發(fā)緊。

他用袖子擦了擦飯盒上的水，指尖卻突然被盒蓋的縫隙劃了道口子。

血珠冒出來，順著紋路滲進(jìn)盒縫里。

“叮——”

機(jī)械音來得毫無預(yù)兆。

林小滿手一抖，飯盒差點掉在地上。

他盯著在雨里泛著微光的盒子，雨水打在上面竟像碰到了層透明的膜，啪嗒啪嗒彈開。

“美食征服系統(tǒng)激活成功。”

聲音在腦海里響起，林小滿猛地站起身，濺起一片泥水。

他左右張望，巷子里空無一人，只有雨水打在青石板上的回響。

“檢測到宿主林小滿，當(dāng)前綁定道具：爺爺?shù)呐f飯盒（系統(tǒng)核心載體）。”

“初始任務(wù)：讓10個陌生人吃串兒哭出來。

任務(wù)完成獎勵：秘制鹵料配方+基礎(chǔ)火候控制技能。“

“當(dāng)前等級：煙火學(xué)徒。”

林小滿捏了捏自己的臉，疼得倒抽冷氣。

他顫抖著打開飯盒——里面還是早上裝的半塊冷饅頭，可下一秒，饅頭的影像突然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半透明的光屏：左側(cè)是“任務(wù)進(jìn)度：0/10”，右側(cè)浮著本泛著金光的書，封皮上寫著“基礎(chǔ)烤串技法”。

“這......這不是做夢？”他蹲下來，把飯盒護(hù)在懷里，雨水順著發(fā)梢滴在光屏上，卻穿了過去。

他試探著伸手碰那本書，指尖剛觸到封皮，無數(shù)關(guān)于火候、腌料、炭烤技巧的記憶就涌進(jìn)腦袋，像有人拿著小錘子在他太陽穴上敲——是爺爺教過的，可又比爺爺教的更系統(tǒng)、更清晰。

“手藝不能丟......”林小滿突然笑了，眼淚混著雨水砸在飯盒上，“爺爺，您看，它來幫我了。”

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

林小滿抹了把臉，把地上的食材撿進(jìn)干凈的塑料袋里。

周陳宇砸攤子時特意挑了他腌好的肉，但萬幸還有半扇沒來得及處理的豬腸——爺爺說過，豬腸最考手藝，鹵得好能鮮掉眉毛。

他抱著飯盒走到巷子口的糖水?dāng)偂?

王阿婆正收著棚子，見他過來，趕緊擦了擦塑料凳：“小滿啊，你這是......”

“阿婆，能借您的灶用用嗎？”林小滿把濕答答的食材放在案臺上，“我想......重新支個攤子。”

王阿婆盯著他發(fā)紅的眼眶，嘆了口氣：“用吧用吧，灶上的煤球還熱乎著呢。”她往爐子里添了把炭，火星子噼啪作響，“你爺爺那手鹵味，我可是吃了二十年，要是就這么斷了......”她沒說完，轉(zhuǎn)身去拿了塊干毛巾遞給他。

林小滿把豬腸洗凈、改刀，按照系統(tǒng)灌輸給自己的記憶調(diào)醬料。

他往碗里倒了勺爺爺留下的老鹵，又加了系統(tǒng)提示的“秘制香料包”——說是包，其實是光屏上飄著的七味粉末，他閉著眼就能說出分量：八角三克，桂皮兩克，草果半顆......

“要是再搞砸......”他自嘲地笑了笑，把腌好的豬腸穿成串，“我真得去工地搬磚了。”

凌晨三點，第一爐烤腸出爐。

焦香混著鹵香飄出去，像只無形的手，把整條巷子都拽醒了。

“什么味兒？”

李大嘴裹著件軍大衣從巷尾晃過來，他是林小滿的老顧客，平時最愛拍著肚皮說“你這串兒，比我媳婦炒的菜香”。

此刻他抽著鼻子，眼睛直勾勾盯著烤爐：“小滿，你這是......”

“哥，嘗嘗這個。”林小滿遞過去一串烤腸，腸衣被烤得滋滋冒油，咬開能看見里面半透明的膠質(zhì)，“叫‘爺味兒’，吃了別哭。”

李大嘴狼吞虎咽咬了一口，腮幫子鼓得像倉鼠。

下一秒，他突然停住了。

林小滿看著他眼眶慢慢紅起來，眼淚啪嗒啪嗒掉在軍大衣上。

“我媽......”李大嘴吸了吸鼻子，“我媽走前最后一頓飯，就是給我烤了根腸。”他抹了把臉，“你這味兒，跟我媽用的鹵料一個樣......”

周圍的窗戶陸續(xù)亮起燈。

賣早點的張叔端著碗豆?jié){湊過來，嘗了一口也紅了眼：“我閨女出國前，非說要帶包我腌的咸菜，現(xiàn)在......”

“這串兒有靈魂！”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有人掏出手機(jī)拍照，朋友圈瞬間被刷屏：“老巷口驚現(xiàn)‘催淚烤串’，吃一口就哭是種什么體驗？”

天剛蒙蒙亮，趙城管的電動車“吱呀”停在攤子前。

林小滿心里一緊——平時這時候，趙城管早該來趕人了。

“又占道經(jīng)營？”趙城管板著臉，可眼睛卻往烤爐上飄。

林小滿嬉皮笑臉：“趙哥，串兒還沒熟呢，您等會兒再收我哈？”

趙城管沒接話，伸手拿了串烤腸。

咬下第一口時，他的眉毛挑了挑；第二口，喉結(jié)動了動；第三口，他突然轉(zhuǎn)身背對著攤子，手在臉上抹了把。

“下不為例。”他重新戴上帽子，電動車開走時，林小滿聽見他小聲嘟囔，“我爸住院前......也給我烤過這么根腸。”

圍觀的人群鼓起掌來。

林小滿站在爐前，看著自己被炭火映得發(fā)紅的手——爺爺教他翻烤串時說“手要穩(wěn)，心要熱”，現(xiàn)在他終于懂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巷子口的梧桐樹，灑在老飯盒上。

林小滿擦了擦盒蓋上的水，光屏再次浮現(xiàn)：“任務(wù)進(jìn)度：1/10。”他望著逐漸熱鬧起來的巷子，把爺爺?shù)呐f飯盒揣進(jìn)懷里——這一次，他不會再讓任何人砸了老林家的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