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口的晨光還沒褪盡，林小滿的手機在圍裙兜里震得發(fā)燙。

他擦了擦沾著孜然的手指，按下接聽鍵，劉主編的大嗓門立刻炸響：“小林！

我們報社下周末辦高端美食試吃會，想請你帶著烤串來露一手！“

林小滿的眼睛倏地亮了，可嘴上還掛著慣常的嬉皮笑臉：“劉主編這是要讓我去給你們撐場面？

還是嫌我攤子不夠火，特意送我去丟人現(xiàn)眼？“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蘇晚晴把你夸成‘市井味魂’，我們做美食報的，總得驗證驗證?！眲⒅骶庮D了頓，語氣軟了些，“你要是怕砸場子......”

“去！

怎么不去？“林小滿用烤簽挑起串好的雞胗，油星子濺在圍裙上，”正好讓那些西裝革履的大拿們嘗嘗，咱老巷子的煙火氣，比他們的銀盤子金叉子可燙乎多了。“

掛了電話，他蹲在推車邊盯著老飯盒。

淺灰色的霧氣正從盒縫里往外鉆，像在應(yīng)和他的心跳。

昨晚系統(tǒng)剛解鎖的“味覺記憶共鳴”技能，此刻在他手心里發(fā)燙——銀杏葉模樣的光片還嵌在盒底，葉脈里的琥珀色流光，像極了蘇晚晴專欄里那句“有人為你留著一盞暖燈”。

“爺爺，您說這算不算是......”林小滿摸著推車的木把手笑，“您教我的鹵料方子，要上大臺面了？”

試吃會當(dāng)天，林小滿特意換了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衫，胸前別著爺爺留下的銅頂針當(dāng)裝飾。

他推著改良過的小烤架走進酒店宴會廳時，水晶吊燈正把光碎在銀桌布上，二十來個穿著西裝裙、拿著皮質(zhì)品鑒本的人齊刷刷轉(zhuǎn)頭。

“這就是擺地攤的？”穿藏青西裝的男士推了推金絲眼鏡，鋼筆尖敲在本子上，“連套像樣的廚師服都沒有?！?

“聽說用的還是老巷子的蜂窩煤烤架。”旁邊穿真絲襯衫的女士捏著鼻子，“等會要是飄出煤煙味，這試吃會可就成笑話了。”

林小滿把烤架支在長桌盡頭，動作慢得像在侍弄自家菜園。

他抬頭沖人群擠了擠眼睛：“各位要是嫌味兒沖，等會吃完可別說我沒提醒——這味兒啊，比你們冰箱里的陳年紅酒可勾人多了?！?

角落里傳來輕咳聲。

蘇晚晴穿著墨綠西裝裙，正低頭翻著一沓問卷——那是試吃會前讓賓客填的“童年最難忘的味道”。

她抬眼時目光掃過林小滿，又迅速垂下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問卷邊緣。

“各位，”劉主編拍了拍話筒，“今天我們不設(shè)評委，只談感受。

林師傅會根據(jù)大家填的問卷，現(xiàn)場定制烤串。“

穿藏青西裝的男士“嗤”了一聲：“童年味道？

我填的是外婆的麻辣雞胗，難不成他還能......“

話音未落，林小滿已經(jīng)抓起一把雞胗串。

蜂窩煤的紅光映著他的臉，他舉著串兒晃了晃：“這位戴金絲眼鏡的大哥，您外婆是不是總在煤爐邊烤雞胗？

火候到了要翻三次，第一遍撒花椒，第二遍潑熱油，第三遍......“他突然壓低聲音，”偷偷加半勺白糖？“

男士的鋼筆“啪”地掉在桌上。

他瞪圓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林小滿笑著撒上第一把花椒：“系統(tǒng)說的?！彼噶酥咐巷埡?，“不過更準(zhǔn)的，是您自己填的問卷——您寫外婆烤串時總哼《茉莉花》，對吧？”

烤架上的油星開始“噼啪”作響。

林小滿的手像在彈鋼琴，左手翻串，右手依次撒上辣椒粉、孜然、芝麻，最后在第三遍翻的時候，指尖快速抖了抖——半勺白糖精準(zhǔn)落進油星里，騰起一縷帶著甜香的白霧。

“好了?！彼央u胗串遞過去，“趁熱?！?

男士捏著串兒的手在抖。

第一口咬下去時，他的喉結(jié)動了動，第二口眼淚就砸在桌布上?！笆?.....是那個味兒?！彼橹亲有?，“我外婆走了八年，我以為這輩子都嘗不到了......”

宴會廳里安靜得能聽見煤爐的呼吸聲。

穿真絲襯衫的女士舉著手：“我填的是奶奶的烤茄子，加蒜蓉和蝦米......”

“得嘞！”林小滿抄起茄子，刀背拍開的瞬間，蒜香混著蝦干的鮮氣“轟”地散開來，“您奶奶是不是總說’茄子要拍軟了才進味‘？

她切蒜的時候，您總蹲在旁邊撿掉在地上的蒜粒？“

女士捂著嘴點頭。

茄子烤到表皮起泡時，林小滿撒上最后一把蝦米，油星裹著蒜香撲進她鼻腔——她突然站起來，繞過桌子撲到烤架前，眼淚砸在茄子上：“我奶奶去年冬天走的......她走前還說，等開春要給我烤茄子......”

蘇晚晴的睫毛在顫抖。

她看著林小滿熟練地翻著第三串、第四串，看他跟哭成一團的食客們插科打諢：“哎哎別哭啊，這串是給小朋友的，加了蜂蜜的，甜著呢！”“大姐您再哭，我這烤串兒可要咸了啊！”

老飯盒在烤架旁微微震動。

林小滿不用看都知道，系統(tǒng)提示又冒出來了——果然，余光瞥見淺灰色的霧里浮著字：“恭喜宿主完成‘征服1位專業(yè)美食評論者’隱藏任務(wù)，獎勵‘高級食材搭配技巧’?！?

劉主編的臉漲得通紅。

他抓起話筒時，鏡片上全是水霧：“各位！

這就是我們要做的專題——“

“《從地攤到餐桌的奇跡》?！碧K晚晴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站在人群里，眼睛亮得像星子，“讓更多人知道，最好的味道，從來不在距離，而在人心。”

掌聲像潮水般涌來。

林小滿擦了擦額頭的汗，突然聽見兜里的手機震動。

他摸出來一看，是條未讀消息提醒：“您關(guān)注的@美食偵探發(fā)布了新動態(tài)......”

“小滿哥！”楚雨蕁舉著手機從門外沖進來，“沈氏集團的人說合作細(xì)節(jié)要再談——哎你怎么了？”

林小滿盯著手機屏幕，剛才的消息已經(jīng)被刷了下去。

他晃了晃頭，把手機塞回兜里：“沒事，可能是廣告?！彼ь^看向蘇晚晴，對方正被幾個食客圍著問烤串秘方，嘴角的笑怎么都壓不住。

宴會廳的落地窗外，暮色正漫上來。

林小滿蹲在烤架前收拾蜂窩煤，老飯盒的溫度透過圍裙貼著小腹。

他忽然想起早上出攤時，巷口王奶奶塞給他的煮雞蛋——“小滿啊，人紅了可別忘本”。

手機又震了一下。這次他沒看，只把老飯盒抱得更緊了些。